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太可是費了勁,好說歹說,勸了無數(shù)次,最后,俏俏無奈只得同意。
世瑜和百花的婚事,按照世瑜的意思,還是有模有樣辦了一場婚禮,世瑜又當了一次新郎官兒,心境、感受與十二年前初婚時大不相同,他心里美滋滋地,臉上帶著順心順意的笑。百花的喜悅之情,更是自不必說。
敲鑼打鼓,唱戲搭臺,衣家把百花娶過來。
世瑜和百花,一時稱心如意。
百花的弟弟百川,被世琦安排到聚福堂槽坊,跟著繼仁、承仁他們一起學習釀酒。
四奶奶衛(wèi)長青早就有分家的心,現(xiàn)在世瑜娶了一房姨太太,還帶來一個十來歲的小兄弟,世瑜又著三不著兩,槽坊里的事不咋出力,錢卻不少分,所以衛(wèi)長青心里老大不平衡,又開始不斷跟丈夫世瑛提分家的事。
剛開始世瑛還安慰她,架不住聽久了,他覺得衛(wèi)長青說的也在理,就去跟父親提。
衣傳廣夫婦不同意,說不能分家,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不要過于計較,古代不是流傳紫荊花的故事,傳說南朝時,京兆尹田真,和兄弟田慶、田廣三人鬧著要分家,所有東西都分完了,發(fā)現(xiàn)還有院子里一棵紫荊樹沒有分,于是商量著第二天再分。
到第二天早上起來,兄弟三人驚訝地發(fā)現(xiàn),昨天還好端端的紫荊樹,一夜之間,竟枯死了,枝殘葉敗,就像被大火燒過的一樣。
兄弟三人覺得這是不祥之兆,停止分樹。
過了些日子,這棵樹又慢慢復活,枝繁葉茂,兄弟三人受其感化,又將三家合而為一,成為當?shù)氐男┲T,田真一直官至太中大夫。
衣傳廣說,代代流傳的這個故事,就是告誡人們,兄弟之間,和睦最重要,“和”是一寶,有了“和”,才有融洽,有了融洽,才有歡笑,有了歡笑,才少憂愁,少疾病,多健康,多財寶。而這“和”的關鍵,就是少計較,明知吃虧而不爭。
世瑛聽父親說得有理,只得告退,回去講給衛(wèi)長青聽。
無奈衛(wèi)長青聽不進去,分家就像肚子里的蛔蟲,分不成家,那蛔蟲就總在那里蠕動,鬧得心里癢癢地,不得勁。
剛開始,衛(wèi)長青還忍耐著,到后來,衛(wèi)長青只要一看到俏俏今天買新衣,明天添珠寶,就看不慣,總覺得俏俏腕上的翡翠鐲子,花了自己家一份錢,人家還覺得應該,一點都不感激。
世瑜雖說戒了煙,戒了賭,但還是隔三差五出去聽戲啊,逗蛐蛐啊,總之游手好閑。而自己的丈夫世瑛,比世瑜還小,卻天天兢兢業(yè)業(yè)在槽坊里守著,就這樣辛辛苦苦一年,不比世瑜多分一個子兒!
衛(wèi)長青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他們幾個是親兄弟,不分彼此,也就算了,自己跟他們算什么,無半點血緣關系,合不著!
衛(wèi)長青先去找大嫂葉秀敏說分家的事,葉秀敏勸慰說,咱們婦道人家,管不了這些大事兒,再說了,老太太六十歲了,最不喜歡聽別人提分家。
衛(wèi)長青聽不進去,又去找劉太太說,老太太也火了,就讓衣傳廣把兄弟四人找來,一起商量分家。
沒想到,最先同意分家的是世瑜。
其他兄弟幾個還在猶豫,覺得不好意思同意,世瑜最先站起身來說:“父親在上,兒子我舉雙手贊成分家。總有些人在背后說我,活兒干得最少,卻活得最愜意,好像我吃我喝我玩,是花了別人的錢一樣?!?p> 世瑛聽了這話,心里一驚,世瑜連衛(wèi)長青的心思都知道!
