第21章陳年往事

　　我將流月帶回去后，這幾日東院門口都沒有丫頭們的影子，反到是那些護院兒天天往我門口串，個個憋屈：“自從流月管家進門以后，府中這些女眷便圍著他轉(zhuǎn)，連與我們說話的空閑都沒有，將軍，你可行行好，管管她們罷？”

　　我這才想起，他們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jì)，尚未娶妻生子，與府中這些丫頭正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唔，流月確實不地道。

　　“不過你們一個個也忒不爭氣了些，就算沒有上好的容貌，也該拿出些吸引姑娘的本事?！?p>　　“將軍…是流月管家容貌太好了…”，護院兒們嘟囔著。

　　我揉了揉額頭，往西廂房鉆去，正瞧見那些丫頭圍著流月討論香粉，我那不爭氣的暖秋，前幾日還為春華出遠(yuǎn)門傷心，現(xiàn)在正笑得收不住，隱約還有點害羞。

　　我椅著門廊咳了咳。

　　流月身子高，一眼就將我看見了，眉眼彎彎，“唐唐來了。”

　　“將軍來了…”

　　這些個丫頭不如護院兒怕我，想來是我對她們太寬容，暖秋拿著個香粉過來，“將軍，你也來試試這香粉…”

　　我手推了推：“你們都先下去，我與管家有事要商議?！?p>　　大概是今日面相嚴(yán)肅，暖秋急忙領(lǐng)著她們下去，流月一把將我拉過去：“好端端的板著個臉做什么，快來看看我給你配了些獨特的香粉?！?p>　　我一巴掌拍在他手上：“你都進太華多久了，該熟悉的該收拾的也該完了，等會兒與我一道去練兵場報道，顧承影走了以后，軍中留下不少事?！?p>　　流月放下手里的東西抿了一口茶，“好不容易閑下來，我當(dāng)然要多休上幾日，今日不去，明日再去罷?！?p>　　我沉了沉眉頭，“今日朝中傳來消息，半個月以后是北朝一年一度的狩獵，京中五品以上官員按例都是要去的?！?p>　　“嗯，不僅如此，為了熱鬧，官員們可帶部分家眷同行。唐唐的意思，我怎會不知道。”，流月給我添了杯茶，“到時候，蘇宗意也會出現(xiàn)在狩獵場上?！?p>　　我傲嬌的接過茶水，“知道就好，令儀走的這兩月，正是我有仇報仇有怨抱怨的時候。蘇宗意欠我的賬，還得一筆一筆的算。只不過身在皇帝腳下，上次的事給了教訓(xùn)，這回我們要悄無聲息的做。不過你也知道，我向來隨意慣了，偷偷摸摸的事，還是你來做比較好?！?p>　　流月壓了壓眉頭，唇間笑意淺淺，“既是唐唐開口，我怎會叫你失望呢。等著吧，這回不但是蘇宗意，就連那個蘇丞相，也要吃點虧才行?！?p>　　流月是個心有十里竹林的人，若他沒有成功的把握是不會輕易開口的，我頓時寬慰許多。

　　“唐唐…”，流月忽的湊近，掛著標(biāo)志的邪笑，“狩獵結(jié)束以后是鬼節(jié)，我身在關(guān)外多年，早聽說北朝鬼節(jié)與眾不同，我?guī)湍愠鰵庖院?，鬼?jié)你可得陪我一起過?！?p>　　我頓了頓，以往鬼節(jié)都是同沈暄和去祭奠父母，順帶回趟古月鎮(zhèn)，這幾年身在邊關(guān)，算算也有幾年沒回過了，就連凱旋歸來，也沒能路過古月，擇日去罷。便點聲應(yīng)道：“好?！?p>　　流月起身扶扶衣袖，“這幾日我還有些事沒處理完不能隨你去練兵場，你自己先忙著罷?！?p>　　“你孤家寡人又是獨在異鄉(xiāng)能有什么事沒處理。”，我瞪了瞪流月，“該不是為偷懶找的借口罷，流月啊流月，我在邊關(guān)可待你不薄啊，你穿的大白襖子可是我守山三日才偷得一只白狐?！?，說罷故作委屈，打算矯作一陣。

　　“行了唐唐?！保髟聫椓藦椢业哪X門，乘清風(fēng)而去，“我是你月哥哥，不是那死心塌地的顧承影，你的這招對我沒用?！?p>　　空氣中隱約留下一絲聲音，“至于是什么事，那自然是桃花債…”

　　流月是我認(rèn)識的人中難得接近完美的人，他生得好皮囊，又有一身本領(lǐng)和翰林腦子。做事從來都是行云流水，就算常走河邊也不會濕鞋。

　　若說僅有的那么點瑕疵，那便是他的身體同我一般有弱勢，只不過我是打娘胎里帶來的，而他卻是后天落下的。從前淺淺的聽他提過，像是在孩童時掉入了冰窟，所以落得寒疾，春夏秋倒是無事，但冬日于他來說，格外難熬，幾乎每日一碗?yún)珒赏胨?。他常常自嘲，冬日里的命是老天爺看心情賞的。

　　我記得上一年冬時，有一場戰(zhàn)役十分兇險，他本不能吹風(fēng)，卻因擔(dān)心我的安危強行出了門，跟隨我行軍數(shù)十里。我?guī)谆貜埻?，發(fā)現(xiàn)他神情自然，以為這幾年在邊關(guān)得了鍛煉，今年身體非比他年。

　　哪知戰(zhàn)役結(jié)束后，他便一頭栽下馬，冰天雪地里來了個倒插秧。彼時我三魂六魄都嚇飛了，裹著他一路飛奔回了駐地。

　　流月可是軍中的美人花，若他因我而死，那我就不用再當(dāng)將軍了，底下的兵大約要恨死我。

　　軍醫(yī)們圍著他的帳篷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熱水進進出出，銀針扎了又扎，就連一向淡定的宴陽都發(fā)了火，“沈蠻你怎么回事，明知他不能受寒，為何不阻止他出門！”

　　我委屈啊。

　　大約守了一個夜，流月非但沒有醒來的跡象，呼吸反而越來越弱，體溫也越來越低。

　　我急得團團轉(zhuǎn)卻也沒有辦法，便想著流月曾說西嶺雪山上有白狐出沒，那里的白狐大而肥，若是能捉上一只做個襖子就好了。

　　嗯，如果流月醒來能看見襖子，那也是不錯。說罷便孤身一人騎馬去了西嶺雪山，只不過，白狐是要成精的東西，怎會輕易被人捉住，更何況我只孤身一人，什么都沒有。

　　守山三日。

　　我差點死在那里。

　　死在雪山上也好，尸身干凈。

　　第四日清晨時分，顧承影帶著人找了過來，不知道是那頭肥狐貍睡懵了還是顧承影帶的人將它嚇了，冰天雪地里，我蹲在樹下，它一頭便扎進我懷里，與我來了個親密接觸。

　　我晃了一眼，便興奮的將它按住，哪知它抬頭一看便嚇得一驚，反手就給了我一爪，慌亂中被它掙開。

　　可是。它后腿一蹬逃離了我，便一頭撞在我面前的樹上，腦門嗤嗤冒血，眼神中略有不甘和懊惱。

　　它大約在想，今日不宜出門。

　　我提起它的尾巴，嘆了嘆，“可惜了這千年的道行?！?p>　　我拿起一旁的香粉盒，細(xì)細(xì)想來，我欠的人情還真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