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甜蜜柳橙

　　“媽，高考成績出來了，我考了五百多?！焙卧挛髦两穸疾桓蚁嘈抛约旱难劬Γ娴母呖歼\氣爆棚，超出二診五十分。

　　茍老師說，每個同學的成績都跟二診成績八九不離十，算是定型的考試。沒想到自己真的這么厲害，何月西頓時歡呼起來。

　　王秀姑聽了，也開心道：“是龍王爺菩薩顯靈了，為了還愿，我去買只雞殺給它?！?p>　　“哦。”何月西歡喜的坐在桌子上，翻動著志愿報考書籍。

　　這天夜里，王秀姑一臉沉重的走進何月西的臥室。

　　“怎么了，媽？”

　　王秀姑安靜的坐在何月西床上，眼神復雜不明，隨后問道：“你是不是想去外地的大學？”

　　何月西抿著唇，總覺得今天的母親十分奇怪。

　　“月西，我不反對你做的選擇，只是…”

　　何月西偏著頭，雙手搭在椅背上，小心翼翼的問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和你爸爸舍不得你，我們希望你不要出川。你看，川大的英語系，或者外國語學院都不錯，你若是去了外地，孤孤單單的怎么辦？”說著王秀姑便垂頭，伸手抹眼淚。

　　何月西揉揉眼睛，這還是自己堅強如鋼的母親王秀姑嗎？她怎么今天會對自己說這些？

　　“月西，有時候我和你爸爸在想，我們希望你能成為閃閃發(fā)光的金子，可是我們清楚，你只是個平凡的姑娘，是我們的女兒?！蓖跣愎糜行┻煅?。

　　何月西心里開始受堵，母親不讓她出川，可能是舍不得她，覺得她漂泊在外，有很多的不便。只是何月西不知道的是，母親偶爾露出的脆弱，比她露出強悍來威懾自己，更有效百倍。

　　“媽，我不會出川。”何月西走過去抱著母親，眼里也泛著淚意。

　　王秀姑點點頭，溫柔的抱著何月西。

　　何俊才在門外，心里受到了波動。

　　門打開，王秀姑走了出來，何俊才準備安慰王秀姑，誰知王秀姑一把擦過眼淚，轉而露出喜悅的表情?！艾F(xiàn)在的小孩子，不哭出來，她們是不會相信的?！?p>　　 何俊才的手頓在半空中，一時不知如何自處。

　　“你干嘛？”王秀姑拉住想要進去開解何月西的何俊才。

　　“我勸勸孩子！”何俊才回道。

　　王秀姑頓時就瞪著何俊才，怒道：“我才勸好，別進去。”說著便扯著何俊才走回房間。

　　屋內的何月西趴在桌子上，想起剛才母親的話，不要出川，心里不免疑惑起來。外面的世界太大，她也有點害怕，但是如果不邁出第一步，就不會有進步。

　　她去過上海兩次，兩次都是觀看英雄聯(lián)盟比賽。說實話，外面的高樓大廈，自己還是很向往的。

　　怎么辦？怎么填志愿？

　　谷米說她喜歡西安，因為西安歷史文化厚重。

　　白果說她喜歡成都，因為天府之都。

　　沈東陽說他喜歡清華，清華在哪里，他就考到哪里。

　　胡云歌說她喜歡上海，因為東方之珠。

　　那自己呢？何月西都不知道自己未來該走什么路。蒼天啊，誰能告訴她，人生路該怎么走？哪條路才是對的？何月西趴在桌子上，開始悶悶不樂起來。

　　拿出手機，看著通訊錄，何月西給外公撥了個電話。

　　王仁貴正在忙活莊稼，等何月西過來的時候，就能吃到又大又甜的玉米。

　　接通電話，何月西便道：“爺爺，你在干什么？”

　　“在地里呢?！?p>　　“爺爺，我有一件事問你?！焙卧挛鳘q豫不決。

　　這丫頭這個時間點打電話，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王仁貴便放下手中的活兒，耐心問道：“什么事？”

　　“媽說讓我留在四川，以后考證好當個老師，可是我想去外面看看，但又怕自己在外面應付不過來?！?p>　　“西丫頭，其實你不必糾結川外和川內，它們沒有本質區(qū)別，只是你對于學校的選擇，對于某個城市的熱愛，或者你個人的喜好。選擇不難，人們往往是害怕選擇完后承擔的結果?！?p>　　說到最后，爺爺也沒有說選哪個，何月西便不停的翻動著書，心思不定。

　　突然何月西有了個主意，她閉著眼睛，開始深呼吸，隨手一翻，單數(shù)頁就留在四川，雙數(shù)頁就去BJ。

　　一、二、三！何月西緩緩睜開眼睛，雙數(shù)頁。去BJ！

　　好，就去BJ。

　　接下來的幾天，簡直可以用膽戰(zhàn)心驚形容。查詢錄取的電話反復被撥打著，何月西在這個煩悶的夏天竟然感到一絲冰涼，終于何月西撥通了查詢電話。

　　“恭喜你被外國語大學錄取了。”

