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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白水巔之燕過環(huán)山

青山白水巔之燕過環(huán)山 gigic 3647 2017-12-18 00:52:28

  這季節(jié)多雨,那夜阮達(dá)拖著母親遺體上了山丘,想與父親合葬。

  細(xì)密雨水打在臉上,正好可以隱藏淚水。

  雨水浸潤了泥土,他還未長成的身體,又有多少蠻力,多虧了這雨水浸得泥土,也軟了一些,不然他悲從中來,以手掘土,又要到什么時候!

  小阮達(dá)恨不得將自己一同埋下去,心中對家中過往的幻念,徘徊不去,埋好了墓,卻忘了還沒有碑文,一直在雨中傻傻跪了一夜。

  辰時只覺渾身燥熱,眼前一陣黑影虛晃,耳中也盡是嗡鳴聲,無奈亂徑下了山丘,他只覺十分的燥熱難受,也不知此刻,是否進(jìn)了自家的院中,口中無比干渴,卻來不及到水缸,人已經(jīng)昏厥倒地。

  在醒來時,已是夜幕。

  自己躺在地上,倒是記得倒下時,頭重重磕了地面,這時伸手去摸,頭下摸到的,確是自家的枕頭。

  他著實一陣驚奇,口中也沒有了苦澀,再一看自己身上蓋著本該在炕上的棉被,這房里居然有人照顧了他。

  且說是當(dāng)日晌午,一狼狽幼稚小童,輾轉(zhuǎn)誤打誤撞進(jìn)了他阮家的院落。本想討些吃食抵御饑渴,詢問并無回聲,水缸雖高,還算夠得著,就在眼前還未及以瓢取水,便聽見屋里有人囈語,想必是懂得規(guī)矩的,便先進(jìn)屋尋主人,怎料進(jìn)來一看,有個邋遢少年昏厥在地上,一邊囈語不斷,一邊可見面色燒的通紅,必然是病了。

  小童喂了阮達(dá)些水,實在不會照顧什么,便給他墊了一個枕頭,又拉了一床被子,眼見這個臟兮兮的小哥哥,睡夢中還在囈語抽搐,甚是傷心的樣子,便心中不忍,自己反正是無處可去,心想等一等他家的大人,便沒有離去。

  阮達(dá)夜下醒來,臉上的燥熱退了,頭腦清明幾分,想起自己剛剛算是父母雙亡,心中又是一陣悲憤,直起了身子,便粗聲呼喊,不知是誰進(jìn)了他家的房子,他從來沒這么兇過,似是明知道禮數(shù),此刻卻不想講禮數(shù)。

  他不料,聞聲進(jìn)來的不是什么大人,而是一個頭上梳著小髻的小童,一身也臟兮兮的,臉卻長得挺秀氣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似是聽著他粗聲大氣的喊叫,把這小童嚇得不敢做聲了。

  阮達(dá)再看這小童身量不高,年紀(jì)六七歲模樣,頭上就一個小髻,穿的又是青色合巹的常服,一時倒看不出什么,只是他這衣服雖很臟了,料子倒是看著比普通棉布好些,不像是破落戶家的孩子。

  阮達(dá):“是你幫我?”

  小童:“小哥哥,我只是想討些水喝,看你躺在地上,好像風(fēng)寒了,就沒有走。”

  阮達(dá)方退了燒,一臉還有些僵硬不自然,只是他眉目如洗,幾多清遂,一時對這小童,也發(fā)不起脾氣了。

  阮達(dá):“這么晚你不回家,可知你家人要著急的。”

  小童搖頭,似是無家可歸。

  阮達(dá)又問:“那你從哪來?”

  小童搖頭,自是說不明白。

  阮達(dá)再問:“丫頭,那你這是要去哪?”

  原來她頭上雖是一個小髻,男孩子打扮,阮達(dá)還是看出她這番無知模樣是個小丫頭,要不是沖這一身的衣料,臟兮兮的還以為是個小叫花子呢。

  丫頭:“小哥哥我不叫丫頭?!?p>  阮達(dá)一聽她還會回嘴,覺著有意思,小人不大,還會回嘴,便問:“那你叫什么?”

  丫頭:“我叫琬兒?!?p>  阮達(dá):“你姓什么?”

  琬兒:“母親說不能告訴別人?!?p>  阮達(dá):“姓氏怎么不能說,你這樣我怎么幫你找家人,這一帶好多民族,要往哪里尋?”

