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自己變成了凱普萊特家的獨生女兒朱麗葉,在假面舞會上認識了蒙太古家的兒子羅密歐,這個羅密歐長得可真像阿軒啊,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全身修長,骨架勻稱,各方面比例都很好,幾乎沒有缺點!
話說凱普萊特和蒙太古是某座城市的兩大家族,這兩大家族有著深刻的世仇,經(jīng)常發(fā)生械斗慘案。但是,在假面舞會上,羅密歐被朱麗葉深深地吸引住了,上前向朱麗葉表達了自己的愛慕之情,朱麗葉也對羅密歐一見鐘情。于是,在神父的主持下,兩人結(jié)成了夫妻。
這天中午,朱麗葉的堂兄在街上遇到了羅密歐,非要和羅密歐決斗不可,羅密歐不愿決斗,結(jié)果羅密歐的朋友被朱麗葉的堂兄借機殺死。羅密歐大怒,拔劍為朋友報仇,因此把朱麗葉的堂兄殺死了。
后來,經(jīng)過多方協(xié)商,城市的統(tǒng)治者決定驅(qū)逐羅密歐,羅密歐不愿離開,經(jīng)過神父的勸說,他才同意暫時離開。這天晚上,他偷偷爬進了朱麗葉的臥室,兩人度過了新婚之夜。第二天天一亮,羅密歐就不得不開始了他的流放生活。
沒想到,羅密歐剛剛離開,朱麗葉的父親就命令朱麗葉嫁給出身高貴的伯爵。朱麗葉去找神父求助,神父給了她一種藥,服下去之后就像死了一樣,但是四十二小時后就會蘇醒過來。朱麗葉依計行事,在婚禮的頭天晚上服了藥,第二天婚禮自然就變成了葬禮。神父馬上派人去通知羅密歐。
可是,羅密歐得到了錯誤的消息,他在半夜來到朱麗葉的墓穴旁,殺死了阻攔他的伯爵,然后掘開墓穴,親吻朱麗葉之后,就將隨身攜帶的毒藥一飲而盡,接著倒在朱麗葉身旁死去。這時,朱麗葉也醒過來了,見到死去的羅密歐,便拔出羅密歐的劍刺向自己,然后倒在羅密歐身上死去……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兩個人明明彼此相愛,卻因為家族世仇而不能在一起,最后只能上演一出愛情悲劇,雙雙殉情。
當我從夢中驚醒的時候,淚水早已沾濕了枕巾,阿軒和我,不就是現(xiàn)實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嗎?難道我們也要像他們一樣,上演雙雙殉情的愛情悲劇嗎?
我抱膝而坐,將頭深深地埋進兩膝之間,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在心底肆意蔓延。良久,我才抬起頭,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而周圍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這時,許飛揚走進來,他穿著簡單的白T和黑短褲,看到我便咧嘴笑了,還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以前的他,那個陽光帥氣,溫暖干凈的少年!他一邊拿起遙控器,把窗簾拉開,一邊歡快地說道:“可兒,你醒了!餓了嗎?要不要喝粥?”
“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會在這里?是誰讓你進來的?”
他坐在床沿上,揉了揉我的頭發(fā),一臉寵溺地說道:“你一連問了三個問題,讓我先回答哪一個好呢?嗯,我還是一個一個回答吧。這是我家,你在格蕾絲的辦公室里暈倒了,醫(yī)生說你最近營養(yǎng)不良,需要好好調(diào)理一下。你爸和格蕾絲還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就把你交給我了,所以我就把你帶回我家了!”
我很氣憤:“你們這是把我當成什么人了?”
“可兒,我愛你,你說我把你當成什么人了?你當然是我心尖上的人??!”說著,他就伸手過來撫摸我的臉。
“你別碰我!”我急忙躲開,“我現(xiàn)在是有夫之婦,你怎么可以隨隨便便把我?guī)У侥愕募抑??怎么可以隨隨便便讓我睡在你的床上?我知道,你不在乎你的名聲,可是,我在乎我的名聲啊!對不起,我要回家了!”
“大半夜的,你回什么家???就在這里住一個晚上怎么了?我們以前……”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就算我們什么也沒做,也是會被別人議論的!”
