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霞卷云舒,惠風和暢。陸翎住進姚家已有半月有余,這段時光陸翎每日陪鐘離瑾習武練劍,鐘離瑾也陪陸翎讀書寫字。夫妻二人,日日形影不離,感情日愈加深。
清晨之時,鐘離瑾與張行外出辦事,至此未歸。此時,姚府之中,一個中年男子拉著陸翎便往外走,口中怒道:“快隨我回去!”
陸翎用力掙脫,卻欲所不能,急道:“我不走,我不走”。就在此時,門外飛進一個白色身影,頓時劍光閃動。直刺中年男子手腕之處,中年男子右手并未放開陸翎,而是左手舉劍相擋,劍未出鞘,已化去來者五分攻勢。中年男子拉住陸翎向旁側(cè)開,這才避開劍光。中年男子見來者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一身白衣,面無表情。欲待相問之時,白衣女子急抖手中長劍,連挽三個劍花向中年男子刺去,中年男子不敢大意,舍了陸翎上前迎敵。二人一來一回,拆了十五六招。白衣女子年紀雖輕,招式之上卻不露下風。中年男子心道:這個姑娘年紀輕輕,武功造詣已是非常了得,若加以時日,前途不可量也。
二人你來我往,劍光閃動,七八個回合之后,二人分開。白衣女子向后退了三步,欲待再上前廝殺之時,陸翎突然跑到二人中間,雙臂張開,阻止二人再上前廝殺。
陸翎扭頭對白衣女子急道:“姐姐不可無禮,他是我爹爹!”陸翎又轉(zhuǎn)頭對中年男子急道:“爹爹住手,她可是你的兒媳?!?p> 原來白衣女子正是出門辦事的鐘離瑾,她與張行一同回來,只因聽的陸翎的叫喊,這才急忙施展輕功趕回來。不遠處,她見有人欲強行帶走陸翎,這才急忙拔劍上前相救。鐘離瑾聽到陸翎說,眼前之人正是他爹爹,只是輕道:“原來是名滿江湖的義薄云天追云劍陸大俠,百聞不如一見,一見更勝百聞。今日一見,方知江湖傳言非虛?!?p> 中年男子正是青城派的陸云鶴,兒子離家出走已一月有余,陸云鶴、水清夫婦心中甚急,已托江湖上的朋友幫忙四處打聽下落。有人說在洛陽附近見過陸翎,也有人說在錢塘江邊見過陸翎,夫妻二人便分開尋找,一個來了洛陽,一個去了錢塘。陸云鶴在洛陽城內(nèi),聽說在洛陽城外,姚府中有一個少年,頗像陸翎。陸云鶴便來到姚府,見陸翎正在院中喝茶,便不由分說便要帶陸翎回家。
陸云鶴聽到白衣女子盛贊自己,道:“江湖傳言,只是同道朋友抬愛,不足掛齒。倒是姑娘年紀輕輕,武功竟是如此出類拔萃,加以時日,江湖上定是少有對手?!辩婋x瑾道:“能得到陸大俠一句稱贊,受之不盡。剛才多有冒犯,還請陸大俠恕罪?!?p> 陸翎在旁道:“姐姐,你稱我爹為陸大俠,豈不是太見外了!”
鐘離瑾疑惑的問道:“那該如何稱呼?”
陸翎答道:“該稱公公。”
鐘離瑾先是一怔,隨即是婉然一笑,嬌羞道:“是,是?!苯又婋x瑾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盡,對陸云鶴拱手施禮,笑道:“兒媳見過公公。”
對方突然拱手施禮又稱自己為公公,陸云鶴亦是一怔,急問陸翎道:“翎兒,這是怎么回事?”
陸翎蹦蹦跳跳地來到陸云鶴身邊,抱著陸云鶴的右臂道:“爹爹,此事說來話長,你聽我慢慢道來?!?p> 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漢子,對陸云鶴拱手道:“小人見過陸大俠。”
陸云鶴問道:“這位是?”
