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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臣風(fēng)流

第十九章 翻臉無情娘家人

閑臣風(fēng)流 衣山盡 3133 2018-01-13 07:00:00

  事情是這樣,云娘娘家所在的泉水村這一片在行政上劃歸五港口鎮(zhèn),雖然處于淮河沖擊平原上,可因為地勢高。和縣里別處都是河流湖泊縱橫不同,到處都是小丘陵,春夏之交最是缺水。

  也因為缺水,這里才取名泉水村,可謂是缺什么取什么名兒。

  因為每年都會旱上兩月,弘治年間在知縣的率領(lǐng)下各家出工出力,建了不少水渠,倒也將這一片小麥產(chǎn)區(qū)澆灌成沃野。不過,時間一久,各項水利設(shè)施日漸荒廢,百姓灌溉用水問題變得嚴(yán)重起來。

  五港口鎮(zhèn)有五大姓,分別是展、洪、劉、張、趙,而云娘娘家的楊氏則是永樂年才從江南遷來的外姓人家。所處的泉水村又是最貧瘠的地區(qū),所以人口不多。日常民間但又沖突,一向都會吃點不大不小的虧。

  前陣子因為天干,地里的小麥需要大水漫灌,光引水渠里的那點水自然不夠。上游的展家就截斷了水流,只顧著自己家,一滴水也不放到泉水村來。

  難怪周楠先前在村口,見地里的小麥都干得快死了,原來是缺水。

  這可是楊家未來半年的口糧,若再引不到誰,今天的收成就完了,叫人如何不著急上火?

  爭水這種事乃是中國在處于農(nóng)業(yè)時代最叫人頭疼的事情,歷史上甚至還釀成過動搖一個王朝的大動亂。比如清朝末年太平天國的來土之爭,就因為來人在土地和水源上和土人發(fā)生激烈的沖突,最后揭竿而起,糜爛南方十省。

  官府一個處置不好,那就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于是,通常就采取不聞不問的態(tài)度,聽?wèi){民間自行協(xié)商解決。

  口糧問題大如天,可沒有協(xié)商的余地,直接采取械斗的方式,誰拳頭大誰說了算,簡單粗暴,沒那么多彎彎繞繞。

  楊家人少,到楊六爺這一輩,也就十來戶,五六十口人??鄢先鯆D孺,能聚攏在一起的青壯也就十來人。而展家世代生活在這里,家族繁衍生息,振臂一呼,輕易就能聚攏上百人馬。

  最要命的是,展家領(lǐng)頭的展中成又是這一片的里長,平日間常在縣衙門走動,算是大明朝基層組織的一員。

  展中成這人橫行霸道,經(jīng)常借著衙門的名頭向泉水村派糧派差,占足了楊家的便宜。在往日間,楊家人單勢薄,又在場面上說不上話,就忍了。

  可是今年五港口鎮(zhèn)旱得厲害,難不成眼睜睜看到地里的小麥干死,自然要奮起一搏??紤]到楊家人手不夠,楊六爺就把周楠這個姑爺叫過來,要他仗義助拳,江湖救急。

  聽完老丈人的話,周楠感覺頭有點大。倒不是他不能打,明朝人營養(yǎng)條件不是太好,自己在一群矮小的農(nóng)民中也算是大個子,體能上碾壓一兩人當(dāng)不在話下

  內(nèi)心中,周楠可沒心情參加這種野蠻的械斗。

  就推脫道:“泰山老大人,你也知道小婿剛從遼東回來沒幾日。這么多年過去了,村中的人情早已淡薄,如何喊得了那么多人,你還是另請高明吧。你殺的這頭豬,小婿和鄉(xiāng)親們怕是無福消受?!?p>  “不不不,你也不用謙虛,你那日和村中的人去縣衙打官司時,老夫恰好在城中看到。老夫看了一輩子人如何看不出來,你頗受周家人擁戴,你喊一聲他們肯定是愿意的。而且,我下來之后也著人打聽過,你那日在縣城向縣尊獻(xiàn)詩一首,甚得大老爺歡心。你召集人馬,咱們干他姓展的。他展中成不就是仗著人多能打,又是個里長嗎?咱們兩家人馬合做一路比他還多,必勝無疑。再比場面上的本事,你以前好歹也是個秀才,在知縣那里也說得上話,倒不用懼怕。”說到這里,楊六爺一臉的興奮。

  原來是這樣,說句實在話,周楠上次去縣城打官司一事干得漂亮,村里人都說不愧是文曲星下凡,就連縣大老爺見了楠哥兒也是一味維護(hù)。隱約中,大家都以他為首,甚至有人私下說,等到七叔公百年之后,這個族長說不好還得楠哥來做。

  聽到丈人這么說,周楠心中略微得意。不過,想起先前小椅子說云娘娘家對云娘態(tài)度惡劣,大舅哥在毆打她的時候,老丈人還在一邊說打得好。

  他對這家人可沒有什么好感。

  過往種種,自己還沒有叫他們拿個說法?,F(xiàn)在又讓自己帶人過來械斗,當(dāng)我是包子嗎?再說,真有傷損,他周楠以后還有何面目對面鄉(xiāng)民?

