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便來到了正月初一。這一日,汴京皇宮大慶殿,四名高大威武的鎮(zhèn)殿將軍站立四角,皇帝趙禎高坐寶座。殿外,文武百官加皇親貴胄皆是冠冕朝服,肅立無聲,甚至在京的舉人們也被叫來,一同在殿外肅立著。而來自各地的進(jìn)奏使獻(xiàn)上貢品,接著是四方前來朝賀的使節(jié)上殿。既包括來自遼國這樣同大宋建立了平等邦交的“賀正旦使”,也有來自高麗、回紇、于闐、大理等屬國的使臣。在節(jié)日喜慶祥和氣氛中,新的一年開始了。
不過,趙禎此刻展眼望去,來自各屬國的使臣之中,似乎唯獨缺少了西夏的使臣。不過,負(fù)責(zé)接待的禮部似乎也并沒有將這當(dāng)做一回事。畢竟現(xiàn)在宋夏間干戈未平,西夏方面或許故意如此來讓宋廷方面難堪也猶未可知。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典禮即將完畢的時候,只見一位禮部的官員急急忙忙的上殿,并且抬著一樣用紅色綢布蓋著的案子。
“何事如此匆忙?”趙禎見那官員在眾多使臣面前如此模樣,心中有些不悅道。這時,那位官員這才開口道:“陛下,西夏使臣今早突然患了急病,無法前來參加大典,這才讓下屬將此貢品送入宮來。”說完,便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將案子上的那塊紅色綢布拉下。頓時,從殿外射入的陽光照在其上,整個大殿內(nèi)一片閃亮。眾人不禁抬手遮眼。待到光芒稍退,殿內(nèi)眾人這才看清,那光芒竟然是來自案中一顆拳頭大小地紫色水晶球。此刻正泛著陽光,在大殿之中熠熠生輝。
“此乃何物,為何如此光彩奪目?”在眾多大臣與使節(jié)的贊嘆聲中,趙禎頗為好奇的問道。顯然,他方才因為禮部官員的一點失禮而生的小小不快早已經(jīng)煙消云散了。而那位禮部官員答道:“啟稟陛下,此乃是前唐僖宗賜予夏州節(jié)度使李思恭之物,喚作‘紫靈晶’,用以賞賜其參與平定黃巢之亂之功勞。今夏王有感朝廷恩德,這才將此圣物進(jìn)貢朝廷以示歸附之心!”此話一出,趙禎頓時大喜過望,而殿內(nèi)的重臣使節(jié)聽聞之下,便同時高呼萬歲。一時間,朝堂之上一派歌功頌德之象。
而忙碌了一天之后,趙禎便命人帶著那顆“紫靈晶”,來到了自己的妹妹惠國公主趙祎所在的柔儀殿內(nèi)。此刻,趙祎正在同宮女們的幫助之下,將一身繁復(fù)臃腫的朝服換下。一番折騰之后這才結(jié)束。此刻,正望著窗外的在那里發(fā)著呆,似乎在惦記著什么一般。
“小祎你在想什么呢,這么出神?”趙禎笑著問道。這時候,柔儀殿內(nèi)的宮女們這才發(fā)覺皇帝駕臨,一下子便跪倒一片。趙禎笑著讓眾人起身,便隨意的坐在了一旁。
“哥哥你忙完了?”趙祎笑著問道,雖然她早已經(jīng)疲乏不堪了。不過,自己這個皇帝哥哥親自來看自己,她的心中還是十分高興的。
“剛從皇后那里過來,聞聽你方才回宮,是不是累壞了?”趙禎一臉關(guān)心的問道。
“是啊,哥哥,從四更起身就沒休息過,真真是太乏了。”趙祎一臉埋怨的撒嬌道。于是,趙禎便笑瞇瞇的令人將那“紫靈晶”捧了上來,遞到了趙祎的面前。
“紫靈晶?”趙祎不禁出聲道。隨后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就知道你喜歡,方才在大殿上我便看到你如此模樣了?!壁w禎得意的笑道。說著,便將這顆珠子賜給了趙祎。趙祎哪里敢受,連忙推辭。趙禎便早有準(zhǔn)備的說道:“我問過皇后了,她說她不要,讓我送來給你好了。如今可算是你皇后姐姐賜給你的,和我可是無關(guān)了?!边@樣,趙祎這才勉強收下珠子。而看到她一臉欣喜的樣子,趙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妹妹,已經(jīng)到了思春的年紀(jì)了。方才那一番對花無言,自是可見一斑。想是她早已經(jīng)聞聽來自遼國的使臣提出了求親之事了吧。
“小祎,方才哥哥在來你這里前,無意間聞的一小黃門吟的一首詩,恰好同你方才臨花出神的樣子十分相配?!壁w禎故作神秘的說道。話音未落,便引起了趙祎的興致。
“喔,是哪首詩?”趙祎不解的問道。
“已看云鬢散,更念木枯榮。經(jīng)時未架卻,心緒亂縱橫。”趙禎吟唱完,便掌不住笑了出來。
“哥哥你······”趙祎頓時滿臉通紅,跺著腳嗔怪著趙禎。于是,整個柔儀殿內(nèi)頓時充滿了一陣歡快的笑聲。