我跳下床,準備離開,但他伸出長臂,將我攔腰攬起,然后將我扔在床上。我被他惹毛了,正要發(fā)作,他卻像一座山似的壓了過來,他的嘴唇也隨即印了上來,我越是掙扎,他越是放肆,直到雙方嘴里都有淡淡的甜腥味道,他才停了下來。
“對不起。”他懊惱地說道,將頭埋在我的頸間,手卻不安分地想要脫掉我的衣服,“但是可兒,我之所以控制不住想要占有你的欲望,是因為我愛你啊!”
我掙扎著,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惡狠狠地說道:“你別這樣,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他表現(xiàn)出難以置信的樣子,憤怒地質(zhì)問:“他是你的仇人,你為什么還會愛他?”
因為……因為我不是朱麗葉,阿軒也不是羅密歐!而且我清清楚楚地明白一件事情,害死我親生父母的人,是劉志強,不是他的兒子劉宇軒!現(xiàn)在,劉志強已經(jīng)死了,上一代所有的恩恩怨怨都結(jié)束了,不是嗎?
“飛揚,讓我走吧!趁我們還能好好說話的時候,讓我走!”
“呵呵呵……我竟忘了,你是陸可兒!一切向前看的陸可兒!”
“是,我就是一切向前看的陸可兒!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后種種,譬如今日生。只要阿軒愛我,我也愛他,我們就可以正常地過我們的日子,上一代的事情,又與我們何干呢?”
他放開我,站起身來,換了一副無比復雜的表情,然后若無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只是你一廂情愿的想法罷了!以我對劉宇軒的了解,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因為他的眼睛里有欲望和野心!”
“你以為你很了解他嗎?沒錯,他確實有自己的欲望和野心,但他不會被仇恨扭曲自己的靈魂,更不會被仇恨泯滅自己的良知!”
“所以,在你眼里,我現(xiàn)在就是一個惡魔嗎?”
“不,飛揚,在我看來,你現(xiàn)在比惡魔更可怕!”
“可兒!你就這么討厭我嗎?我們真的再也沒有辦法回到從前了嗎?”
“已經(jīng)刪掉的人,怎么還能像從前一樣呢?所以,飛揚,我求你,別再找我了,別再想我了,也別再愛我了!”我從他身邊擦肩而過,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我攔了一輛的士,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便讓司機載著我四處轉(zhuǎn)轉(zhuǎn)。零點的大街上依舊熱鬧,霓虹燈不停地閃爍著,車如流水馬如龍。
心亂如麻,剪不斷,理還亂,便是我此刻的心情。關(guān)于許飛揚,我覺得自己并不欠他什么,只是他一再地糾纏我,做出的舉動也越來越偏激,反而讓我有點理虧,好像是我辜負了他似的,好像我才是那個負心人似的!我很生氣,更多的是擔心,按照這種情況發(fā)展下去,他會不會做出更加瘋狂的事情來呢?
后來的我,其實也曾想過這個問題:我對許飛揚是不是太過冷酷無情了?如果我沒有那么冷酷無情,而是好言好語勸他放下這段感情的話,他是不是就不會變得那么偏激了呢?也許就沒有后面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小姐,我們已經(jīng)轉(zhuǎn)了一圈了,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嗎?”
司機師傅的話打斷了我飄飛的思緒,我無意間瞥了一眼車內(nèi)后視鏡,看到他一臉憂心加上懷疑的樣子,才驚覺自己依舊穿著家居服和涼拖鞋。我想,他一定是后悔讓我上車了吧,可能已經(jīng)認定我就是一個瘋女人了!不過,我穿成這個樣子,大半夜還在大街上游蕩,可不就是一個瘋女人么!
“哦,去解放西路100號吧!”我記得,格蕾絲就住在那邊。反正我睡不著,也不知道去哪里,就去拜訪一下她,順便問問她,我的親生父母是如何如何忠心耿耿的,而劉志強又是如何如何把他們當成棋子一樣,用完之后棄之不顧!
