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傳廣夫婦和世琦夫婦急匆匆奔回家中,只見聚仁身穿帶有十八色彩線平繡海水江崖鸂鶒紋補(bǔ)子服,腰佩一支小巧的玉笛,精神百倍,身旁跟著一個(gè)美似天仙的女子,一手牽著一個(gè)粉雕玉琢一樣美麗的小姑娘。此女子實(shí)在是美,年紀(jì)二十多歲,鵝蛋臉,皮膚白里透紅,杏目柳眉,櫻桃小口,眼睛顧盼流波,身穿湖綠地百蝶紋圓領(lǐng)夾棉袍,外罩青色折枝花一口鐘,頭上梳兩頭,斜插一支鎏金珠寶花籃步搖,戴翡翠耳墜,項(xiàng)上戴一個(gè)金項(xiàng)圈。倆人身后跟著一眾仆人丫鬟奶媽。
旁邊還有兩個(gè)天使。
大家猜著,這個(gè)美似天仙的女子就是林鳳珠,正在這時(shí),聚仁帶著身邊和身后一眾人給衣傳廣夫婦和世琦夫婦施禮。
這時(shí)世珍、世瑜、世瑛也都帶著各自的媳婦來到世琦院里。
大家向天使行過禮。
聚仁帶著身邊的仙女一樣的媳婦,給各位叔叔嬸子行過禮,他指著身邊戴金項(xiàng)圈的女子說,這是林鳳珠,指著一大一小兩個(gè)小姑娘說,大女兒叫衣婉林,二女兒叫衣可林,大家分賓主落座。
聚仁這才講起,說自己此次中了進(jìn)士,殿試得了一甲第一名,被皇帝授予翰林院編修,正七品。但自己用的是余得水之名,被皇帝授予官銜之日,聚仁當(dāng)庭跪下,請(qǐng)皇帝定罪。
皇帝納悶,說,新科狀元,何罪之有。
聚仁跪著說,自己有欺君之罪,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罪。
皇帝納悶,說欺君之罪,何從談起?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罪又何從談起?
聚仁把自己六年前趕考落水,被岳父林立言救起后,失去記憶,后入贅林家,做起上門女婿。隨岳父到漢南縣一藥店送藥材時(shí),突然記起,自己就是長在此地,自己的真實(shí)名字叫衣聚仁。而且,還與對(duì)門伯家有婚姻在身。
他寫信給自己的父母,從父母處得知,未婚妻伯雪梅,這么多年來,一直以為自己死去,不肯嫁人,在娘家守著望門寡多年。雪梅得知自己還活在人世,且娶了她親叔父的女兒林鳳珠后,堅(jiān)持出家,在漢南縣南口的尼姑庵帶發(fā)修行。
一邊是救命恩人,一邊是婚約在身,罪臣心中里外為難,不敢將此事告知岳父林立言,更不敢告知妻子林鳳珠,遠(yuǎn)離父母,用著余得水的名字,實(shí)在是良心有愧。
皇帝又問,為何一家姓林,一家姓伯,雪梅卻和鳳珠是堂姐妹。
聚仁回稟道,岳父林立言,本姓伯,在姥爺林明德家長大,姥爺家到了孫子輩,家中無男丁,于是伯立言改姓林。
皇帝聽了此事,唏噓感嘆,說,姐妹共侍一夫,這是天作之合,有何不可?于是下了一道敕命,封雪梅和鳳珠一起,均為七品夫人,倆人不分妻妾,只按年齡分大小,仍姐妹相稱。
聚仁此次帶了鳳珠和兩個(gè)孩子來,就是要帶天使到尼姑庵宣讀敕命,迎娶雪梅,然后一起回任上。
