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賦(叁)
兩個時辰以后,夜幕漸低垂,公子推門而入,氣勢洶洶,花枝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以前從不這般,看來是大人又說了什么了。
“公子怎么這般生氣?”問話的是蝶衣。
“莫要提,那老頭子果真讓人煩躁?!辟x言氣的不輕,連話都無禮上許多。
“公子,不準口出此話。”她上前去,對上他的眸子,表情嚴厲。
花枝陪他長大,多教了他些禮儀,這樣也好少吃些苦頭。
“不,花枝,那老頭子固執(zhí)的讓我娶武將軍的小女兒武歡宜?!彼櫭碱^,神情急切,“花枝,我不會娶武歡宜的。”他隨后坐在椅子上,靜靜的說道。
“公子已經(jīng)弱冠了,娶妻是很正常的事?!被ㄖ@道,可說這話的時候,心里卻如刀絞。
“娶妻可以,我想娶花枝為妻?!辟x言說著,話語里依舊任性,花枝才料到,她素日里究竟做了些什么。
“公子,此話萬萬不可隨便說,否則公子就再也看不見花枝了?!钡滤紤]的周到,花枝見她明眸里帶著溫情和無奈,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為什么?!彼麊枺晚?,看著自己一身的素衣,身份低賤,終究成了花枝無法逾越的鴻溝。
“公子,歡宜小姐,挺好的。”花枝勾唇,不敢抬頭,只怕自己那一副勉強的樣子被他看的體無完膚。
“花…花枝?!彼蛩扉_的手停在半空。
“公子,您弱冠了,不該娶個貧賤的婢女,公子給奴婢留條生路吧。”花枝的話越說越傷人,蝶衣心疼的看著她,紅了眼眶。
“好,那便好。”他亦紅了眼,轉(zhuǎn)身憤憤離去,好,哪里好了,花枝像是一下子被抽盡全身的力氣一樣,癱坐在地上,眼淚刷的奪眶而出,她啊,是在勉強自己哦。
“花枝。”蝶衣輕輕將手搭在她的后背,花枝低聲啜泣,掩面看她,扯了嘴角。
“蝶衣,這樣就好了,這樣就好了。”花枝說著,可淚意更兇。
慶元二十七年,夏。
花枝抱著綏綏臥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有些無力,這只白狐仿佛通些人性,臥在她懷里一動不動,慵懶的曬著太陽。
“花枝!”門外沖進來個錦袍公子,興沖沖的喊著。
小狐貍嚇了一跳,噌的一下跳到地上,警惕的看著來人。她抬眸,起身行了禮,“奴婢給三皇子見禮?!?p> 錦袍公子面上本是歡歡喜喜的,卻在聽到她這句問候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我說過的,你不要請安見禮。”他就是那日來尋賦言公子的人,當今的三皇子,述蘇。
“奴婢不過是個丞相府里的奴婢,連宮女還不如,自然見了權貴是要行禮的?!被ㄖο蚝笸巳?,一把抱住小狐貍。
近期便是賦言公子的婚期了,全府上下都在為此事忙活,自那日以后,賦言公子再也沒有見過她,倒是三皇子日日來。
“花枝,你嫁給我怎么樣?”述蘇嬉皮笑臉的與她說道,花枝卻心下一驚。
“使不得?!被ㄖτ窒蚝笸肆艘徊剑佳劾餄M是膽怯,賦言公子這件事如鯁在喉,她再不敢與身份高貴之人有接觸了。
“你別怕哦,我是父皇和一個宮女所生,身份可不高貴,你若嫌棄我身份卑賤,受人諷刺,不必理會我也好?!彼f著,一雙犯桃花的眉目低垂流轉(zhuǎn)。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的身份,剛開始只覺他是平易近人罷了,可想起府里其他不受寵的公子,花枝便知道,述蘇從小肯定不好過。
“你…”她欲言又止,可卻看見門口一個纖瘦的影子在門前投影過來,她便走上前去,笑著看著述蘇,“沒關系哦,我也是這樣長大的?!?p> 小狐貍跳了下去,直奔那人,發(fā)出了聲音,那人來不及躲閃,暴露在花枝眼前,是賦言,沒錯,他消瘦了許多,抱著綏綏一臉牽強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
“子彥,你來啦!我與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么樣了?”述蘇見是他,很是高興。
“問花枝便好,她說什么便是什么?!彼麑ι匣ㄖΦ捻?,她想躲閃,他卻步步逼近。
“三皇子,好?!被ㄖσ娛鎏K要開口,還未等聽見什么,便答了好。
述蘇聞言,眉目輕挑,隨后,連發(fā)梢都染上了喜悅隨風蕩起?!白訌刹辉S反悔,花枝答應了你成親那日與我成親?!?p> 與花枝猜的八九不離十,她笑,笑著笑著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嘴角翹的極其僵硬,“好?!辟x言從臉上硬擠出笑來,看著她的目光牽起了悲傷。
隨著婚期臨近,府里的氛圍便愈加濃烈了,賦言公子的住處也掛滿了紅色的燈籠,貼了喜字,花枝看著忙前忙后的蝶衣,恍惚見到她袖間一條紅布,頓悟了許多事。
“蝶衣,來陪我聊聊吧?!被ㄖε牧伺纳磉叺闹耖?,說道。
“怎么了,花枝?”她看她,卻也坐下了。
“蝶衣,我不在的日子,公子就憑你照顧了?!被ㄖπ?,她怎么會照顧不好公子呢,畢竟平日里她最細心,而且,她也默默的喜歡著公子啊。
“你放心吧,說來我還羨慕你,同樣的出身,你卻能嫁給皇子,那是多大的榮幸?!钡抡f著,眼神里寫滿了真誠。
“可未必是這樣啊?!被ㄖ@了口氣,沒了下文。
賦言公子成親當天,花枝也描了紅妝,穿了大紅嫁衣,蓋上蓋頭的那一刻,花枝心已死,她也是新娘子了,可惜,不是他的。
宮里的妃子均為述蘇娶了婢女為正妻覺得喜悅,述蘇不以為然,丞相大人收她為義女,至少為述蘇掙了面子。
花枝踏出門,巧逢天降微雨,喜娘說這是吉兆,花枝想也是,離了他,她再也不會鎖著自己的感情,也不用再為看他和他的妻子在她身邊卿卿我我。
“花枝,走了哦?!笔鎏K的聲音輕快,握著她的手,安心了許多。
述蘇被封了個賢王,過的還算舒坦,花枝依舊喜歡抱著綏綏四處閑逛,她從丞相府出來,只求了綏綏,賦言允許了。
回門那日,花枝并沒有要回去,述蘇便拉著她出去玩兒,花枝玩的甚歡,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日子,他的馬車從身后路過,她并沒有在意,只是不經(jīng)意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