　　一瞬間，何月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她考上大學了，太好了。

　　王秀姑一開始很生氣，這丫頭明明和自己說的好好的，卻變卦，這不是欺騙她嗎？但是后來王秀姑也想通了，孩子嘛，就應該給她們翅膀去飛翔。父母好像，也只能送到這里了。

　　何月西和胡云歌窩在沙發(fā)里，吹著空調，吃著西瓜，看著恐怖片，而谷樂正在廚房里制作冰綠豆沙。

　　何月西趴在沙發(fā)上，瞧著廚房里的谷樂，不禁感慨，還說女人善變，男人也一樣。

　　“你發(fā)什么呆？”胡云歌問道。

　　“云歌，你說你在上海上大學，以后會不會在上海定居？”何月西語氣悶悶的。

　　胡云歌嘲笑道：“哪有這么容易？上海房價這么高，你也看得起我?！?p>　　也是，上海那么繁華，沒有資本是沒有立足之地，幸好上天待谷樂不薄，可能胡云歌在上海累了，就會回到峨眉。

　　吃著冰涼的西瓜，手機鏡頭里突然冒出鬼片的恐怖場景，何月西心咯噔一下，感到了背后的寒意。

　　2015年秋天，王秀姑和何俊才送何月西北上，何月西正式進入大一，成為一名外語系英語專業(yè)的學生。

　　一段新奇的生活開始展開。

　　看著大都市的繁華，看著故宮偉岸的建筑，看著高高飛揚的五星紅旗，何月西熱淚盈眶，她的大學開始了。夢想第一次離自己那么近。

　　大一的軍訓，求雨的心情，各種校園女神曬照片，似乎還沒有好好的享受，就過完了。好在何月西的專業(yè)是英語，英語專業(yè)從來不缺女神，因此寢室樓下，從不缺愛慕的男子。

　　樓下的小院子里，有人擺過蠟燭，有人彈過吉他，有人抱著玫瑰花苦守一整夜。每一次，何月西都會看熱鬧似的趴在欄桿下，大聲應和著：“在一起，在一起?！?p>　　大學沒有老師說的那么輕松，尤其是語言專業(yè)的學生，過了四級，又過六級，再過八級，還要考很多證書。但是大學的確有小說那般豐富多彩，只要膽子足夠大，一周七天都是假。

　　有時候，何月西會感到大學生活的孤單，于是偷偷跑到角落里和好友挨個打著電話，但是漸漸的她發(fā)現(xiàn)，好友已慢慢適應她們各自的環(huán)境，而陪自己徹夜聊天的人，越來越少。

　　現(xiàn)在才感覺，畢業(yè)時說的以后多聯(lián)系，簡直就是最大的謊言。路，始終要靠自己一個人走的。香樟樹下，何月西有時會憶起高一那年，自己提著蛋烘糕去找韓北的一幕…

　　那天陽光很好，橙子蒸蛋很香，何月西抬頭道：“我不習慣孤單，我喜歡大家都在一起，永遠都不要分開。”

　　“何月西，你得習慣一個人。”雖然很殘酷，但是對于這一點，韓北并不想含糊。

　　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做事，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唱歌，甚至最后，也是一個人走向死亡。

　　“我不要這樣活著，這樣好痛苦?！焙卧挛鞅尺^身去，咬著嘴唇，眼眶有了紅意。

　　一個人這三個字，單是想想，都難以接受。

　　回過頭瞥一眼低頭垂眸的韓北，何月西抿著唇，故作輕松的走上前，偏著頭道：“你會陪我的，對吧？”

　　何月西小心翼翼又含著期待，韓北很想說，我會陪你。但是韓北清楚的知道，何月西對于自己的感情。

　　那不是愛情，至少對于現(xiàn)在只有十六歲的何月西來說，并不是。

　　他沒有任何一個理由去陪著她，僅僅是鄰家的叔叔，有可能在她上大學后，自己就變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韓北有些難受，要是早知道自己的這份感情會發(fā)酵，當初就應該全心全意將她當做自己的女兒來看待。這般下來，知道她獨自前去遠方后，內心可能是欣慰居多。

　　想來這是懲罰。

　　“韓北，你怎么了？”何月西探著頭，十分不理解他突然的黯然。

　　斂起不舍，韓北作為長輩還是要勸誡眼前這個懵懵懂懂的姑娘。

　　“過來，我跟你說?！表n北走向露臺，望著遠處平靜的湖面，聽著不知名的鳥叫聲，想起那年他們的相遇好像也在六月。

　　果真，所有的快樂和分別都在六月。

　　梔子花雖然頹敗，但是香氣依舊氤氳著，屬于初夏獨特的味道迎面而來。

　　“何月西，我想跟你說的是，有些事情不必不舍得，你長大了，所以必須要承受一些東西的改變。大學呢，是個很神奇的地方，你想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它的跳板就有多高。你會遇見形形色色的人，漸漸的，你會收斂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你的經歷會越來越豐富，你看的東西，要得東西也會越來越名貴。”