這個(gè)消息馬上傳到了伯家,伯雍就說,我就說嘛,看到榜上有余得水的名字,他是中了狀元跨馬游街過的,可惜我當(dāng)時(shí)歸心似箭,沒有看這一盛景。
立身轉(zhuǎn)著手里的豆清釉小酒盅,喝了一口酒說,你不是歸心似箭,只是不怨看余得水,現(xiàn)在余得水變成了聚仁,你又喜歡了吧。
父子倆輕松詼諧。
伯雍的太太歐陽惠小聲跟婆婆說,現(xiàn)在他們應(yīng)該到尼姑庵去請(qǐng)雪梅妹妹了吧,我們要不,一起去看看。
趙太太心里想吩咐備轎,要趕緊去接女兒,想了一下說,衣家還沒來請(qǐng)?jiān)蹅儯纫坏仍僬f。
正在這時(shí),世琦派人來給伯家送信,邀請(qǐng)一同前往尼姑庵。
趙太太跟葉秀敏同坐一頂轎子,路上趙太太說:“我別的不擔(dān)心,就是不知道那林鳳珠何許人也,照林家人的風(fēng)格看,估摸著不好對(duì)付,擔(dān)心閨女嫁過去做小,受氣!”趙太太拉著葉秀敏的手,臉皮微微漲紅,頭上的金釵一顫一顫的,正如她那顫動(dòng)的心。
“太太,您盡管放心。聚仁說了,這事皇上的敕命上寫得清楚,都是正房,按年齡大小姐妹相稱,況且倆人是堂姐妹,聚仁沒有納妾這一說?!比~太太用溫?zé)岬氖诌诉w太太冰涼的手,趙太太感覺一股暖流入胸。
到得尼姑庵門口,聚仁下馬,守門的小尼姑早已經(jīng)通報(bào)了高庵主。
葉秀敏下了轎,只見尼姑庵一改往日的破敗,庵門口,雕梁畫柱,屋檐翹角;以前的斷壁殘?jiān)灰娪佰?,取而代之的是高過人頭的磚墻,墻頭砌著十字花。
高庵主高高胖胖,笑容可掬,帶著身邊弟子前來迎接她的香客,確切說,是讓她這些年吃好喝好穿好發(fā)小財(cái)?shù)呢?cái)主。
聚仁向高庵主說明來意,高庵主聽說雪梅要走,知道自己的財(cái)路快斷了,心里不由暗叫一聲不好,臉上仍堆著假笑,請(qǐng)人攙了雪梅走到最前邊,天使宣讀敕命,雪梅謝過皇恩,接了旨。
趙太太一把拉過雪梅,擁在懷里,說:“孩子,這些年的苦,沒有白吃?!?p> 雪梅臉上卻定定的,并不現(xiàn)出一絲歡喜。
高庵主送走眾人,隨即對(duì)手下弟子說,明天,多多地到街上去散布消息,說,尼姑庵里,出了敕命七品夫人,好多叫香客前來燒香祈禱。
雪梅回到家中,全家皆喜,唯獨(dú)不見雪梅臉上有笑容。趙太太悄悄將女兒拉到一邊,問:“我兒,可有什么心事,為何不見你歡喜?”
雪梅重新將紅瑪瑙金釵插在頭上,坐在梳妝鏡前,說:“娘,我是奉皇命才出這尼姑庵,否則,誰求我也不再嫁?!?p> “孩子,別傻了,嫁給聚仁,一輩子有個(gè)著落,爹娘百年之后,才能放心你,否則……”趙太太說著,滴下淚來。
雪梅一見母親哭了,趕忙安慰母親。
趙太太說,盡快完婚,等婚后生下一男半女,我就可以放心你了。
衣家又重新下了聘禮,擇定日子,定于十一月二十六完婚。本來世琦家和立身家世一墻之隔的鄰居,送聘禮很快就到了,為了顯示衣家的重視和氣派,世琦讓那些挑著一抬一抬禮盒箱籠的伙計(jì)們,從磨馬巷出發(fā),足足將老磯石碼頭附近的狀元街走了一遭,才繞到雪梅家,漢南一時(shí)萬人空巷,都來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