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請誰來拍?”白芷扭過頭,訝異的看著他。
張揚一本正經(jīng)的道:“拍照,要懂你的人,愛你的人,才能把你拍好,才能拍出你的氣質,你的意境,你側身的美,你舉手投足的內含?!?p> “是嗎?還有這講究?”白芷略一沉思,覺得還是有些道理,問道,“那影樓還怎么賺錢?”
張揚前生是個記者,當然懂行:“大多數(shù)人拍出來的照片,其實只是風光片,人物只是風光的點綴。因為,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那個專屬的攝影師。很多時候,會攝影的人不愛你,愛你的人不會攝影。這就是為什么,很多人原本不會攝影,但愛上了某個女孩,或是生了孩子,忽然就能拍出大片,還能得獎?!?p> 白芷幽幽的道:“不知道,我的專屬攝影師,會在哪里?”
說完,她有些熱切的看著他。
“你爸媽回縣里,是陪你過元旦節(jié)的吧?你卻跑出來玩?”張揚沒有接話,轉移話題。
“他們有事出去了,聽說,還是收古董?!卑总泼黜械幕鹈纾瑵u漸消隱,無奈的道,“我爸又不是很懂行,偏偏又著了魔似的,只想做古董生意。怎么說他也不聽,希望這一次,他們不會受騙了。”
兩人沿著街道,往街外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鎮(zhèn)外郊區(qū),一片田地里,不知道誰在那里堆了個小小的雪人。
張揚走過去,抓起雪,在雪人臉上捏起來,不一會兒,雪人的臉就變得精致起來。
“咦,這不是我嗎?”白芷驚喜的道,“張揚,你太厲害了!”
她把自己的帽子和圍巾取下來,給雪人戴上,高興的道:“你看,好像我啊!”
張揚心想,可惜手里沒相機,拍下來的話,定是青春最美的片段。
他拿起帽子和圍巾,幫白芷戴回去:“風大,別感冒了。”
兩人正要往回走,忽然看到一輛外地牌照的面包車,從鎮(zhèn)上方向開過來,向兩側激蕩起雪水。
張揚身子一閃,攔在白芷面前,防止污水濺到她身上。
面包車停到了一座老宅子面前。
雙溪是千年古鎮(zhèn),更是湘軍故里,最早的湘軍,就是發(fā)源于此,這里出過幾十個湘軍將領,湘軍子弟更是成千上萬。
這座老宅子,磚木混合結構,有風火墻和牌樓式大門,門楣上掛著一塊木匾,龍飛鳳舞,寫著三個大字:“慶余堂。”
張揚眼前,現(xiàn)出博物館的全息投影,從中搜索到慶余堂的來歷。
令人驚訝的是,這慶余堂三個字,居然是清朝同治皇帝的御筆。
清代有錢人都喜歡建堂屋,彰顯富貴榮華。
這座堂屋,是湘軍著名將領李任坡的故居,當年的李家將,是曾國荃麾下最勇猛善戰(zhàn)的一支勁旅。
李任坡五個兒子,有四個戰(zhàn)死沙場。
同治皇帝深憐李家滿門忠烈,特賜此慶余堂牌匾。
湘軍英勇善戰(zhàn),曾國藩等將領統(tǒng)兵有方,但據(jù)史料記載,無論是曾氏兄弟,還是其它將領,驅使士兵英勇作戰(zhàn)的利器,就是所謂的大索三日、大索十日。
顧名思義,索,就是搜索,每攻陷一城一地,不受紀律約束,燒殺擄掠三天、十天。
尤其是攻陷“天京”之后,史家如是說:“湘軍在搶掠天京時都發(fā)了財。搶劫之后,用船裝滿財物運往湘南,長江之中千船百舸,日夜川流不息。自然,發(fā)財大小,也是因官職高低而有區(qū)別。湘軍將領李任坡等人,因個人搶掠和官兵的進貢而成了巨富。攻陷天京的統(tǒng)帥是曾國荃,財發(fā)得最大的也是曾國荃?!?p> 發(fā)了財?shù)南孳妼㈩I們,榮歸故里,衣錦還鄉(xiāng),頭一件事,就是購置良田肥地,大興土木,自湘鄉(xiāng)一帶起,附近幾百公里的土地,都被他們買完了,買田的步伐,甚至向衡陽一帶挺進。
湖湘大地,短短幾年之間,興起無數(shù)豪華氣派的堂屋,三進五進甚至八進十進,建房幾十間甚至幾百間,屋宇連綿,磅礴大氣。
這間慶余堂,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諸多信息,剎那展現(xiàn)在張揚面前,讓他對眼前這座古宅,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慶余堂左近,便是川流不息的雙溪河,當年的湘軍將士,從這里坐船出發(fā),衛(wèi)國護家,功成之后,他們的金銀財物,也是一船船從這河上運回來的吧?
張揚正自感嘆,忽然聽到一聲大喊:“你們干什么!搶劫了?。 ?p>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膽敢搶劫?”張揚二話沒說,朝慶余堂那邊奔跑過去,白芷緊隨其后。
慶余堂門外,站了五個大漢,門里站著一個老媼。
剛才發(fā)聲求救的,正是這個老媼。
張揚跑過去,沉聲喝道:“你們干什么?”