漢子答道:“小人張行,乃姚府管家。今日聽聞陸大俠到府上做客,榮幸之至。”
陸云鶴見張行內(nèi)力充沛,談吐不凡,問道:“張兄非一般的人物,何以為人奴仆?”
張行答道:“小人世代受姚家大恩,當以報之?!?p> 陸云鶴聽后對張行又敬了三分,為報恩而為人奴仆,定是有情有義之人。鐘離瑾道:“公公,遠道而來,請到廳中少歇。”
陸翎道:“對,爹爹,我們到廳中坐坐,翎兒有很多話想對你說?!?p> 陸云鶴看了看鐘離瑾,又看了看張行,不知該如何是好。心中有很多話想問,只是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進屋。
張行伸手作一個“請”字道:“陸大俠,請?!苯又懺弃Q、陸翎、鐘離瑾一同進屋。陸云鶴剛坐下,陸翎在旁問道:“爹爹,我娘呢?怎么沒有和你一起來?”
陸云鶴答道:“你娘到錢塘找你去了。稍后我會飛鴿傳書,讓她回家等我們。”
這時,鐘離瑾命丫環(huán)端來一杯茶,鐘離瑾接過茶杯,在陸云鶴面前緩緩跪下,此次是她自八年前向毒手瘋怪司徒空行拜師禮之后,第二次向別人下跪,鐘離瑾輕道:“兒媳姚瑾見過公公?!?p> 陸云鶴剛才雖然聽了陸翎說了鐘離槿的身份,但仍然是不敢相信。陸云鶴轉(zhuǎn)頭問陸翎,問道:“翎兒,這是怎么回事?你才十一歲,怎么就成親了?”
陸翎答道:“爹,你聽翎兒慢慢說給你聽?!标戶嵫柿艘豢谕倌銓⑦@些天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從他離家出走到隨人來到洛陽,再到路過姚府,直至二人成親。陸翎說完,陸云鶴聽后難以自信,問道:“真的嗎?”
陸翎道:“爹,你若不信,你問瑾兒?!?p> 陸云鶴想開口問,又不知該如何說。鐘離瑾見陸云鶴難以開口,便解釋道:“兒媳姚瑾乃關(guān)東大俠姚崇之后。因家族紛爭,爹爹娘親帶我兄妹二人來到中原。九歲那年,爹爹病故,娘親帶著哥哥離家出走,至今未歸。是張管家將我撫養(yǎng)長大,教我武功。一日我在家中練武,遇明月山莊明月公子相窺,他欲強行娶我為妻,我寧死不從。幸得翎兒路過此間,我假意說與翎兒有婚姻之約,不可另嫁他人。明月公子不信,我當日便真的與翎兒拜堂成親了,這才將他氣走?!?p> 陸云鶴道:“明月公子秦慕風,老夫在江湖上也略有耳聞。此人武功高強,性格怪異,非正非邪。做人做事,出人意表?!?p> 張行道:“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雖說婚姻乃是人生大事,緊要關(guān)頭也就顧不得那么多了,還望陸大俠見諒。”
陸云鶴道:“翎兒,你才十一歲,成親尚早?,F(xiàn)在既然強敵已退,這門親事就不作數(shù)了。”其實,陸云鶴心中對鐘離瑾、張行的身份存疑,認為二人來路不明,可能是故意設(shè)計引陸翎中計。二人可能是為了青城派的武功絕學而來,或是另有目的,不得不防。
鐘離瑾道:“我與翎兒已行過拜堂之禮,洛陽城內(nèi)外人盡皆知。若公公不承認這門親事,還請讓翎兒寫一紙休書,將我休了。從此山高路遠,不再相逢?!?p> 陸翎道:“爹爹,我不寫休書。瑾兒是我媳婦,是我心甘情愿娶她的。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反悔!”
