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已過,“最高游戲”仍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無論是習(xí)慣了夜生活的達官顯貴們、還是常年在黑夜中求生的賭徒們,都是不會在這種時候感到疲憊的;相反,這是他們身心興奮度達到峰值的時間段。
此刻的龍之介一行人,正在一個叫做“音符輪盤賭”的游戲船艙內(nèi)逗留。
這個游戲和一般的輪盤賭有兩個區(qū)別:其一,該游戲中使用的象牙球由機械而非人力擲出,荷官只負責維持桌面的秩序以及結(jié)算籌碼;其二,在每一輪開始下注前,與輪盤賭桌相連的一臺電腦都會隨機播放一段旋律,其長度由兩三秒到七八秒不等。
雖然規(guī)則上并沒有寫明,但任誰都能看出……這樣的設(shè)置,已很明確地表明了“音符輪盤賭”的結(jié)果是由電腦來決定的,且每一輪的結(jié)果都會在那段提前播放的旋律中有所提示;只要能夠破譯旋律與結(jié)果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這游戲就沒有難度了。
所以……不出意外的,這個項目也設(shè)置了“贏錢的上限”,以防止破解了秘密的玩家在這里無限刷分。
對于這個游戲,榊就不太擅長了;作為一個念完中學(xué)便出來“就業(yè)”的職業(yè)賭徒,“音樂”這塊肯定是他的知識盲點,即便知道一些基礎(chǔ),也不足以幫他破解這個謎題。
不過,阿秀對這塊卻好像很了解、且很擅長的樣子;當他看到有一個項目的名稱里有“音符”二字時,便主動提出了想來看看,并表示遇到相關(guān)的謎題時,他可以為眾人講解一些音樂方面的知識。
反正輪盤賭的場子是相對自由的,沒有規(guī)定每一輪都必須下注,你站在旁邊光看不下也行。萬一到最后沒能看出什么名堂,大不了不賭走人。
于是,龍之介便聽從了阿秀的建議,來到了這個船艙。
雖說榊不怎么懂樂理,但對輪盤賭相關(guān)的一切他可是一清二楚。
輪盤賭,是一種對莊家十分有利的賭博形式;撇開作弊的因素,這就是純粹的運氣比拼,沒有任何的技巧可言,所以用簡單的概率計算就能得知雙方的勝率。
以36數(shù)、可以押紅黑、單雙、數(shù)段的標準輪盤為例,輪盤上的數(shù)字除了有1到36,還有“0”和“00”這兩個額外數(shù),總計38個,開出任一數(shù)字的概率為1/38;因此莊家的期待值為1×1/38+1×1/38+1×35/38-35×1/38=2/38=1/19≈0.0526;也就是說,客人每在這里押上10000塊,就會輸?shù)羝渲械?26,賭博進行得越久,這個金額就累積得越多。
某位客人只押一個數(shù)字,并且押中、贏錢,這種概率只有38分之一的事情,是很少發(fā)生的;就算發(fā)生了……只要輪盤賭桌上的客人夠多、玩得夠久,莊家總體上的優(yōu)勢依然不變。
只是……絕大多數(shù)客人都不會去算這些東西;抱著“隨便玩玩”、“碰碰運氣”的心態(tài)去賭的人們,往往只會看到那些偶然押中的“好運者”,卻無法看到大局。
而職業(yè)賭徒,是不同的。
在這個行業(yè)里的人,九成以上都是抱著“絕不能輸”的想法參與到每一場賭博中去的;他們可不會有什么“孤注一擲豪賭”的快意,因為賭金就是他們的生命,賭金耗盡對他們來說就像死亡。除了極少數(shù)的瘋子之外,誰也不會覺得這種把命押在臺面上的事情有什么快樂的。
隨便玩玩的客人們可以在輸光了錢之后,抱怨一句“運氣真背”,然后就默默回去了。
可賭徒們……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賭桌就是他們生存的場所。
為了活下去,他們必須強迫自己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記憶、計算和推演這三項,便是適用于所有賭徒的基礎(chǔ)能力……連“機會游戲”中的概率都算不出來的人,就不用再談什么評估風險、捕捉運勢、贏得勝利了。
毫無疑問,榊在這三個方面能力都是出類拔萃的,憑著自己對輪盤賭的了解、加上與阿秀不斷地交流……在觀察了十五分鐘后,榊和阿秀就離開了人多眼雜的賭桌、到角落里竊竊私語了一陣。
不多時,兩人便相視而笑,露出了輕松的神色。
見狀,龍之介當時就明白……那兩人已發(fā)現(xiàn)了什么、甚至是已經(jīng)有了結(jié)論。
果然,榊立即就來到龍之介身旁,悄悄把這個游戲的規(guī)律告訴了他——說白了,這就是一個“推理”加“速算”的項目,推測出算法之后,一把就能搞定。
而關(guān)于算法的提示,其實就藏在游戲的名稱中;為什么這個項目叫“音符輪盤賭”、而不是“音樂輪盤賭”或者“旋律輪盤賭”呢?再怎么看用音符這種概念來描述這個游戲都有點違和吧?