　　韓北頓了頓，竟有些哽咽，當初他出國在機場的時候，似乎母親也是這般教導自己。

　　何月西趴在露臺的欄桿上，有些迷茫。

　　“何月西，你一定要認清自己的局限，不要放棄，也不要失去自我。任世界行人來往匆匆，你只要堅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即可?！?p>　　今天韓北有些不一樣，印象里的他，對所有事情都是漠不關心，然而他對自己說了這么多的囑咐。

　　何月西張開懷抱，圈住韓北的胳膊，但是手太短，圈不完，所以看著有些怪異。

　　韓北心神一蕩，反抱住何月西，像是給予鼓勵一般，竟生出絲絲溫暖。

　　遇到木向南的時候，是2016年初秋，信息工程學院和外國語學院在不可抗力的因素下，開始聯(lián)誼。

　　何月西對于木向南的印象，是純正的BJ爺們兒，有擔當，有義氣，時不時的風趣，會令在場的女孩子笑倒一大片。

　　而木向南的笑容，就像是一杯葡萄酒透過夜光杯般絢爛迷離。

　　有時候，何月西走在銀杏大道上，會想著要是木向南有一天跟自己告白，自己一定會答應他。畢竟兩年了，能夠看對眼的，確實寥寥無幾。

　　大學的時間松松散散，只能靠有規(guī)劃的人一點點拼湊起來。何月西便忙忙碌碌了兩年，回憶里只剩一腦袋的英語單詞，和活潑可愛的室友們。

　　日子悠閑平靜，直到室友約著何月西，一同去萬達廣場跨年，才有了改變。

　　“米雪，不是說好了我們寢室六個的嗎？你男朋友怎么也要來?。俊崩钚阈銌柕?。

　　米雪露出神秘的笑容，余光掃過何月西道：“他一定要來，等一等。”

　　廣場上，人聚集越來越多，都等著跨年。廣場臺階上遠遠的就見一群男生，手里拿著煙花走過來。

　　“還這么多人？”不善和男生交往的李秀秀一個頭兩個大。

　　米雪的男友陸游是計算機系大三的學生，此刻他身旁還有三個男生，其中一個便是木向南。木向南穿著黑色外套，鏟青頭兩邊微微剃短，干練帥氣。

　　陸游朝木向南使了個神色，木向南挑了挑眉，裝作無奈的攤開手。

　　“你們來了?！泵籽╅_心的挽著陸游的胳膊。兩人郎才女貌，門當戶對，要是以后畢業(yè)不結婚，真是對不起這么好的組合。

　　何月西手里拿著小煙花，木向南漸漸靠近，拿出銀色打火機，轉了轉，從何月西手中抽過沒點燃的一根，點了起來。

　　他在撩我？何月西咬唇想著。

　　“如果你的前男友和現(xiàn)男友同時掉進水里……”木向南剛說完這句話，何月西就在心里醞釀好答案了，肯定是救現(xiàn)男友?。?p>　　誰知木向南話鋒一轉，挑著眉，眼里幾分輕笑，湊上前來，直逼何月西臉龐。只聽他輕聲問道：“你可否讓我做你的男朋友？”

　　世界突然安靜，告白來的猝不及防，何月西驚訝的只能呆呆望著木向南。木向南怎么會突然對自己說出這句話？他喜歡自己哪一點？

　　說實話，木向南外形陽光俊朗，處處透露著BJ爺們兒的痞氣帥氣，若說不心動，那肯定就是矯情了。

　　終于，在何月西度過了十九年的單身生涯后，開出了第一朵桃花，貌似這朵桃花開的還不錯。

　　周圍的人頓時像煮沸了的熱水，開始沸騰了起來。

　　“答應他，答應他！”

　　廣場上，還有人手里握著煙花或熒光棒，音樂噴泉還在不停的濺起水花。

　　“何月西，怎么著，給爺一句話??！”木向南有些急了。

　　何月西咳了咳，舉高手里的熒光棒，大笑著說：“木向南，我已經準備好和你攜手下半生了！”

　　木向南眉毛一挑，本想說句搞什么，但細細一品味這句話，忽而眉眼笑開，雀躍地跑上前，一把舉起何月西，高聲道：“今晚大排檔，我請客！”

　　何月西雙手圈住木向南的脖子，彎起月牙眼，彌補了今晚靜黑夜空里最皎潔的光。

　　一旁的米雪用胳膊碰了碰陸游的胸膛，笑道：“今天安排的不錯啊，話說木向南怎么看上月西的？”

　　“你記得雙旦晚會吧，何月西那一首中英文《賣水》，可是驚艷全場。打那時候，這小子就注意上了何月西?！标懹苇h(huán)著胸，看著不遠處擁抱著的兩人，不禁為圓滿了一段姻緣而沾沾自喜。

　　米雪和陸游從大一就開始交往，是高中同學，兩人對木向南也算熟悉。米雪將何月西交給木向南，只是…木向南的前女友那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米雪皺起眉，想著那女人明明已經分手，還總找著一些有的沒的借口找木向南。沒辦法，木向南對女人，那是出了名的憐香惜玉。

　　但愿何月西能成為改變木向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