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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眠人

第七十五章 只手弄潮

半眠人 灶水水 2796 2021-10-29 02:22:48

  午夜時分,某隅燈火闌珊的囚牢之內(nèi),幽森晦暗。數(shù)十名普通百姓瑟縮其中,他們個個遍體鱗傷,衣衫襤褸得不成樣子,此刻正蜷縮在冰冷潮濕的角落,簌簌發(fā)抖。細(xì)細(xì)瞧去,竟是董劉族氏的鄉(xiāng)親。

  再看另一處,白玉大殿燈火通明,卻寒意徹骨。地面上橫七豎八地倒著幾道人影,走近一探,只見他們皮開肉綻,渾身浴血,面容早已模糊難辨。不遠(yuǎn)處,一位年邁老者癱坐于地,正扣弄著他那蒼遒枯槁的手指,口中念念有詞,似在低語著什么。

  “老東西,倒還真沉得住氣,眼睜睜瞧著族人遭受蹂躪、受那酷刑,非但無動于衷,竟還依舊裝瘋賣傻,哼,好得很吶!”碧潮珊椅上,一名吊睛男子驟然起身,剎那間,周身氣質(zhì)突變,一股森冷威壓彌漫開來。

  “族主,這老不死的,怕是真得了老年癡呆。當(dāng)務(wù)之急,乃是擒住那小東西,奪回鎮(zhèn)龍印。如若不然,即便拿到鎮(zhèn)龍咒,也是于事無補(bǔ)?!奔t袍諂媚男子眼珠一轉(zhuǎn),趕忙湊上前獻(xiàn)計(jì)獻(xiàn)策。

  “傳我命令,即刻派遣十二龍騎軍奔赴九龍森,給我地毯式搜尋董芊芊的蹤跡,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限期一日之內(nèi),逾期提頭來見!”吊睛老者長袖一揮,而后轉(zhuǎn)身,重重地倚靠在珊椅之上,閉目不再言語。

  得令后,大殿側(cè)翼跪伏著的十二名金甲銀鱗男子當(dāng)即躬身領(lǐng)命,魚貫而出。出了殿門,他們?nèi)艘唤M,朝著四個方向疾掠而去。

  一盞茶的工夫過后,古今正朝著朝龍都一路奔行。忽然,三道黑影自他身側(cè)一閃而過,帶起一陣勁風(fēng)。古今起初并未在意,待看清三人模樣后,腳步未停,繼續(xù)前行。然而,沒走上幾步,他卻猛地剎住身形,瞬間轉(zhuǎn)身,如鬼魅般追了上去。只因方才擦肩而過的瞬間,他隱約聽到其中一人提及“鎮(zhèn)龍印”三字。

  那三人小組速度絲毫不減,埋頭向前趕路。帶頭男子走著走著,忽然心生警兆,側(cè)身一閃,與此同時,一道黑光擦身而過,“噗”的一聲,直直穿透面前的樹杈,留下一個整齊的孔洞。

  幾人受驚,連忙停下腳步,迅速轉(zhuǎn)身,擺出防御姿態(tài)。帶頭男子抱拳,對著虛空朗聲道:“敢問可是方才那位一面之緣的兄弟?不知我等何處冒犯,為何見面便痛下殺手?”

  話音剛落,林間幽暗陰影處緩緩顯現(xiàn)出一道黑影。夜色濃稠,實(shí)在難以看清其長相。

  “閣下誤會了,若是我真下殺手,恐怕你等此時已沒資格與我這般對話了?!惫沤褚羯统?,在夜風(fēng)中緩緩傳開。

  “哪兒來的毛賊,休要猖狂!”三人中,有一人脾氣火爆,當(dāng)即就要發(fā)作,卻被帶頭男子抬手?jǐn)r下。此刻,雖夜色掩去了他的面容,但鬢角處冷汗潺潺滑落,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緊張。

  男子壓下心中不安,面色凝重,再次抱拳,誠懇說道:“所言極是,既然閣下手下留情,想必是有事相商。只是我等身負(fù)要務(wù),不便久留,還望閣下直言相告?!?p>  古今心中暗忖,這男子倒還有幾分眼力見兒,面上卻不緊不慢,開口問道:“不知幾位在這深更半夜,往這荒郊野嶺奔行,是要去往何處?”

  幾人摸不清古今底細(xì),也不知其所問何意,猶豫片刻,轉(zhuǎn)而客氣回應(yīng):“雖不知閣下所問為何,但請放心,我等要事與閣下無關(guān),只是分內(nèi)機(jī)密,恕難奉告?!?p>  古今聞言,冷哼一聲:“你怎知與我無關(guān)?”

  帶頭男子借著朦朧夜色,細(xì)細(xì)打量古今輪廓,心中念頭急轉(zhuǎn)。他深知,九龍村內(nèi)可沒這般身手高強(qiáng)之人,暗自尋思,寧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料定面前這男子并不知曉他們的目的,便也不愿多費(fèi)口舌?!奥犻w下口音并非本地人,想必是路過此地,而我等此行乃是地方私人恩怨,故而不便相告?!?p>  古今此時有要事在身,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調(diào)笑道:“你怎如此篤定?若我說鎮(zhèn)龍印在我手中,你等覺得還與我無關(guān)么?”