然而,如此歡快的笑聲,在此刻的西北前線,卻顯得格外的刺耳。正月初一的慶州城,自然也是熱鬧非常。再加上這個時候,西夏騎兵卻并沒有像往年一般來到慶州城四周劫掠歡慶節(jié)日的各個城寨。然而,就是這樣不同尋常的平靜,讓此刻劉平的心中感到一絲隱隱的不安。巧合的是,在歡樂的氣氛之中,蕭和似乎有著如此感覺。
“二郎,怎么看著心事重重的模樣?”眼見蕭和那與周圍氣氛有些格格不入的模樣,柴福拿著自己的那一只破酒壺,頗為不解的問道。而此刻蕭和的眼光,早已透過了歡快的人群,投向了數(shù)百里之外的鄜延路方向。就在這時,一陣急急的馬蹄聲穿過了疾馳的人群。
“緊急軍情!緊急軍情!”疾馳的馬背上傳來了士卒的急促的喊聲。于是,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之下,士卒掏出胸口一方圓圓的物件,遞到了前來交接的人手中。
“蠟丸傳書!看來真的是出大事了?!边@時柴福的酒早已醒了大半,而蕭和卻是知道,這份軍情,說的便是環(huán)慶路的斥候發(fā)現(xiàn)了大批西夏騎兵向北集結(jié)的情報。至于目的,便是整個鄜延路的首府——延州城!這時候,這份蠟丸傳書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劉平的手中。面對這樣一份十分清楚的敵情通報,他卻有些左右為難起來。
北宋時期邊關(guān)的軍政大權(quán),基本全部都掌握在文官的手中。身為武將是無法擅自調(diào)動軍隊進(jìn)行行動的。然而,大多數(shù)的朝廷的鎮(zhèn)邊大吏雖然都是自負(fù)知兵,卻往往忽視一線情報的價值。對于斥候冒死從前方送回的消息,這些文官們通常都會小心謹(jǐn)慎過重,結(jié)果往往便是貽誤戰(zhàn)機。
不過,現(xiàn)在的劉平倒也不是一點也不能做。一方面,他派出了有一批斥候前去刺探消息,另一方面,將目前的情形緊急送往延州城與其下的各邊寨,希望能夠為其起到一些預(yù)警的作用。做完了這些,劉平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下人的通報。
“大人,輜重營指使蕭和求見?!毕氯藖淼絼倓偯β低暾蛩阈№痰膭⑵矫媲埃÷暤奶嵝训?。
“噢······”劉平似乎并沒有在意,歪著頭,半瞇著眼懶懶的應(yīng)了一聲。下人以為他此刻并不想見,正打算將回頭將蕭和打發(fā)走的時候,劉平卻突然抬起頭來道:“讓他進(jìn)來吧!”說完,便坐直了身子,命人沏上一壺?zé)岵?。稍后,蕭和便被那名下人領(lǐng)了進(jìn)來。
“末將蕭和,參見劉大人!”蕭和拱了拱手道。劉平放下了手中的茶盅,道:“二郎為何而來?”話語之間,似乎早已猜出了蕭和的來意一般。而蕭和并沒有察覺,猶豫了一會,這才說道:“大人,而今元日佳節(jié)其間,卻不見往年趁此機會大肆掠奪的西夏騎兵在城下諸寨間活動,是否不太尋常?”蕭和自是不會提及自己知曉蠟丸中內(nèi)容的事,否則無異于自找麻煩。
“說下去?!眲⑵轿⑿Φ拿婵讋x那間閃過一絲驚訝,旋即恢復(fù)平靜道。蕭和頓了頓,便試探性的問道:“方才的緊急軍情,只怕便是末將擔(dān)心的事情吧?!痹捯魟偮?,劉平再也掩飾不住自己臉上驚訝的表情,微微張著嘴,緩緩說道:“二郎,你是從何得知的,難不成這軍情這么快便泄露了不成?”說完,臉上的驚訝此刻已經(jīng)成了一副殺氣四溢的嚴(yán)峻神情。
“不好,要壞事了!”蕭和腦筋急轉(zhuǎn),這才不慌不忙的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末將一直都相信這句話。大戰(zhàn)之前,戰(zhàn)場之上的殺氣雖然完全被掩蓋,但是彌漫的硝煙卻是十分明顯!”說完,便十分坦然的看著滿臉嚴(yán)峻的劉平,心中暗道:“但愿這番胡扯能夠唬住這老小子······”
“二郎,你果然是將帥之才!”劉平原本緊鎖著的眉頭,一下子便舒展開了。只見他快步走到了蕭和的面前,一把握住了蕭和的手,十分激動的說道。
“大人過譽了!”蕭和心中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劉平便將那份蠟丸之中提到的軍情向蕭和說了一遍。
“二郎,你剛過弱冠之年便能如此留心兵事,若是肯讀書,將來定是我大宋的擎天保國之臣!”劉平頗為激動的說道。確實,若是想在這大宋朝混的出人頭地,科舉,是必定要過的一關(guān)。然而眼下,蕭和卻必須先從戰(zhàn)場上活下來才行。此節(jié),便暫且放下。蕭和便按照劉平的吩咐,回到輜重營中便開始準(zhǔn)備大軍的糧草輜重,以備隨時會來的出征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