一個戴著貝雷帽的青年男人,看到有人過來,連忙高舉雙手,大聲說道:“老奶奶,你誤會了,我們不是壞人,更不是強盜!”
老奶奶看到張揚和白芷走過來,頓時有了主心骨,將手中的拐杖,用力往地上一頓,說道:“我不管你們是什么人,這里不歡迎你們,快快走開!”
貝雷帽后退兩步,說道:“老奶奶,我們是來收古董的。你家那個石碑,我們老板看中了,價格好商量,你要是肯賣,我們出五萬塊錢!”
“不賣!”老奶奶雙手撐著拐杖,攔在大門口。
這種老式的大堂屋,里面有五進,上百間房,但四面全是高墻大院,只留一扇門進出,門禁森嚴,可防小人。
貝雷帽苦口婆心的勸道:“老奶奶,一塊石頭,你留著又做不了什么用途,能賣五萬塊錢呢!”
見這些人不走,老奶奶舉起拐杖,打了過去:“快走!”
看她這英姿,年輕時候,想必是個人物。
貝雷帽無可奈何,再次后退兩步,說道:“好好好,我們走,過一陣,我們再來收購。老奶奶,再見啊,您老保重??!”
說著,這些人跳上面包車,開車離去。
張揚見車子開遠了,便放下心,要和白芷離開。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老奶奶忽然問道。
“奶奶,我叫張揚?!?p> “你是哪里人啊?”
“奶奶,我是桂花村人。”
“桂花?那你可認識張得喜?”
“那是我爺爺?。 睆垞P不由得一訝,轉回身,來到門前,問道,“奶奶,你認識我爺爺?”
“得喜還好嗎?”
“我爺爺過世快十年了。”
“???”老奶奶渾身一顫,一把抓住張揚的手,“你說的是真的?”
別看她又老又瘦,但手上勁可大了,抓得張揚手有些痛。
“奶奶,我不騙你,我爺爺十年前就過世了,那時,我才八歲呢?!?p> 白芷在旁邊說道:“奶奶,他真叫張揚,他爺爺真不在世了?!?p> “十年了!”老奶奶定定的看著張揚,好半晌,才緩緩松開張揚的手,“我太久沒出這屋子了。你和他,還是有些像,像他年輕的時候。”
“奶奶,您老高壽???”張揚問道。
“我今年七十有五了!”老奶奶伸出手指比劃。
“奶奶,您和我爺爺是同齡,你們是舊相識???”
“孩子,你進來。”老奶奶臉色慈祥的朝他招了招手,和剛才的兇狠判若兩人。
張揚沒有遲疑,抬起腿,邁過高高的門檻,走了進去。
白芷也好奇的跟了進來。
老奶奶背稍微有點駝,走路有些顫魏魏的。
“奶奶,您家就您一個人啊?”張揚問道,“您這么大年紀了,也沒個人在身邊照顧您?”
“有,我有四個兒子,十三個孫子孫女,今天祠堂大祭,他們都去祠堂了。我老了,就不去了。這也是緣啊,不然的話,我怎么能見著你呢?”老奶奶笑著扭頭,看了張揚一眼。
張揚心想,這一幕,前世是絕對沒有過的!
如果不是重生,自己不會來鎮(zhèn)上擺攤賣字,白芷也不會來找自己,兩個人也不會跑到這郊外來散步,也就不會遇見爺爺?shù)睦鲜烊恕?p> 第一層天井處,有一道石制屏風,屏風后面,是個小亭子,亭子里面,立著一塊高大的石碑,仿佛主人建這個亭子,就是為了護住這塊碑。
張揚心想,那些人想買的,就是這塊碑吧?
走過三道天井,來到一處院落。
院子里面,有一株梅花,開得正艷。
老奶奶掏出一串鑰匙,這串鑰匙用繩子串著,怕有幾十把,從中找出一把長長的銅鑰匙,打開一扇古老的房門。
木板門吱呀一聲開了,陽光透進去,空中微塵物清晰可見。
老奶奶走進去,朝張揚招招手:“孩子,你進來?!?p> 張揚應了一聲,抬腳邁過門檻。
房間里面,琳瑯滿目,堆滿了物什。
老奶奶打開其中一個柜子,又拿鑰匙打開柜中的一個抽屜,她把整個抽屜全抽出來,放在一邊,右手伸進空洞里,往左邊一扳,取下一塊小木塊。
白芷和張揚對視一眼,兩人都在想,這柜子里頭,還設有暗格,那放在里面的東西,是何等珍貴之物?
老奶奶掏出一本書來,遞給張揚:“這是你爺爺留在我這的,一直沒找個機會送回去,正好你來了,就帶回去吧!”
“我爺爺留在這里的書?”張揚心里,極為疑惑,“您和我爺爺是朋友啊?”
“老朋友啰?!崩夏棠绦Φ?,“要不是出了點差錯,我就是你奶奶了。不對,你爺爺要是娶了我,就不一定有你了。”
張揚這才明白,原來,這位老奶奶,居然是爺爺?shù)膽偃税 ?p> “那這本書?”房間里光線太暗,書又有函套裝著,看不出什么名堂。
“這是你爺爺?shù)拿影。‘斈?,為了這本書,他差點連命也沒有了。孩子,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千萬別弄丟了,記住,別人給你多少錢,你都不能賣?!崩夏棠叹o緊握住張揚的手,表情像交待后事一般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