  琬兒:“那小哥哥,你不能告訴別人,我姓慕容。”

  阮達(dá)一心聽著這個復(fù)姓少見,心想或許好尋,他一個鄉(xiāng)村少年,豈知這個姓氏的金貴與厲害。

  阮達(dá):“這樣,明日待我好些,我去鎮(zhèn)上,幫你尋官,官家自然不會虧待你,算我謝你相助之義,如何?”

  琬兒一聽,尋娘親有望,甚是高興。

  琬兒:“小哥哥,謝謝你?!?p>  阮達(dá):“琬兒,你幾歲了,可會寫自己的名字?”

  琬兒只是搖頭,她如小乞丐一般與母親走失也近一個月了,逢人不敢求助,因母親早就告訴過不許自己在人前多言,不許透露自己的姓氏,父親的身份特殊,仇家亦多,要不是看阮達(dá)一個落魄少年,自己也決計不敢求助。

  次日晌午他倆吃了斗中余糧,便走小路進(jìn)了市井,去鎮(zhèn)上官府門前尋覓,阮達(dá)因未見告示上有尋人的,便上了官府的臺階,想求告一二,誰知守門的官爺見他倆破舊,如小叫花子一般,阮達(dá)的衣衫也并未換過,乍一看可不是一對叫花子兄妹一般,直把阮達(dá)轟出去老遠(yuǎn)。

  衙門街前空空如也,倒像是在‘粉飾太平’,他二人也沒有辦法了,郁郁打道回府。

  回到農(nóng)院也是閑著,阮達(dá)用石頭在地上比劃,琬兒上前一瞧,

  琬兒:“阮?小哥哥姓阮?”

  阮達(dá)甚是驚奇:“丫頭,你識字?”

  琬兒:“娘親教的,不信你考我。”

  阮達(dá)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她還真的念得出來,想自己如她這般大的時候,未必認(rèn)得這么多字,她必是出自大戶人家的小姐,極重教養(yǎng)的,書香門第也未可知,只可惜了在自己身邊,自己恐怕照顧不好她。

  琬兒:“娘親說了,認(rèn)字如進(jìn)門,進(jìn)了門,便可自通,自通了,才是練家子?!?p>  阮達(dá):“那你的娘親,必也是知書達(dá)理的?!?p>  他倆日日籌劃,也無甚大用處,總要生計的,二人漸漸沒了張羅,在鎮(zhèn)上果真照顧不好自己,漸漸淪落行乞一般,露宿街頭,也不回郊外房舍了。

  卻說他倆不與其他乞兒一道,自有風(fēng)骨,雖然連日下來,已是‘風(fēng)中見骨’,清瘦的很。

  秋涼漸漸,還在饑苦中,見空中月圓才知應(yīng)是十四五六的日子,想那寺廟街前應(yīng)有些典禮,他倆便去看看。

  正好有法會的,寺廟街前人山人海,見各處團(tuán)圓彩燈,甚是喜慶,街上糖人、猜謎的都出來了,原來這月圓之夜,正是八月的十五,他倆直道好生糊涂,這下可要好好游覽一番。

  誰知本該樂呵的,卻是人滿為患,溜達(dá)不多時,人流就將他倆沖散了。

  琬兒年紀(jì)小,本不算太記得路,胡亂尋覓,這邊阮達(dá)也是著急,怕她一個小女孩被人擼了去。

  街上眾人中孩童太多,一時叫人眼花繚亂,加上這漫天的燈籠燭火,實在是“亂花漸欲迷人眼”一般,阮達(dá)心中焦急,這點子臭墨文采,這個時候想什么詩句呢!

  命運又給他倆開了一次偌大的玩笑。

  他倆實是尋反了方向,若等人群散了也好找,只是沒有這樣的機(jī)會了…

  人潮中,隱藏了些江湖人,廟門這邊有些騷亂起來。

  眾人一陣驚亂之間,只見一長衫少年趁亂抓起琬兒,不及看的明白,已然憑輕功快速飛躍出人群,翻越到了大廟后的暗巷里。

  這般俊的輕功,先不說是如何練得,卻說這事荒唐至極,既然是江湖人辦江湖事,雖這江湖人也是少年模樣,萬不該如此糊涂,攜錯了人。

  只見這長衫少年,面色清亮,寬額下眉如劍鋒,目如星辰,眸子極其明亮靈活,一看便是練武的好手,回眸之間,他看著琬兒的臉,也是驚訝良久,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抓錯了人,待要送回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暗巷里,他的族人正在這里等他。

  琬兒心里雖念著阮達(dá),此刻卻是屏氣凝神,一句大聲也不敢放出來,什么也不敢問,眼前暗巷里遠(yuǎn)處走來的,盡是這個高手少年一伙的,一個個通身的氣派,一片涼意。

