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讓國都城中很多人輾轉反側的夜晚就這樣過去了,一切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
四妃每日都會來請安,比起之前要恭敬順從的多,沈淑依然三不五時的暈著,沒人知道這位皇后娘娘是真的沒力氣,還是懶的管事情。
一切好像沒變,但似乎又變了,國都城中的少女們開始喜歡在腰間系一條鵝黃色的腰帶,在街上看到系著鵝黃色腰帶的姑娘,就知道這是待字閨中的少女。
然腰帶有各有不同,蜀地進貢的凌云錦比其他麻布、錦緞看上去要更飄逸奪目些。而且只有擁有凌云錦腰帶的姑娘可以去西郊的淑女堂跟歐陽夫人學習養(yǎng)蠶、織布的手藝。
這些被擄少女未過一月,便已成了國都城中的男子們最想迎娶的姑娘。
“這鵝黃色的凌云錦是要好看些?!斌粶y在茶館的角樓里看著大街上的車水馬龍,不禁感嘆到。
“我母親每日可是忙的很,回到家要么夸這六十多位少女里還真是有聰明伶俐的,要么就是夸皇后娘娘真的好見識,怎么就能想出給少女們開學堂這么好的主意,不愧是沈夫人的女兒,我這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歐陽石邊喝茶邊說。
“歐陽夫人就沒在這六十多位少女里給石兄物色一兩個可人的?”蠡測開起了歐陽石的玩笑。
“怎么沒有,天天說,所以才煩啊。”歐陽石無奈的搖搖頭。
“石兄年紀也不小了,早到了該娶妻生子的年紀,不能怪歐陽夫人著急。”蠡測也順手拿起一杯茶品了起來。
這時沈毅推門而入。
“沈三公子,看上去臉色不好?!斌粶y放下茶杯,打趣到。
“你躲的到快,我一個對付兩個,能好到哪去?!鄙蛞阕聛?,就自己斟了一杯茶喝。
“那兩位實在是吵的人頭疼,都半個月了,還沒吵出結果來,在不躲躲,我怕是要和他們一起吵了。”蠡測想著那兩個吵架的人就頭疼,還不忘追加一句,“不還有圣上在嘛,他多少能幫著點兒沈司馬?!斌粶y說著看了看沈毅。
沈毅沒接話,只是低頭喝茶。
“也不怪沈司馬頭疼,這實在也是件很難辦的事,姬司土又恰巧病了,我看圣上也頭疼的很?!睔W陽石接話到。
“這國都城中的人,怎么都這么會生病呢?”蠡測不禁感嘆到。
沈毅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湊近諂媚的說:“我沒別的意思,只是這仇都結下了,咱也沒辦法不是,在說,就是他姬司土沒生病,這事想必他也沒什么好辦法?!斌粶y單手敲桌,怎么想都覺得這實在是件很不好辦的事。
周朝剛平定不久,可使用的土地有限。關雎登基以來,便由王室主持,開墾大片良田,這些良田都經過精心的疆理,按正南北和正東西的方向,有縱橫交錯的大小道路和灌溉溝渠,整治成十分方正的大小相連的方塊田,被周朝的百姓稱為井田。
關雎將這些開墾、疆理好的井田分封給各諸侯,各諸侯國的國君再將部分可耕地建立采邑,分封給卿大夫,各卿大夫之家,再將所屬范圍內的土地分封給士,形成層層相屬大小不等比較穩(wěn)定的田地制度。
對于很多封地郊外比較荒野的地區(qū),開墾不久的一些田地,要根據土地的肥瘠和整治的程度,進行合理的休耕輪作。
一年多前,齊、魯兩地戰(zhàn)事剛平定不久,兩地的百姓都積極投身到墾田、耕地的勞作中去。兩地的接壤處有一片荒地,因當時由官府指派主持劃定疆界的官員事務太多,人們又干勁十足,未等劃界,便一起如火如荼的干起活來。
那時,因為連年戰(zhàn)亂,百姓對平安寧靜的生活都充滿向往,且那片荒地,開墾出來后,并不能馬上耕種,開墾、疆理完,便放在那,休耕一年。
一年期滿,春起,要到了翻地的時節(jié),齊魯兩地的百姓便因這塊耕地歸哪國所有,爭了起來。
齊國的百姓說,雖說土地是大家一起開墾的,但在休耕的這一年,我們疆理的時日多一點,土地應該劃給我們,不巧,魯國的百姓和齊國百姓的說法一致。
然一年多來,誰疆理的多,是完全不可考證的。
原本一國一半,事情也好辦,只是兩國百姓因沖突不斷,已大打出手,都毫不想讓。
土地和百姓都是周朝之根本,關雎不想武力鎮(zhèn)壓,讓剛剛安定的民心,在起波瀾,便由著大臣們想法子。
此事在朝堂上議論了半月之久,并沒有什么好的辦法,且馬上要春耕了,兩國的百姓越來越變本加厲、毫不退讓,矛盾越來越深,導致齊國君和魯國君也在朝堂之上,因爭論不休,打了起來。
主管土地事宜的姬司馬又恰巧在此時病重,臥床不起,關雎確實是一個頭,兩個大。
“沈兄事事洞明,于此事上沒什么高見嗎?”歐陽石問到。
“歐陽兄飽讀詩書,有何高見啊?”沈毅回了句。
“沒有,想破了腦袋也沒有?!睔W陽石搖頭說。
“你說,我們那位皇后娘娘會不會,有辦法?”蠡測突然說了一句。
“測兄這是什么話,這件事不歸娘娘管,怎得也到不了皇后娘娘那。”沈毅說著又瞪了蠡測一眼。
“你別總是瞪我,我看著大街上那些系著鵝黃色腰帶的少女們,實在是覺得我們這位皇后娘娘不是一般人,你說一個少女莫名被擄,又被關了半月之久,那就算是放回來了,這也是要讓人指指點點的,但一個學堂、一條腰帶,這些被擄少女搖身一變,就成了國都城最耀眼的存在,一個月過去了,誰還記得她們被擄過啊,現在都變著法的想把這些姑娘娶回家?!斌粶y說著看了看沈毅和歐陽石。
歐陽石點了點頭,沈毅面上沒什么表情,他繼續(xù)說;“這不都是娘娘好手段嘛,我想著這爭地一事,娘娘沒準也有好辦法,沈兄,你說是不是?”