世琦咳嗽了一聲,說:“三弟,你多想了,誰花錢不是花的衣家的?!?p> “大哥,你不明白我的心!”
“我明白,你是想著分了家,花錢花得痛快!”世琦不由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人生在世,不就圖個痛快!”世瑜喝醉了一樣,臉漲得通紅。
“莫說那些沒用的,不同意分家的提出來?!币聜鲝V盤腿坐在炕沿上,一雙眼睛注視著大家。
世瑛不敢扭頭,只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三位哥哥一下,一縮脖子,不肯吭聲。
世琦說:“爹,我不同意!我是做老大的,就要盡到做老大的責任,即使分了家,要是別人有困難,我就不管了么?所以,分家不分家,與我沒什么兩樣,我的責任,就是讓兄弟幾個同舟共濟,越來越好。”
“我們都已過了弱冠之年,雖說長兄如父,已無需大哥操勞掛心,分家的遍地都是,過得并不差。”世瑜堅持著。
衣傳廣抿著嘴,臉上表情嚴肅,他大手一揮,示意世瑜不要說了。
世瑜住了嘴。
衣傳廣用嚴厲的眼光看了世珍一眼,又看了世瑛一眼,慢慢地吐出幾個字:“老二,老四,你們倆的意見呢?”
世珍說:“父親的意見,就是兒子的意見,一切聽從父親安排?!?p> 衣傳廣又把眼睛盯在世瑛臉上。
世瑛臉上發(fā)燙,覺得父親的眼光像寶劍一樣,鋒利又嚇人。世瑛吞吞吐吐:“爹爹,還是分吧?!?p> “好!既然最小的兩個都同意分,你們做老大、老二的,還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分家,就這么定了。你們四個今天晚飯前,把要分的物件清單列一個,給我看。連我和世琦娘算上,按五家分。世琦,明天你喊立身過來,做中人,一起用過午膳后,就分家?!币聜鲝V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完,從炕上耷拉下兩腿,將腳伸進鞋里,穿上,倒背雙手,走出屋子,到院里散步去了。
留下兄弟四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世琦一臉尷尬。
世珍一臉無奈。
世瑜一臉輕松。
世瑛臉上掩飾不住心里的快意。
世琦命牧童拿來一沓宣紙,在方桌上依次鋪開,他手握毛筆,飽蘸筆墨,對其他三人說,你們說一樣,我寫一樣,按照房屋、田地、現(xiàn)銀銀票、玉石珠寶、酒槽坊、馬匹牲畜車輛等分列在這幾頁紙上,列完了,就好平均了,就怕想不全。
就這樣,世琦寫著,世珍三兄弟說著,從午后直寫到掌燈時分,才把大部分物品列完,寫了滿滿十二張。
衣傳廣一口氣在現(xiàn)在居住的平泰巷附近,又買了三套宅子,分別買在和美巷一套,磨馬巷、豆腐巷各一套,父子五家,一家分一套。四條巷子,挨在一起,都在吉慶街南邊,從西向東,依次是和美巷、平泰巷、磨馬巷、豆腐巷。衣傳廣夫婦帶著世瑜的倆孩子承仁和梨花,仍舊住在平泰巷,跟立身家對門;世瑜和世瑛家住和美巷,是對門;世珍家住磨馬巷,房子在巷子西側(cè),不臨街,跟立身家是鄰居;世琦家住豆腐巷東側(cè)北邊臨著吉慶街。
第二天,立身吃過午飯,坐在八仙桌前,給衣家做分家的中人,衣傳廣笑道“今天請你給衣家主持,讓你見笑了,你總歸不是外人,我們丟人丟不到外邊去?!?p> 立身把手里轉(zhuǎn)著的小酒盅揣到懷里,站起身來,拱一拱手說:“分家的多了,沒什么笑話的。為了分家打架吵架,兄弟不睦,才會被人笑話?!?
佩韋佩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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