這個違和點,就是為了讓玩家們注意到……“音符”恰是這個游戲的關(guān)鍵。
誰都知道下注前的旋律暗示了本輪的結(jié)果,但怎么把旋律轉(zhuǎn)化為數(shù)字呢?其他人自然也都試著去解了,比如把音階CDEFGAB分別替換為3456712或1234567,然后和旋律持續(xù)的秒數(shù)做一些換算;或是音階之間的差額、全音半音的數(shù)量來算等等。
可惜……那不對。
正確的解法,是要結(jié)合“音符”的類型來算,也就是要靠“聽覺”和“樂理知識”,聽出旋律中出現(xiàn)的分別都是幾分音符,然后與對應(yīng)的音階相乘,最后再把每一位數(shù)都加起來。
當然,僅僅想到這一層,仍是不對的……答案沒有那么簡單。
假設(shè)四分之一音符若遇上3或者7這樣音階,相乘后就會出現(xiàn)分數(shù),在答案必須為整數(shù)的算式中出現(xiàn)這種值就說明解題的方向性上有錯誤了。
在這個點上,榊和阿秀也卡了頗久,最終還是阿秀反復(fù)琢磨了之前聽到的旋律,這才解開了謎底——不要把音階視為1到7,而是將其視為鋼琴上的一個鍵,就可以了;比方說,鋼琴上最后的一個鍵,唱名是do,按音階的那個思路去猜,應(yīng)是1或3,但在這里,該視為“88”。
阿秀是在回想了很多遍后,意識到此前所有旋律中出現(xiàn)的音都是鋼琴上的“白鍵”,而且在八十八位中都是偶數(shù),這才想到了這種模式。
發(fā)現(xiàn)了正確的思路后,事情就好辦了。
接下來的幾輪,每次旋律響起時,負責“聽”的阿秀立刻就把音階和音符所指代的數(shù)字報一遍,而榊則即刻將所有數(shù)字轉(zhuǎn)換為一個最終的結(jié)果。這種程度的心算,小學(xué)生也能做到,對他們來說自是幾秒間就能完成的事。
結(jié)果,連續(xù)四輪他們都猜中了答案。
但是,這四輪,他們都只是在實驗而已,并沒有讓龍之介拿錢去下注;因為按照他們的解謎思路,“0”、“00”還有“1”這三個數(shù)字都是不可能出現(xiàn)的,2到5出現(xiàn)的幾率也很小……這是一個疑點;這表示謎題中還有他們沒有完全看破的地方,也就是——“風險”。
所以,榊和阿秀又做了進一步的觀察,終于,在連續(xù)第六次猜中后,出現(xiàn)了“異常的旋律”,即“用他們想到的破解方法無法得出整數(shù)”的旋律。
而在這異常旋律出現(xiàn)時,那輪開出了“0”這個數(shù)字。
得知了這點后,他們也就放心了;他們并不用再去解開0、00和1這三個數(shù)的旋律公式,他們只要知道這種異常數(shù)出現(xiàn)時會有征兆就行。
下一輪,一段正常的旋律響起,在榊的示意下,龍之介直接將此前在門口換取的那疊籌碼(音符輪盤賭是用積分換取籌碼來賭的)全都押在了單個數(shù)上,一舉讓賭本翻了36倍……因為他之前沒下過注、即一塊錢都沒有輸過……所以,毫無疑問的,這一輪的下注,就讓他的盈利超過了這個項目的贏錢上限。
直到離開這個游戲船艙時,龍之介對榊和阿秀所說的那套理論仍然是一知半解,但他也無所謂了;事到如今,他已對榊懷揣著百分之兩百的信任,他堅信自己身邊的男人就是最強的賭徒,哪怕榊接下來讓他在某個項目上一口氣把所有的積分牌全押了,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照辦。
…………
凌晨兩點,考慮到季節(jié)因素,距離天亮大約還有三個多小時。