  琬兒瞧著他們,比曾經(jīng)在家時父親的手下還要嚇人,一時瞪圓了眼睛,一聲也不敢吱,只想他們趕緊放了自己。

  當(dāng)下還有四人,另有一個玄衣青年人,年紀(jì)應(yīng)和這個長衫少年相仿,衣服也穿的差不多,另外還有三個成年男人,在遠(yuǎn)處旁觀。

  長衫少年無言,一把將琬兒推進(jìn)貼墻的陰影里,不想被別人看見,琬兒貼墻捂住口,似是明白了他想隱藏自己,只得配合。

  陣陣秋涼襲來,此刻墻頭又有人飛躍過來,躍過來的居然是個女孩子,琬兒驚奇極了,這個女孩的臉怎么和自己這般的像,一時屏氣屏的好似要窒息一般。

  琬兒看這女孩子,與自己身量差不多,與這倆少年交換了一個眼色,便沒有揭發(fā)自己,只當(dāng)沒看見,怎料還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那邊一成年魁梧男子,好似耳力相當(dāng),聽罷,便沖著這邊過來,他抬腿倒快,伸手就要抓到琬兒了。

  長衫少年:“且慢?!?p>  少年出手先攔下了這個魁梧之人,轉(zhuǎn)而撩起衣闕,單膝跪下行禮,沖著遠(yuǎn)處那個灰衫男人。他口中叫的卻是‘叔父’。

  少年:“稟叔父,子信一時冒失,方才人前有些紕漏,情急之下攜錯了人,還以為她是四妹,求叔父放她一條生路?!?p>  原來他的名字叫子信。

  灰衫人應(yīng)是這幾人的尊長,聞言正走過來,子信示意琬兒從陰影中走出,他想好好求一求叔父,放掉這個女孩,不想因自己的過失,白白犧牲一個女孩的生命。

  灰衫人腰間并無兵器,一派自在樣子,臉在月光下,卻顯得極清瘦,雖看眼眸,應(yīng)知年紀(jì)不輕了,可是看臉并不覺得是‘叔父’該有的年紀(jì)。

  琬兒從陰影里走出的這一刻,所有人都驚呆了,她和身旁這位子信公子,口中所說的四妹,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眾人一時都看的啞口無言。

  這時旁邊的女孩子,也下跪行禮,道:“明源求主父開恩,愿替信二哥領(lǐng)罰?!?p>  這個自稱明源的女孩,就是子信口中的四妹。

  灰衫人當(dāng)下將她倆一陣比對,實在是太像了。因他知道明源今日,其實化妝易容了,只是沒想到這個世界上,能有與明源易容后,這么像的同齡女孩,著實令人驚嘆!

  灰衫人使了一個眼色,那魁梧大漢便把琬兒提到近前,子信忙又來勸:“叔父罰吧,是子信失手,與她無關(guān)?!?p>  琬兒尚不知自己的性命,在游刃之間,只是怕極了,眼睛瞪得圓圓的,一聲也不敢吭。

  灰衫人:“黎鳧…..”灰衫人猶疑了。

  黎鳧卻道:“我來替主人下手?!?p>  說罷側(cè)掌已揮到琬兒脖頸旁,灰衫人快速阻住了他的掌,眉目中盡是糾結(jié)。

  灰衫人:“不,黎鳧?!?p>  一語之下,旁人不敢在插手。

  灰衫人:“孩子,莫怕,你爹娘呢?”

  琬兒并沒看清剛才那瞬間的掌風(fēng),小聲道:“走散了?!?p>  灰衫人:“方才走散的?”

  琬兒:“走散月余了?!?p>  可見灰衫人眼中一顫,思慮良久,又問道:“你叫什么名?”

  琬兒細(xì)微回答:“琬兒?!?p>  灰衫人見她一身的泥污,道:“黎鳧,要將她帶回去。”

  說罷過來牽起琬兒的小手,大步朝前而去,其余幾人都尾隨在后。

  從此琬兒便被他收養(yǎng),跟隨了這家的姓氏,賜‘祁’姓,賜名‘祁琳’。

  阮達(dá)日日在廟前等琬兒,一直等不到人,佛緣注了不少,老僧有意度化他出家,辭謝后,終不見琬兒的蹤影。

  輾轉(zhuǎn)幾日間,正逢官家在道路上抓乞兒,阮達(dá)不由身做主的,下了牢獄。

  原來是豪富與官家勾結(jié),要抓乞兒做勞力,自此,阮達(dá)便得了辛苦,不幾日間,就下放到了本地大戶岑氏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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