  “什么?不可能!”聽聞“鎮(zhèn)龍印”三字,三人頓時面露驚色,一臉不可置信,卻并未貿(mào)然行動。

  多說無益,古今當(dāng)即伸出右手,掌心處一道令牌大小的碑印徐徐浮現(xiàn),懸于半空緩緩旋轉(zhuǎn),兩條龍影環(huán)繞其上,氤氳白光閃爍。

  “嘶!”三人雖未曾見過傳說中的鎮(zhèn)龍印,但此刻見古今手中印璽這般神奇模樣,心中卻深信不疑。畢竟,如古今這般高手,沒必要閑來無事戲弄他們。帶頭男子心中篤定,面上卻不動聲色,趁著黑夜掩護(hù),悄悄給身旁兩人使眼色,示意自己拖住古今,讓他們分頭行動,去招呼另外九人。

  這細(xì)微動作哪能逃過古今的眼睛,他卻也不拆穿,仿若無事般,聽著男子的拖延之詞?!凹热蝗绱耍潜悴徊m先生所言,我等此次出行的目的正是尋找此物。只是我有一事不解,本籍重寶為何會在異鄉(xiāng)的閣下手中,還請不吝解惑?”古今見目的已然達(dá)到,便也不理會,索性閉目養(yǎng)神起來。

  二人對峙,男子表面期盼等待,心中卻暗自呼喚同伴。沒過多久,閉目而立的古今忽然睜開雙眼,神色悠然,笑吟吟道:“來了?”

  聞聲,男子先是一愣,瞬間明白一切計(jì)謀已被古今看穿,隨即釋然,面上涌起得逞之色。剎那間,十一道黑影如利箭般疾射而至,將古今團(tuán)團(tuán)圍住。

  “葉頭領(lǐng),時不待人,明知我等有要務(wù)在身,為何還要將我等匆匆喚來?”其中一人出聲問道。只見原先三人中的頭目,也就是那位葉頭領(lǐng),眉開眼笑地說道:“各位兄弟,我等無需去尋董芊芊了,其手中并無鎮(zhèn)龍印?!?p>  “什么?你怎知曉?”陌生男子詫異問道。

  “因?yàn)?,?zhèn)龍印在這位先生手中?!比~頭領(lǐng)抬手,指向人群中的古今。眾人聞言,紛紛轉(zhuǎn)頭看向古今,待見其掌中再度亮起碑印之光時,個個欣喜若狂。

  “不知閣下此番可否回答方才的問題?”葉姓頭領(lǐng)望向古今,語氣帶著幾分試探。

  “從一名小姑娘手中所奪,在那所破落山村之中?!惫沤袷种赶蜻h(yuǎn)方,隨口說道。

  聽聞此話,眾人愈發(fā)堅(jiān)信其所言非虛。古今面對這殺氣騰騰的眾多高手,依舊氣定神閑,穩(wěn)若泰山,眾人不禁暗自揣度,誰也不敢輕易率先動手,只得先禮后兵。

  “此物對我等而言舉足輕重,不知可否割愛?若是閣下答允,有何需求盡管開口,我等必定竭盡全力滿足?!比~頭領(lǐng)陪著笑臉,言辭懇切。古今一臉不屑,嘴角上揚(yáng),調(diào)侃道:“哦?既然任何條件都滿足?那便以這朝龍都來換?!?p>  此言一出,眾人皆知古今在揶揄他們,便都不再搭話,面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怎么?難道這印還值不了這座破城?”見眾人不應(yīng),古今繼續(xù)戲謔。

  “口出狂言,年紀(jì)不大,胃口不小,也不怕?lián)螇亩亲樱 贝藭r,一名暴躁男子按捺不住,就要發(fā)作,卻被葉頭領(lǐng)眼疾手快攔下。古今懶得與他們廢話,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樣,冷聲道:“那便沒得商量,動手吧!”

  葉頭領(lǐng)仍不死心,絞盡腦汁思索周旋之法,試圖尋出個替代之物,卻依舊束手無策。正欲再開口勸說,卻驚覺其余幾人已然如餓虎撲食般沖向古今。

  “住手!”葉頭領(lǐng)見狀,大聲怒喝,然而為時已晚。話音未落,只見沖在前面的六人已然癱軟在地,動彈不得。其余幾人見此情形,頓感毛骨悚然,只覺脖頸處涼颼颼的,好似有冷風(fēng)灌進(jìn)。心中不禁驚疑,“這是何等實(shí)力?人未見動,瞬息間擊潰六位高手,難道確真是二階修為?”

  剩余幾人此刻大氣都不敢出,躡足屏息,僵在原地,生怕稍有動作便人頭落地。見實(shí)力相差懸殊,加之古今軟硬不吃,這一眾人當(dāng)即放棄,紛紛搖頭道:“既然閣下不愿,那也只好作罷,還望閣下大人不記小人過,高抬貴手,放我等離去,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p>  “好?!惫沤裰粧佅乱蛔?,言畢,轉(zhuǎn)身欲走。

  “且慢!”葉頭領(lǐng)匆忙出聲阻攔。古今滿心厭煩,側(cè)目回首,目光如電,嚇得一眾人趔趄倒退。葉頭領(lǐng)趕忙抱拳,恭敬說道:“不知閣下去往朝龍都所為何事?”