陸云鶴道:“你才十一歲,年紀尚小,不懂婚姻之事,豈可草率成親。姚姑娘大你許多,你們是不般配的?!?p> 鐘離瑾道:“只要我喜歡翎兒,翎兒也喜歡我。兩個人在一起開心就好,又何必做別人眼中的般配夫妻。”
陸翎道:“我還小,我不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愛。但我只知道每日陪她讀書練武,我就很開心。今日一天沒有見到她,心里就覺得空蕩蕩的,我不要和瑾兒分開?!标戶嵴f完之后看著鐘離瑾,眼中盡是不舍。
鐘離瑾也望著陸翎,目光溫柔,愛意盡現(xiàn)。鐘離瑾凄然一笑,輕道:“姐姐也舍不得翎兒。”
張行道:“自從姑爺住進姚府,每日陪小姐讀書練武。小夫妻情意日增,陸大俠又何必棒打鴛鴦?!?p> 陸云鶴聽后,輕拍桌子嘆道:“罷了,罷了?!?p> 陸翎聽后叫道:“爹爹,你答應(yīng)了,你答應(yīng)了!”
張行喜道:“小姐,還不快點給陸大俠奉茶?!?p> 鐘離瑾這才如夢初醒,聽懂三人的對話,應(yīng)道:“是,請公公用茶?!?p> 陸云鶴接過茶杯,又放在了桌上,嘆道:“雖是如此,但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張行道:“我等皆是江湖兒女,又豈在乎世俗之理?!?p> 陸云鶴道:“罷了,罷了,不知他娘會作何反應(yīng)?!?p> 陸翎應(yīng)道:“我娘最疼我了,她一定不會怪我的。再說娶一個這么好的媳婦,娘高興還來不及呢?”
張行聽后哈哈大笑,丫環(huán)在旁也是抿嘴偷笑,陸云鶴只是苦笑,陸翎卻是臉紅地傻笑。只有鐘離瑾紅唇輕動,想笑卻沒有笑。
陸云鶴之所以被鐘離瑾、陸翎、張行三人說動,是因為想到年輕時的自己,他與水清女俠也是經(jīng)歷千辛萬苦才走到一起。陸云鶴與水清女俠成親十多年,并沒有生下一兒半女。母親主張讓陸云鶴休了水清女俠,再娶妻妾,為陸家增添香火。可是陸云鶴不依,與水清女俠遠走江湖,求遍名醫(yī),在四十歲時才生下陸翎。陸云鶴心知自己遭遇不能在下一代身上重演,也就默認了這門親事。只是心中對鐘離瑾身份半信半疑,此事不好明說。
鐘離瑾在丫環(huán)耳邊說了幾句話,丫環(huán)便轉(zhuǎn)身而去。過不多久,兩個丫環(huán)進門,各自捧了一個木盤,一個盤子上放了一把寶劍,一個盤子上放了一支玉釵。鐘離瑾道:“久聞公公乃是劍術(shù)名家,在江湖上俠名遠播。初次見面,兒媳并無貴重之物相贈。唯有這把祖?zhèn)鲗殑Γ€望公公笑納。日后斬奸除佞,也不算埋沒了這把寶劍?!?p> 陸云鶴急道:“此劍即是你們姚家祖?zhèn)髦?,我又豈能奪人所愛?”