  當(dāng)下堅決搖頭,道:“械斗的事情小婿是不會干的,我勸你也不用這么做。世界上的事情總脫不過一個理字,若展家人再來滋擾,大可去縣衙告狀。小女婿別的不會,倒是可以幫泰山老大人你寫一份狀紙?!?p>  “真不肯?”楊六爺又問一句,見周楠依舊搖頭,頓時惱了,冷冷道:“說你胖還喘上了,真當(dāng)你寫得一首歪詩,就覺得自己是個人物。告狀,告狀?告狀頂個屁用,這種事情只要不死人,衙門里連狀紙都不肯看。人家展中成什么人,里長,未來夏秋兩季的賦稅,衙門還得靠他去收?!?p>  這話說得難聽,周楠正要發(fā)作。一個婦人走進(jìn)來:“阿爹,豬的邊口已經(jīng)起好,收拾停當(dāng)了。姑爺和小姑難得來一趟,是不是將心肝就著韭菜炒了當(dāng)做晚飯?”

  這個女子正是云娘的嫂子素芬,一個平凡的農(nóng)家婦女。

  楊六爺拍案大喝:“吃吃吃,就知道吃,心肺不管錢啊,所有的肉都給我送屠戶那里去賣了?麻拉隔壁的,今年地里沒收成了,這頭豬賣的錢好歹也能換點糧食回來。”

  “可是,可是……”

  “什么可是,照爹說的去辦,再羅嗦打不死你這婆娘?!庇钟幸粋€青年后生罵罵咧咧地走進(jìn)來,拖著素芬就走。此人面目依稀有云娘的影子,正是云周楠的便宜大舅哥楊有田。

  楊有田一邊走,口中繼續(xù)漫罵:“還真當(dāng)屋里那人是當(dāng)初的秀才相公,也配吃咱們家的肉?爹爹當(dāng)年糊涂,以為攀上了讀書人,將來對咱們家有莫大好處?,F(xiàn)在好了,沒了功名,你看他白嫩模樣,地里的活自然干不了,說不好還得從娘家挪去一些。十畝地啊,那可是十畝上好水田,就這么喂狼了?!?p>  周楠只聽得面色鐵青,若這家人說些好話,看到云娘的面子上。這事他倒是可以去縣城找一找史知縣,請他還楊家一個公道?,F(xiàn)在岳父這種市儈的態(tài)度,大舅哥簡直就是小人一個,再管我就是孫子。

  當(dāng)下,他就要起身扭頭就走。

  “相公,別走,別走?!痹颇锢∷男渥樱嗫喟螅骸斑@是你這十年來第一次到我娘家,這么走,失了禮數(shù),好歹住上一夜明日再回家不遲。”

  看到云娘微紅的眼圈,周楠輕輕一嘆:“好吧,明天一大早走。云娘,咱們可說好了的,以后不許哭?!?p>  “是是是,我不哭,我不哭?!痹颇镉靡陆遣亮瞬裂劬Γ骸拔胰痛笊鹱鲲?。”

  豬肉自然是吃不成了,只剩幾根剔光了筋肉的棒子骨,用豆子燉了一鍋,味道倒是不錯。只是吃飯的時候,楊六爺始終拿眼睛惡狠狠地看著周楠,楊有田不住冷言冷語,倒讓周楠吃了一肚子氣,好幾次都差點拂袖而去。

  當(dāng)晚,夫妻二人歇在柴房里,被蚊子咬得凌晨才朦朧睡著。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使勁地拍著柴房的門:“二姑爺,快起來,快起來,出大事了?!?p>  是小椅子的聲音,拍了幾記,見周楠沒有說話,他索性進(jìn)屋來。

  被人打攪瞌睡簡直不可原諒,周楠哼了一聲,瞇縫著滿是暗事的雙眼:“小椅子,你這是做什么,不講禮貌。”

  “二姑爺,不好了,不好了。我剛從麥地那邊過來,六爺爺還有二娘好象和人打起來了,麥子里地按得到處都是人?!?p>  這個時候,周楠才發(fā)現(xiàn)枕邊的云娘早已不在。頓時,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他猛地從床上躍下,一邊穿鞋一邊問:“在哪里打,云娘怎么樣了?”

  小椅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二娘被人打倒在地上了,我?guī)闳ァ!?p>  二人一邊跑,一邊說,轉(zhuǎn)眼就來到村口。小椅子挺能說話的,路上已經(jīng)將事情說得分明,原來,展家和楊家爭水的事已經(jīng)沖突了五六天。

  展中成這人平日里替官府辦差,心思活絡(luò),預(yù)防楊家留有后手反撲,早早就叫人輪流守著水源,并嚴(yán)密盯防泉水村。

  今天一大早,楊老六見自家姑爺靠不住,援兵無望,索性領(lǐng)了楊家十幾條漢子,提了鋤頭準(zhǔn)備乘展家不備去引水。反正,引得一點算一點,能救一畝算一畝,打?qū)κ忠粋€冷不防。

  展中成聽到探子來報:“這還得了?”立即點齊了五十多號人馬沖了過來,將楊家諸人狠狠反殺。

  云娘也是熱心,雖然父兄對她愛搭不理,還是起了個大早和村里的婦人一道給干活的鄉(xiāng)親送飯送水,恰好卷進(jìn)戰(zhàn)團(tuán)里,聽說還挨了打。

  打到最后,整個村里的人都參與進(jìn)去。眼見楊家節(jié)節(jié)敗退,小椅子就跑回村里來搬救兵。想來想去,現(xiàn)在村子里就周楠一個戰(zhàn)斗力,不找他找誰?

  到了村口的山上,周楠定睛看去,眼睛里頓時冒出熊熊怒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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