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不甘心?可不可以不認命?
她哭喊著,撕破喉頭。
立刻把她撲倒在地的林立和,用父親的身體把她遮得嚴嚴實實,絲毫不容她靠近那具染血的身體……最后,她記得自己是痛昏在父親的懷里……再次醒來很容易,可要重新組合被粉碎的心,就不知要用幾個世紀?
她怕這一生都無法忘記那聲尖銳刺耳的車輪擦地聲,如把利刃生狠地劃過鋼鐵,發(fā)出刺耳的摩擦,殘忍和無情地刺破耳膜!粉碎她的幸福,踐踏所有的希望……
幾天后,在林立和的陪同下,她還是勇敢地出席慕思宴的葬禮。一身緊致的黑,外加一副黑墨鏡和一黑絲頭巾,把臉也遮得嚴實。手里只有一只藍玫瑰,是那天慕思宴緊握在手中的。他告訴過她,藍玫瑰代表“奇跡”,他們的愛情就是“奇跡的見證”。來得太突然的“幸?!保У靡布彼?,正如手中這只昂貴的藍玫瑰,盡管花已經(jīng)凋零,她還是很認真地把枯枝放入棺木,正正貼在他胸前。
望著面色透紅的他,深長的睫毛整齊安靜地排列在濃黑的雙眉下,似乎睡得安詳,她的淚水再次嘩然而下。記得他們清理他尸體的時候,他一直不肯閉眼。是她親手拂過他的眼瞼,說了句“我會好好活下去?!?,他才安心地合上眼。
“親愛的,你是不是忘了告訴我,藍玫瑰也意味著——永遠不可能得到?!?p> 深黑的墨鏡后面,是悄然滑落的淚水;無聲地祈禱后面,是聲聲斷裂的心碎。
參加完葬禮,林立和匆匆搭乘當天的最后一班飛機回日本。其他親戚朋友也不多做停留,各自尋找心靈的安慰去了。最后胡同舊居里,就剩下她和楚香兒。一直不肯摘下墨鏡的楚香兒,獨自發(fā)呆了很久,才走到她身側,拍著她的肩頭,說:
“睡吧!明早還要趕飛機?!?p> 坐在那張古香古色的茶桌前,她依然出神地望著墻上一張照片,根本沒有聽見閨蜜的召喚。照片里,她和步一族高坐在大象的背部。快門按下時,她正嚇得鐵青著臉,假裝泰然自若的步一族一只手臂攔在她身前,笑得有點邪。記得第一次看到被步一族偷偷放大,并做成相框的這張照片時,她可是狠狠地拽住他衣角,大喊:
“不要掛這張!我照得那么難看!”
“哈哈,抗議無效。這才叫自然美!”他高舉相框,笑得得意。
“還沒過門,就欺負姐?!”她嘟起小嘴。
“不敢不敢!可這張照片哥看著有激情!把一只鴕鳥變成小鳥,乖乖的偎依在哥的肩頭不容易呀……你就不能稍微柔弱一點,讓哥有機會保護你?”
卻沒料到,他這一生只有一次保護她的機會,卻是用生命來攥寫。
“如果我不答應嫁給他,他是不是就不會死?”看著閨蜜取下墻上的照片,她忽然問。
“不關你的事。”
楚香兒故意藏好照片,重新走回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冷靜地說:“據(jù)警方調查,事發(fā)當時,酒駕司機喝得爛醉,毫無意識地沖進酒坊,酒駕司機也當場死亡!”
“你信嗎?”她晃眼望向閨蜜。
“我信??!意外時刻發(fā)生著。據(jù)警方透露,那司機本來家財萬貫,近兩年生意敗落,妻離子散,自己天天沉迷在酒坊一條街,最后喝得只剩那輛破車,一時想不開做出這樣瘋狂的事,也是人性的本質。”
“你信嗎?”她重復著。
“為什么不信?可惡的是牽連到太多的無辜……除了他,被撞成重傷的還有五個,包括靜一小姐!唉!”
“靜一現(xiàn)在怎樣?”
她有聽林立和提過,也許是自己情緒一直不穩(wěn)定,林立和也不多說,只告訴她靜一安好,只需調養(yǎng)一段時間。
“事發(fā)當天,靜一小姐就被送回日本接受治療。夏悠子一直陪著,問題應該不大。”
她深深吐出一口氣,輕聲說:“睡吧……”
第二天凌晨,她們就乘坐飛機離開初春的BJ。她一路沉默不語。十幾個小時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總之她還是活著熬到紐約,接機的居然是崠哥。
“是我告訴崠哥的。我想你最希望見到的,應該是崠哥?!遍|蜜楚香兒立刻解釋。
她蒼白地笑了笑,不否定也不肯定。
“T約我去吃飯,先告辭了!”
楚香兒拖著自己的行李快步離去。她看到黑衣紅領帶的T站在遠處的出口,還朝她揮揮帽子。
“走吧!”
崠哥想接過她的行李箱,無意間觸碰到她冰涼的手,眼里閃過一絲憐惜。她看得真切,嘴里卻冷冷地答:“我自己來!”
拖著行李箱,跟在他的身后,她的心情出奇的平靜,似乎所有的期待已經(jīng)幻滅。盡管一切還是和從前一樣:有墨鏡臉兼司機給她放好行李,崠哥親自給她打開那輛黑色法拉利的后座車門,溫柔地把手遮在車門框上,望著她坐穩(wěn)后,自己才跨進車里,肩并肩地坐在她身側。唯一不同的是,她只想出神地望著窗外,魂魄似乎還在某處逗留,不肯回身。車開動幾十分鐘后,崠哥才主動打破彼此間的沉默。
“下次結婚,記得通知崠哥!”
“不會有下次了!”
答得極其冷淡,她連頭都懶得轉,眼神依然停留在窗外熟悉的街景上。
“話說得太早?!?p> “是嗎?”她終于轉過頭,盯著他的雙眼,冷靜地問,“那你希望,下一個是誰?”
崠哥的眼里有些血絲,有些疼惜,還有些她永遠也探測不到的秘密。他轉頭望向窗外,不再說話。小車一直開到泰金陵餐館前,才停下。
“我想回自己的公寓。”她不肯下車。
“陪崠哥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他望著她。
想必飛機上沒有進食的情況閨蜜早做了匯報,不然他也不會如此堅持。那頓飯吃得簡單,一碗海鮮湯加幾個越式春卷,但味道做得極好,有股濃濃的家鄉(xiāng)味,帶著母親的手藝。喝完最后一口湯,她才開口說話。
“我,會照顧好自己?!?p> “那崠哥就放心了?!币恢背聊乃討痪洹?p> “可以回公寓嗎?我想休息一下。”
“嗯。如果不想上班,可以多休息幾天?!?p> 他走到她的座椅后面,等著她站起身,再給她輕輕移開靠椅,待她走出座位后,再把靠椅推回原位。一切都做得那么完美,那么紳士。在他的世界里,只能有理智,不能有失控的瘋狂,更不能讓情緒左右!歲月的長河真是把溫柔的刀,像崠哥這樣的人都被磨得不剩棱角,她離那天也應該不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