最高游戲,也漸趨白熱化。
已經(jīng)輸光、作壁上觀的人,仍有希望、在努力掙扎的人,自認能贏、做著最后沖刺的人……越是接近“終結(jié)”之時,“賭博”的魅力就越是讓人們無法自拔。
到了這個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看穿了……那些與莊家對賭的項目,每一個都是有“攻略方法”的;事實上,已經(jīng)有人利用這點展開了一些行動。
比如說,用自己已經(jīng)掌握的某個項目的攻略法,去跟別人掌握的另一個項目的攻略法交換,或者是用“方法”去直接換取積分牌。
拿“虛擬賽馬”為例,你可以提出讓別人用若干個(小于等于該項目能贏到的最大值)積分牌來換取“攻略方法”的交易;如果對方同意,你就可以在幾乎零成本的情況下輕松拿到積分牌,而對方雖然先損失了幾個積分牌,但掌握了攻略法后,很快就能贏更多的回來,而且在自己贏了以后,還能把同樣的方法再出賣給別人……那依然是賺的。
但這其中,就有很多需要提防的點了:萬一別人用假的攻略法來騙你怎么辦?或者對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乃至故意在關(guān)鍵信息上對你有所保留來陰你……那你可以虧慘了。
再退一步講,能把信息賣給你的人,說明他本身就已經(jīng)在這個項目上拿到領(lǐng)先于你的積分了,你再給他積分……即便他不來騙你,你和他的差距也只會越來越大。
綜上所述,那些到現(xiàn)在還在奔波于“設(shè)有上限的、與莊家對抗的游戲”的人,基本是沒什么勝算的了。
真正有機會取得最終勝利的玩家們,此刻都已積攢夠了足夠的“本錢”,陸續(xù)聚集到了那些“對抗類項目”的游戲船艙中……展開了一場場互相侵吞、廝殺的好戲。
龍之介他們,也終于是來到了以“麻將”為主題的游戲船艙,準備大展拳腳。
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么巧……就在他們走到那船艙門口時,艾瑞克和他的兩名保鏢、還有那位“星郡賭王”霍普金斯,也來到了此地。
真可謂是仇家千里能相會,真愛對面不相逢。
龍之介和艾瑞克連話都不用說,一進船艙就在同一張桌子旁對面而坐、怒目相視;兩人之間的那股子火藥味……仿佛能把整艘船都給炸了。
數(shù)秒后,便有一名黑西裝迅速走了過來,開口道:“二位,是要入局嗎?”
“啊……當然?!饼堉閼?yīng)道。
“呵……”艾瑞克給自己點上一支雪茄,冷笑道,“沒錯?!?p> “嗯?!焙谖餮b點點頭,“雖然門口的規(guī)則上有寫,但在此我需要再強調(diào)一下,在這個游戲中,我只是旁證,對于‘出千’之類的情況,即便我看穿了,我也是沒有義務(wù)去指出的,要‘抓現(xiàn)行’,必須由你們自己來抓。”
“簡單地說……”這時,榊用他那痞氣十足的腔調(diào)接道,“大家各憑本事,上當?shù)娜恕荒芄肿约捍??!彼贿呎f著,一邊已在龍之介的左側(cè)坐了下來。
“呵呵呵……”另一邊,霍普金斯也掛著他那老謀深算的笑容,坐到了艾瑞克的左手邊,“這位‘勝負師’小哥……你好像挺有自信的嘛。”
“‘自信’?”榊將那兩個字重復(fù)了一遍,干笑一聲,“呵……那種東西有沒有都無所謂。”他說著,用手掌輕輕摸了摸臺面,“想贏……得靠‘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