鐘離瑾道:“先祖姚公,早年憑此劍,縱橫江湖,未曾敗績。晚年隱居關(guān)外,歸于田園。先祖臨終之時,將此劍傳于祖父,祖父又將此劍傳于家父。多年前,家父又將此劍傳于兒媳。今日兒媳初見公公,并無貴重之禮相贈,唯有將此劍贈于公公。”
鐘離瑾說完將寶劍送到陸云鶴面前,陸云鶴見劍光寒意逼人,劍身上書一個‘云’字。陸云鶴驚道:“此乃姚崇大俠所配云劍,削鐵如削泥,斷金似斷水。此乃你姚家傳家之寶,老夫萬不可收。”
陸云鶴對云劍早就有所耳聞,此劍乃是武林中十大名劍之一。姚崇大俠早年憑此劍縱橫江湖,所向無敵。此劍之利,非一般廢銅爛鐵可比。
鐘離瑾道:“公公,兒媳既已嫁入陸家,已是陸家之人。陸家、姚家已是一家,何分你我。再說此劍,名曰‘云劍’,與公公名號正好相符。若非巧合,定是天意。此劍若在兒媳手中只是一把普通的佩劍,只有在公公手中才不會辱沒了這把寶劍?!辩婋x瑾說完之后,雙手將云劍托起,再次送到陸云鶴面前。
陸云鶴不知該收還是不收,一時遲疑。皆被鐘離瑾看在眼里,鐘離瑾又道:“公公若是執(zhí)意不肯收下,就是不喜兒媳,不愿兒媳過門。”
陸云鶴急道:“老夫并無此意?!?p> 鐘離瑾喜道:“那公公就是答應(yīng)收下了?!?p> 陸云鶴見眼前的寶劍,寒光隱現(xiàn),寒意侵人,不由得將劍接過。拔開一看,見劍身完整無瑕,劍光凜然,竟不像相傳上百年之物劍。劍身上刻了一個‘云’字,足以表明它正是百年前姚崇大俠斬妖除魔之劍。陸云鶴不禁感嘆:果然是一把好劍!此劍自姚崇大俠歸隱之后,江湖上再也沒有它的消息。今日此劍重現(xiàn)江湖,瑾兒必是姚家的后人無疑。
此時,陸云鶴對鐘離瑾的身份再無疑慮,認定她就是關(guān)東大俠姚崇的后人。其實,陸云鶴并不知情。姚崇大俠有一子一女,女兒尚武,兒子善商。故姚崇大俠臨終前將此劍傳給女兒姚馥香。姚馥香嫁給了鐘離信,生有一子,名曰鐘離彥昭。鐘離彥昭與上官依云成親之后,生有一子鐘離望,一女鐘離瑾。
陸云鶴雖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但口中仍然嘆道:“翎兒才十一歲?!?p> 鐘離瑾道:“公公不必多慮,兒媳與翎兒感情甚好。若日后,在我年老色衰之后,翎兒欲再娶妻妾,我也不會反對。”
陸翎急道:“我不要再娶妻妾,我只要瑾兒姐姐一人?!?p> 鐘離瑾對陸翎淡然一笑,輕道:“我知道你不會。”
果然如鐘離瑾所言,日后陸翎斬妖除邪,成為一代名俠,身邊相伴的也只有鐘離瑾一人。
陸云鶴右手輕拍桌子,嘆道:“罷了,罷了。婚禮已成,多說無用。即是我陸家的媳婦,我陸家又豈能不認?!标懺弃Q說完之后,將放在桌子上的茶杯端起,一飲而盡。
陸翎高興地拉著陸云鶴的衣袖,喜道:“多謝爹爹!”
陸云鶴笑道:“即已行過拜堂之禮,為父不答應(yīng)也不行了。”
張行在旁接道:“喝過媳婦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闭f完張行與陸云鶴哈哈大笑。
陸翎道:“瑾兒,快拜見爹爹?!?p> 鐘離瑾對陸云鶴磕頭道:“兒媳拜見公公?!?p> 陸云鶴喜道:“請起,請起?!?p> 鐘離瑾起身之后,轉(zhuǎn)身在丫環(huán)捧的木盤中拿起一把玉釵,道:“聽聞婆婆名號喚作碧水劍,兒媳手中正好有一把碧水釵,與婆婆名號正好相合。兒媳愿將此釵作為見面之禮送給婆婆,還請公公代為轉(zhuǎn)交。”鐘離瑾說完將玉釵捧起,躬身送到陸云鶴面前。
陸云鶴道:“為父還未送給你禮物,你倒先送禮物給我們了。你這又是寶劍,又是玉釵,太貴重了?!?p> 鐘離瑾道:“禮物無所謂輕重,只是一片心意罷了?!?p> 陸云鶴道:“這把云劍為父先替你保管,日后你需要之時,再還給你。至于這把玉釵,為父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還是等過幾天,你見了你婆婆,再親手交給她吧?!?p> 鐘離瑾看了一眼陸翎,希望陸翎能從中說幾句,只聽陸翎道:“爹爹說的對,丑媳婦早晚要見公婆的。等日后見到娘,你再親手交給她。娘她收還是不收,全憑她的意思?!?p> 鐘離瑾道:“好吧,等日后見到婆婆,兒媳再當面給她。”
張行在旁道:“陸大俠是要帶小姐、姑爺回青城山嗎?”