格蕾絲提供的資料很詳細,十七年前,劉氏集團多個城中村改造項目面臨重大財務危機,集團表示此事件正處于立案偵查階段,最終處理結(jié)果,會“還大家一個真相”。然而,“真相”還未等到,劉氏集團便爆發(fā)了財務人員經(jīng)濟犯罪事件。而事件的主角就是我的親生父母鐘偉和張桂蘭。據(jù)說他們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采取重復列支、虛列開支等手段,將集團上千萬人民幣的財產(chǎn)非法占為己有,并用于賭博活動,數(shù)額巨大,行為構(gòu)成職務侵占罪。而且他們?yōu)榱颂颖懿樘?,將依法應當保存的會計憑證、會計帳簿等會計資料故意隱匿、拒不交出,致使大部分會計資料不知去向,嚴重影響了公安機關(guān)的調(diào)查活動,屬情節(jié)嚴重,最后被依法判刑并罰款。
“經(jīng)過調(diào)查,我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你的親生父母完全是被劉志強利用了,他們原本天真地以為,只要坐幾年牢就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了。誰知道,最后劉志強竟然過河拆橋,不僅讓他們把罪名坐實,而且還要讓他們償還巨額債務。他們崩潰了,準備帶著你一起跳樓,結(jié)果,在跳樓的那一瞬間,你的母親還是不忍心剝奪你的生命,把你留在了天臺上……”
原來,我從小就注定是一個悲??!我做好了接受事實的心理準備,卻還是被殘酷的事實打擊到了。我捂著怦怦亂跳的心臟,默然離開了格蕾絲的公寓。
如果可以,我想在腦海里安裝一塊橡皮擦,把不想要的記憶通通擦掉!
一!個!不!留!
回到家中,已是清晨五點了。我泡了個熱水澡,突然覺得肚子空空的,于是悄悄地來到廚房,四處尋找食物。我的動作明明很輕很輕,卻還是吵醒了阿湘和小玉,但她們的說法是,在我回來的時候,她們就已經(jīng)醒了,她們是看著我上二樓的。
“姐姐,你想吃什么?粥?飯?或者面?”
我故意逗她們:“我想吃牛排可以嗎?”
兩人面面相覷:“??!這個,只有廚師才能做到!”
“哈哈,跟你們開個玩笑!給我煮一碗西紅柿雞蛋面吧!”
“真好!姐姐又滿血復活了!”她們有說有笑,配合默契,很快就煮好了面,然后盛出來,端到餐桌上。
我早已坐好,虎視眈眈地盯著那碗面,然后接過阿湘遞來的筷子,像是狼吞虎咽一般,大口大口地吃著面條,竟然生出一種“打落牙齒和血吞”的凄涼感和悲哀感。阿湘和小玉看得目瞪口呆,慢慢的,臉上的表情變成了欣慰和滿足。待我把最后一口湯喝完,她們便一個擦桌子,一個收拾碗筷。
阿湘一邊擦著桌子,一邊試探性地問道:“姐姐,你晚上去哪里了?電話也不接,把我和小玉都急壞了!”
“我暈倒了,在許飛揚家里睡了一覺?!?p> “哦?!卑⑾嬗杂种梗覔P了揚下巴,示意她有話就說,她才鼓起勇氣說道:“姐姐,你前腳剛回來,三少爺后腳就跟著回來了,你們是不是……”
我急忙躡手躡腳地跑上二樓,在阿軒的臥室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后長舒一口氣,輕輕地推門進去。臥室里漆黑一片,我憑感覺走到床邊,摸索到他的位置,意外地發(fā)現(xiàn)他沒有換睡衣,好像還是剛剛躺下的樣子。
我坐在床沿上,努力用平靜的語氣說道:“阿軒,我知道你沒有睡著,我們就這樣敞開心扉好好聊一聊,可以嗎?”
對方沉默著,似乎連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都控制住了,整個房間里,仿佛只有我一個人極力壓抑的呼吸聲和怦怦亂跳的心跳聲。片刻之后,他才發(fā)出輕微的嘆息:“事實如此,我們之間,還有什么可聊的呢?”
“那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跟我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父母死了,你父親也死了,我們兩家的仇恨就到此結(jié)束吧!”
“可是,你的父親漢克斯,他還活著呢!”
我一驚,從床沿上站起來,顫聲問道:“你想干什么?”
黑暗中,他緩緩地坐了起來,伸手過來拉住我微微發(fā)顫的雙手,他的手指冰涼如水,他用指尖輕輕地摩挲著我的手背。我能夠感覺到,他的雙手也在微微發(fā)顫,他在猶豫,他在徘徊,他在彷徨,他在天人交戰(zhàn)……
是的,感情有了裂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不知道要用一種什么樣的態(tài)度來對待我們之間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