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唐代大高手施肩吾為躲避戰(zhàn)亂,舉家出海,沿東南而行,最后來到澎湖鳳棲島,在此傳下武功。
鳳棲島原居民能歌善舞,喜愛玩樂,于武學(xué)之道全無興趣。對施肩吾傳授的劍法,也盡揀些動作優(yōu)美的招式融入到當(dāng)?shù)氐膫鹘y(tǒng)舞蹈之中,反而創(chuàng)造出一種別具風(fēng)味,觀賞性極高的劍舞。
是以施肩吾這位儒道雙修的絕頂高手于晚年潛心編纂的自在游劍法百余年來竟無傳人。直到韓鳳志的出現(xiàn),他自小便癡迷于武學(xué),對劍術(shù)更是有極高的天賦,十余歲便有所小成。
自趙匡胤一統(tǒng)后,中原逐漸安定,不少澎湖人登陸福州謀生,鳳棲島也有人隨之而來,在此建立鳳棲樓,憑借獨特的劍舞表演,在江湖中名聲大噪。而后太宗繼位,韓鳳志帶著表妹周素英和幾個同宗族的弟兄來到中原投奔鳳棲樓,至此開啟了闖蕩武林之路。
天門山幽云峰之上,殘陽斜照,漫天的霞光灑向巖邊的一處草廬。草廬外搭著一個涼棚,涼棚里一個俊俏的少年正收拾著桌上的碗筷。
“師父,您這些故事我都倒背如流了,不能講點新鮮的嘛?”說話的少年身著樸素,可面潤如玉,眼光晶瑩,身姿挺拔,頗有氣概。
坐在桌上的另一人舉起酒杯,淺嘗一口,說道:“你師父我這十幾年就窩在這幽云峰上,哪有新故事講給你聽?!闭f完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看他面容略顯滄桑,也能認出正是劍圣韓鳳志。
韓鳳志再喝一口酒,暑往寒來,師徒二人已在天門山中度過了十二個年頭,當(dāng)年的夏懷遠如今已是個十九歲的高大少年。
“既然如此,那我們下山吧?!毕膽堰h把碗筷扔進水池,急忙湊到韓鳳志跟前說道。
“下山?”韓鳳志瞥了一眼夏懷遠,接著悠悠說道:“以你的武功,要闖蕩闖蕩江湖也是夠了,不過……”
夏懷遠直直地盯著師父,問道:“不過什么?”
韓鳳志正色道:“你若下山又如何能不追查你娘親的下落,江湖險惡,那武林中更是不乏奸邪之徒,比起你在山中遇到的野獸兇狠萬倍不止,師父實在是替你擔(dān)心吶?!?p> 夏懷遠不以為意,說:“那山里的野獸全讓我給宰了,要是碰到什么江湖鼠輩,我就讓他見識見識自在游劍法。更何況還有師父您吶?!?p> “我?你要報父仇母恨還要借師父之手嗎?”韓鳳志厲聲問道:“你若是真有決心下山,一力挑起家仇,師父不會阻攔??赡阋且詾槭率履苡袔煾柑婺闶請?,還是在這山上再練兩年吧?!?p> 夏懷遠站起身來,神色凝重,倏地跪在韓鳳志面前,說道:“師父,懷遠這十二年夜夜夢到當(dāng)年埋葬父親的場景,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娘親。懷遠最希望的就是找回娘親,手刃仇人,以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若是一生都窩在這幽云峰上,如何得報大仇,請師父放我下山吧?!?p> 韓鳳志沒有說話,他站起身來轉(zhuǎn)身走進屋內(nèi)。心想“懷遠天資聰穎,這十二年中寒暑不斷,苦練武功,這套自在游劍法已小有火候,只是他從小在山野長大,對人心險惡一概不知,就怕他復(fù)仇心切受人蠱惑而誤入歧途?!笨上雭硐肴?,還是將墻上的易齊劍取下,往屋外走去。
夏懷遠還跪在涼棚中,韓鳳志走到跟前,將易齊劍送到夏懷遠眼前,說道:“這柄易齊劍是你爺爺所鑄,師父今天把它傳給你。日后闖蕩江湖要像你爺爺、父親一般頂天立地,做人行事要以俠義為先,與人相交處處留個心眼。你懂了嗎?”