“圣上定也是問過皇后娘娘的,若要有好辦法,一定早就告知了。”沈毅邊喝茶邊說。
“沈三公子消息這么不靈通嗎?連歐陽兄都知道,圣上只在一月前少女被擄案了解的時候去雍淑宮和皇后娘娘說上過話,剩下的時日,圣上每日去,娘娘都是睡著的啊,兩個人話都沒說過,有好辦法,也無法告知啊?!斌粶y繼續(xù)說。
“聽測兄的意思,對皇宮內院的事很是了解啊,連圣上和皇后娘娘見了幾次面、說過幾句話,都知道?!鄙蛞憧聪蝮粶y的眼神并不友好。
“沈兄,測兄沒有歹意,只是,這馬上要春耕了,但這爭地一事眼見著一點進展都沒有,大家不免希望有人能帶來轉機?!睔W陽石勸說到。
“皇后娘娘就是你們想到的轉機?”沈毅問到。
“能讓殷太師吃了各悶虧,又讓少女們得以脫身且生活不受影響,我們對皇后娘娘的期待,自是與她人不同?!睔W陽石說著話,喝了一杯茶,掩飾著他心中對沈淑那不易察覺的欣賞之情。
“這爭地一事不歸她管,她沒有插手的理由和借口,我們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沈毅說著,內心也是五味雜陳。
他這位妹妹因少女被擄一案,一鳴驚人,此刻在皇宮內院,可謂步履維艱,但大家卻都期待著她能做的在好一點,好到無論什么事,都能解決,這于一個周身冰冷的十六歲少女是何等無端和沉重的期待??!
“太師覺得,爭地一事,皇后娘娘會管嗎?”安宰相看著殷太師養(yǎng)的血蠱問到。
“前日進宮,與小女聊了幾句,小女說,皇后娘娘即便清醒著,也就是同她們聊些宮中事務及養(yǎng)蠶、織布的方法,夸過歐陽夫人幾句,從未提過爭地一事。即便姬貴妃因父親病重憂傷過度,未去請安,大家聊起爭地一事,娘娘也并未說什么,大約是不會插手管的?!币筇珟熆粗驗轷r血不夠,而死掉的血蠱幼蟲,就很是傷心難過。
“也是,看皇后娘娘處理少女被擄一案的狠辣程度及問案經過,就知道是個軍旅之人的莽撞性格,看案子看的不通透,只會快刀斬亂麻,應該沒什么城府心機?!卑苍紫嗥鋵嵰恢倍疾辉趺磿聹y這位太師的心思,只能小心翼翼的說著自己的見解。
“我到是希望她是個有心機的,偏和她父親一樣莽撞沖動,要是有她三哥哥一半的心思城府,我這些小血蠱,也不會喪命了。”他想著這位皇后娘娘不問緣由的就把擄人的望族夫人們給殺了,讓他連登臺唱戲的機會都沒有,就實在覺得這不是個聰明伶俐的丫頭。
他估摸著她那個沖動的腦子大約于爭地之事上,很難想出什么好法子。
“安宰相也著府中的謀士們,好好想想辦法吧,這土地是周朝之根本,要是最后真出了亂子,你我都沒功夫在這看血蠱喝茶。”殷太師對安宰相說到。
“這個,下官是知道的,只是謀士們法子想了一大堆,我自己看著都不行?!彼斎灰蚕雵┟癜玻@樣自己的日子過著才順暢。
“那就在想。。。總是能想出方法來的。”殷太師看著他養(yǎng)的血蠱,眼中升起一絲殺氣。
實在沒辦法,就只能軍事鎮(zhèn)壓,傷了民心,也不能動了國本,他在心底暗暗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