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襲
“小姐你有沒有怎么樣?手疼不疼?”
流觴捧起秦陌的手,一邊給她吹去傷口上的灰塵,一邊不停地掉眼淚。
掌心傳來陣陣刺痛,秦陌這才驀然驚醒。
前世今生,這是她第一次動手打人。她的這雙手原本是拿手術刀治病救人的??墒莿偛?,她竟然把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砸得頭破血流。
原來兔子被逼急了真得會咬人啊。
秦陌張開手將哭個不停的流觴曲水緊緊抱在懷里,無聲嘆了口氣。
唉,這哪是異時空旅行吶,明明就是異時空渡劫來的。
睡得迷迷糊糊之間,秦陌隱約聽見窗外傳來一聲清脆的類似樹枝折斷的聲音。
她在黑暗中“霍”得一下睜開眼睛,迅速而悄然地翻身下了床。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就開始變得格外警覺,大概是因為夜里總有莫名其妙的聲音在她們居住的這個茅草屋周圍出現(xiàn)。
譬如前兩天,曲水就被不知道什么時候爬到床上的幾條蛇嚇醒,然后抱著她哭了一宿。幸虧那幾條蛇沒有毒,不然她們早就死了。
此時隔著窗戶紙,她隱約看見院子里翻進來幾個人,他們鬼鬼祟祟,不時地交頭接耳說些什么,又沖著幾間屋子比劃一通,似乎在討論著要從哪里下手。
說不清是驚懼還是憤怒,秦陌只覺得渾身仿佛浸在了冰水之中,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zhàn)。
秦陌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告訴自己千萬不要慌。然后這才輕輕地把睡在床榻上流觴曲水搖醒,沖著窗外對她們使了個眼色。
“外面有人!”她對她們耳語道。
兩個小丫頭對看一眼,不知道是因為秦陌的話還是因為秦陌嚴肅的神色,她們瞬間面無人色。
“七小姐,那怎么辦?”
流觴幾乎要哭出來。
秦陌輕輕地嘆了口氣,現(xiàn)在是外有強敵環(huán)伺,內無半點支援。
“你們相不相信我?”
漆黑的夜里,借著外面透進來的一點點月光,她們看到了秦陌往常那雙暗淡的眼睛此時亮得驚人。
仿佛被蠱惑般。
幾乎不假思索,流觴曲水在黑暗中重重地點頭。
窗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秦陌甚至可以聽到大門上的銅環(huán)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
這些人是來做什么的?嚇唬嚇唬她們,還是真得來要她們的命?不會先奸后殺吧!
這種緊要關口,她可不敢去賭這些鬼鬼祟祟趁夜而來的人是不是只是想和她們開個玩笑。
秦陌環(huán)顧四周,臉上忽然顯出一抹毅然。
她掏出火折子,沒有一點遲疑地點燃了床幃。輕薄的紗帳沾火就著,眨眼的功夫整張床就燒得通紅。
秦陌抓起窗臺邊的一只缺了口的粗陶瓶子,揪出白天流觴插在瓶里的野花,用剩下的水將三人的頭發(fā)衣裙打濕,拉起她們的手往后門沖去。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直到三人躲進了屋后的草叢,兩個小丫頭還沒回過神來。
秦陌一手撩起衣裙捂住口鼻,一邊注視著茅草屋周圍的動靜。
一共三個人,穿著莊稼人常見的粗布衣服,只是遮住了口鼻,見火燒起,從茅草屋西北角往村子的方向逃走了。
秦陌看著他們的背影,嘴角浮起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冷笑。
原來也只有這點膽子?。?p> 她慢慢地起身走出草叢,來到正燒成一團的茅草屋前。
火光直沖云霄。
仿佛是掙脫了枷鎖的地獄之火,又仿佛是被囚禁千年的一只巨獸,那么的瘋癲,那么張狂。
天空被燒成了白晝,遠處的村莊,山野通通被照亮。
猩紅的火光中,那個一身白衣的女子仿佛浴火而來,黑緞般的青絲在身后獵獵揚起。瘦削下來的眉眼格外疏朗清絕,仿佛一副意境悠遠的水墨畫,雖然體態(tài)還有點胖,但已經可以想見瘦下來以后會有怎樣傾人城池的姿容。
流觴曲水不由看呆了。
同樣看呆的還有聞訊而來的周家莊村民。
周家莊一向安穩(wěn)無事,雖然窮得揭不開鍋,但一年到頭到難得有件新鮮事,所以那些村民一聽村邊上東家小姐住得茅草屋著火了,覺也不睡了,忙不迭的拎桶抱盆得都跑了過來。大部分人救火是假,看熱鬧是真。
村民來了一看,火太大,無從下手去救,索性丟開桶,扔下盆,專心致志地看起了熱鬧。
“這七小姐真慘啊,從京都孤零零地來到這養(yǎng)病已經夠可憐了,這下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運氣不好,怪誰呢?”
“你們說,這好端端的怎么會失火呢?”
“誰知道呢,會不會是兩個小丫頭粗手笨腳地打翻了燭臺?”
“要我說這王管事也太囂張了,連東家小姐也不放在眼里,不知道仗了誰的勢!”
“噓!你聲音小點吧,小心惹火上身!”
……
一直到東方有了魚肚白,這火才漸漸停歇,不過幾間茅草房早已被燒得連渣都不剩。
看熱鬧的村民熱鬧看夠了早就回去睡覺了。秦陌沿著燒成灰燼的屋子低著頭慢慢地走。
昨晚那幾個人十有八九就是王顯貴派來的,之前他還只是東一下西一下的惡心惡心自己,自從她那天打了他的寶貝侄子以后,他的下手明顯就狠了不少。
秦陌也是第二天才從杏花口中得知,被自己砸破頭的那個人正是王顯貴的侄子王大寶。王顯貴兄弟二人總共就得了這么一個男丁,平日里寵得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在周家莊除了周家兄弟三個不給面子外,幾乎可以說是橫著走。
從小到大就吃了秦陌這一次虧,還見了血,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直喊頭暈,叫王顯貴怎么能不惱火。本來他為了討好上頭就想著要用什么辦法來整秦陌,這下好了,更加發(fā)自肺腑了。
秦陌看著地上猶在冒著青煙的黑渣,這茅草屋雖破好歹還能遮風擋雨,這下好了,連這個也沒了。
難道真要帶著流觴曲水去睡山洞?天哪,為什么都是穿越,她就可以這么倒霉!
流觴曲水看她擰眉托腮的樣子,知道她在想事情,也不敢去打擾,只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在她身后。
當?shù)谝豢|陽光穿透云層撒向大地的時候,秦陌忽然停住了腳步。
她一摸懷中,那只素銀簪子早已賣掉了,此時只剩下一塊玉了。
秦陌的指腹慢慢地撫過上面雕刻的那個“秦”字。
怎么辦?
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