“師父!”夏懷遠抬起頭來,眼眶有些紅潤,說道:“弟子明白?!闭f罷雙手接過易齊劍,又在地上狠狠地向韓鳳志磕了三個響頭。
次日清早,夏懷遠收拾好行裝,拜別韓鳳志,就下山往澧州城去。
夏懷遠決定先回杭州,一是拜祭父親,二是尋找娘親的下落。他尋到一間小店,草草地吃了碗面,打聽到由澧州到長沙,再從長沙行水路往杭州最是方便。當(dāng)下買了匹駿馬,便往長沙奔去。
夏懷遠趕了兩天,終于要抵達長沙。此時經(jīng)過一片竹林,不遠處傳來打斗的聲音,他勒住馬,往前看去,塵土揚起,竹木抖動,似乎極為激烈。
“駕?!毕膽堰h拍一拍馬,往前慢慢踏去??拷耸嗾?,看見一個黑衣的面具男子正攻向一男一女。這兩人雖然人數(shù)占優(yōu),卻不是這面具男子的對手,只能借著周圍的兩輛大車,邊戰(zhàn)邊躲。
這大車附近橫七豎八的倒著十幾具尸體,路邊還站著幾個黑衣人卻是不動,似乎對那以一挑二的面具男子頗有信心。
夏懷遠騎在馬上,看這面具男子招招攻人要害,劍法凌厲,極為迅猛,可只攻不守,于自己門戶全然不顧,如此搏命的打法,若是出招有所閃失,就會立刻被人反戈一擊。
此時面具男子攻勢極盛,那兩人只能堪堪招架。只見他一劍橫掃兩人,對面雙雙舉劍格擋,這一劍力量極大,竟將女子手中長劍震飛,面具男子順勢抬起一腳將她踹翻在地,轉(zhuǎn)頭攻向另一人。
那人連接了面具男子二三十招,已無支撐之力,一個閃身繞道大車之后。面具男子輕輕躍起跳上大車,右手回劍背在身后,左手擊出一掌,正好打在那人肩頭,將他震了出去。
面具男子轉(zhuǎn)過身來,又將劍揮出,飛身刺向摔在地上的女子。
“住手!”眼見那女子危在旦夕,夏懷遠大喝一聲,雙腳借馬鐙彈起,右手抽出挎在腰間的易齊劍,又在馬背上輕輕一點,縱身飛向那面具男子。
夏懷遠輕輕挑開面具男子手中長劍,那面具男子接連刺出四五劍,均被夏懷遠化解,而后后跳一步,站在幾個觀戰(zhàn)的黑衣人身前。
夏懷遠扶起身邊的女子,見她一雙眼睛水靈動人,面容嬌俏,年紀與自己相差無幾。
“你沒事吧?”夏懷遠問道。
這女子一襲黃衫,站起來后抖抖身上的塵土,抱拳道:“多謝大俠仗義相救,楊如玉感激不盡?!?p> 夏懷遠嗤笑一聲:“姑娘言重了,我不是什么大俠,任誰看了這光天化日之下殺人行兇的惡行,都會出手阻止的?!?p> 此時另一個男子也跑到夏懷遠身邊,抱拳道:“在下楊如鐵,多謝恩公相助之情,敢問恩公高姓大名?!?p> 夏懷遠回了個禮,說道:“在下夏懷遠,兩位不必以恩公稱呼?!毕膽堰h再看這男子,聲如洪鐘,面相頗為粗獷,鬢發(fā)卻整理得井井有條,身穿絲質(zhì)銀袍,顯是富庶人家出身。二人名叫楊如鐵,楊如玉,看來是一對兄妹。
“說夠了嗎?”那面具男子終于說話。
夏懷遠和楊氏兄妹都是初出茅廬,這大敵當(dāng)前竟是互相寒暄,若是敵人突然發(fā)動偷襲,該如何招架?這面具男子更是奇怪,居然硬生生等他們說完,這做派實在不像一個殺手。
夏懷遠轉(zhuǎn)身面向面具男子,說道:“在下不知楊家……”
話沒說完,面具男子左腳一蹬,縱身提劍便向夏懷遠攻來。好在兩人相距數(shù)丈,夏懷遠揮出一劍擋開攻勢,趁面具男子立足未穩(wěn),施展出自在游劍法,向前搶攻。
這自在游劍法共有七十二路,每一路均有上百種變化,招數(shù)繁密,詭變異常。腳下再踏著施肩吾糅合鳳棲島舞步所創(chuàng)的逍遙行步法,可以說是變化萬千,令對手難以招架。
夏懷遠適才看那面具男子只攻不守,是以先行搶攻,可此時他毫無搏命之意,嚴守門戶,夏懷遠招招攻在要害,卻被一一化解。
夏懷遠久攻不下,心中頓感焦躁,腳下步伐忽亂,劈空一劍。面具男子等到空隙,躍開一步,發(fā)動反擊。
這面具男子劍法同樣華麗,招數(shù)紛繁多變,比起自在游不遑多讓。而腳下輕功與逍遙行大不相同,他一躍便是數(shù)丈,忽而向南,忽而向北,忽而向東,忽而向西,速度極快,有如刮起一陣颶風(fēng),將人圍在當(dāng)中。面具男子每躍至一個方位,都要貼身攻出幾劍,似是狂風(fēng)中的暴雨,叫人避無可避。
楊如鐵和楊如玉見夏懷遠落入下風(fēng),拔劍準(zhǔn)備合力圍攻。那幾個旁觀的黑衣人此時終于出手,朝兩人攻來。
夏懷遠和面具男子越斗越酣,兩人你來我往,拆了三四百招,那面具男子雖稍居上風(fēng),可一時之間也無法破解夏懷遠的自在游劍法。夏懷遠全神貫注,眼看面具男子手上的招數(shù),耳聽他移動的方位,忽然聽到右邊踩碎石子的聲音,知道面具男子要往這邊攻來。
夏懷遠反手握劍,防他貼身近攻??蛇@居然是那面具男子所賣的破綻,夏懷遠將劍橫在身側(cè),面具男子縱身飛起劈下一劍,夏懷遠連忙舉劍格擋,卻來不及運足內(nèi)力,易齊被一劍震飛,面具男子抽劍回身繼續(xù)刺出,一劍穿入夏懷遠左胸。
此時楊如鐵楊如玉解決了幾個黑衣人,正好看到面具男子刺傷夏懷遠,雙雙躍起從后攻向面具男子。面具男子躲閃不及,楊如鐵一劍砍在他的肩膀,楊如玉則刺中他的后腰,頃刻間面具男子就以身受重傷。
楊如鐵楊如玉抽出長劍,正要結(jié)果面具男子,竹林中突然飛出兩截斷竹射向兩人,兩人剛剛躲開偷襲,就見一個黑影欺到身前,雙掌擊出將兩人拍倒。抱起地上的面具男子,便遁入竹林。
兩人連忙起身,查看夏懷遠傷勢,夏懷遠受傷頗重,此時已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