  “殺人!”古今一字一頓,聲如洪鐘,言畢,身形一閃,消失在夜色之中。

  寒夜中,幾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名顎口打顫,哆哆嗦嗦問道:“頭領(lǐng)……咱們回去么?”

  “回去找死么?”葉頭領(lǐng)怒目圓睜,瞟了說話之人一眼,說完,原地盤坐,閉目不言。其余幾人見此,也只得依樣畫葫蘆,打坐養(yǎng)身,暫避風(fēng)頭。

  凌晨時分,一名身著猩紅長袍的男子,醉醺醺地踉蹌而歸,口中喃喃自語:“春香樓的姑娘,真真是妙啊……”

  就在他甩門而入,轉(zhuǎn)頭的瞬間,只覺一道冰寒鋒刃抵住了脖頸,涼意直透心底。

  “大爺饒命!”男子條件反射般,扯著嗓子大聲討?zhàn)?。待看清來者竟是個少年,男子當(dāng)即羞慚滿面,轉(zhuǎn)而叱喝道:“放肆,毛頭小兒,敢在爺爺頭上動刀,不想活了?”說話間,男子就要拔劍,卻忽然感覺脖頸上的鋒刃已然嵌入皮肉一分,一陣熱流順著鎖骨淌下,打濕前襟。

  男子瞬間清醒了大半,再看眼前的少年,負(fù)手立于一丈之外,笑意盈盈地盯著自己,男子頓感汗毛倒豎?!靶「?,不不,大爺,不知有何貴干?”男子滿臉諂媚,語氣急促。

  古今也不廢話,召出手中荒碑,置于男子眼前。在男子貪婪目光的注視下,沉聲道:“限你一炷香的時辰內(nèi),將渴求此物之人全部召到城中大殿,至于如何做到,便是你的問題了?!?p>  “是是?!蹦凶游ㄎㄖZ諾,點(diǎn)頭稱是。然而,正當(dāng)古今收起玄鋒的剎那,男子面露兇光,猛地御一道銀光朝古今襲來,猙獰面容上夾雜著怒嘯:“小癟三,當(dāng)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既然你自個送上門,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叮,噗噗!”兩聲脆響,男子的念器瞬間倒飛而回,“哐當(dāng)”一聲,插在門板上嗡嗡作響。與此同時,男子腳下一軟,癱倒在地,大腿處兩道平整的血窟窿,鮮血汩汩涌出。

  “??!大爺饒命!”男子鬼哭狼嚎,嘶聲求饒,此刻,眼前的少年在他眼中,宛如惡魔,高大而恐怖。

  古今御起七殤劍,懸于男子頭頂,緩緩旋轉(zhuǎn),面無悲喜道:“既然你不肯,那我便挨家挨戶去搜?!?p>  “大俠,大爺,小的再也不敢了,我肯我肯,請您高抬貴手,留我一條狗命?!蹦凶犹殂魴M流,磕頭如搗蒜。

  “一炷香的時間不多?!惫沤衿届o地吐出一句,在男子耳中,卻如同催命咒。男子慌慌張張吞下一粒丹藥,而后艱難起身,拖著傷腿,奪門而出。

  一刻鐘過后。白玉大殿內(nèi),碧潮珊椅背靠殿門,一道體型勻稱的身影愜意地躺在其上,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悠然自得。

  “嘭”的一聲悶響,殿門被轟然撞開,同時,形色匆匆地走進(jìn)八道人影。領(lǐng)頭的吊睛老者心急如焚,劈頭就問:“董不孤,你所言鎮(zhèn)龍印在何處?三更半夜,若是敢誆詐老夫,便教你見不到明日朝陽!”

  “您老所言極是,小的哪敢吶,您且往那看?!蹦凶訌?qiáng)忍腿上傷痛,手指向大殿上位。眾人順著其所指望去,只見碧潮珊椅緩緩轉(zhuǎn)動過來,其上一名舞勺之年的少年正悠然自得地欣賞著掌心之物,一道白色光印懸旋其中??辞骞沤衲雍?,幾人先是一怔,領(lǐng)頭老者更是怒不可遏,就要發(fā)作。然而,當(dāng)其目光落到掌中光印時,頓時喜上眉梢,兩眼放光,貪婪之色溢于言表。

  “小子,速速將鎮(zhèn)龍印呈上來予老夫一觀!”老者迫不及待,快步上前,伸手便要去奪,臉上的喜悅都快溢出來了。

  “嗖”的一聲,一道黑光自眼前閃過,老者險(xiǎn)之又險(xiǎn)地避過暗襲,莫名地盯著古今,似是等待一個解釋。

  待看到古今依舊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再瞧一眼董不孤閃躲的目光,老者方才恍然大悟,沉下臉,對身后眾人陰邪一笑,喝道:“聽令,封鎖一切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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