張行從陸云鶴口中聽到過幾天見到水女俠,從而有此猜測。陸云鶴道:“翎兒離家已久,他娘甚是想念。瑾兒初入陸家,是該帶瑾兒回家認認家門。還請張兄收拾一下,隨我們一同上路。”陸云鶴頓了一下,扭頭問鐘離瑾道:“不知瑾兒意下如何?”
鐘離瑾看了陸翎一眼,心中確是不愿意。但她心知陸云鶴提的要求合情合理,自己已嫁給陸翎,又怎能不見公婆?不進陸家之門呢?”
陸翎看出了鐘離瑾眼中的不愿,輕道:“瑾兒若覺得這里住得習慣,等見了娘之后,我再隨你回來?!?p> 鐘離瑾心道:我已經(jīng)家破人亡,再也沒有家了,這里只不過是幾間空洞洞的房子而已。沒有了爹爹,沒有了娘親,沒有了哥哥,就沒有家了。自己若是以一時意氣拆散陸翎與其父母,對他來說是太殘忍了。鐘離槿心中不忍,便道:“此間只不過是幾間房子而已,沒有什么舍得不舍得。我在這世上已經(jīng)舉目無親了,以后公公、婆婆、翎兒就是我的親人?!?p> 鐘離瑾沒有提到張行,是她與張行相依為命,早已成了親人。
陸云鶴道:“以后就住在陸家莊,我們都是你的親人?!?p> 鐘離瑾道:“就以公公之意,我這就讓張叔叔遣散府上丫環(huán)家丁?!?p> 張行心中甚是不愿,畢竟寄人籬下的日子并不好過,但還是以鐘離瑾之意行事。丫環(huán)家丁每人給了五兩銀子,讓他們各自回家去了。
鐘離瑾、張行簡單收拾了一下,第二日便隨陸氏父子啟程回青城山。四人四馬,剛走幾步,鐘離瑾回頭望了一眼,心中甚是不舍。因為張行在江湖上留下無數(shù)暗號,皆是指引上官依云和鐘離望尋著暗號而來。此間鐘離瑾居住將近一年,卻沒有等到上官依云和鐘離望找來。鐘離瑾嘆道:“此次一別,不知何時再能回來?!?p> 陸翎見鐘離瑾回頭張望,眼中盡是不舍。陸翎笑道:“瑾兒不必傷感,以后我們會再回來的?!币苍S鐘離瑾與陸翎都想不到,多年以后,當他們再回到姚府之時,早已物是人非。
一行四人四馬,向南而行。行了三四日,走到陜西境內(nèi)。只聽陸云鶴問道:“青城山與洛陽相隔千里,翎兒,你是如何到得洛陽的?”
陸翎答道:“孩兒是隨一個愛喝酒的老乞丐去看熱鬧。他說洛陽城里有個大俠懲奸除惡,會殺了欺負老百姓的狗官。等到我們趕到的時候,那個狗官已經(jīng)被人殺了,還被人將頭掛在了府門之上?!?p> 陸云鶴驚問道:“愛喝酒的老丐,長相如何?”
陸翎答道:“矮胖身子,頭發(fā)黑白交間,還有白胡子?!?p> 陸云鶴沉吟道:“難道是傳說中的武林奇人酒丐前輩嗎?”
張行道:“愛喝酒的老丐,矮胖身子,必是酒丐前輩無疑?!?p> 鐘離瑾在旁問道:“公公,這酒丐前輩是何人?”
陸云鶴答道:“他是丐幫前任幫主蘇牧塵的師兄,現(xiàn)任丐幫幫主戚威的師伯,是當今丐幫第一高手,在整個武林中也鮮有對手。他一生嫉惡如仇,行俠仗義。武功高強,不慕名利,過著云游四海、閑云野鶴的日子,唯一的愛好就是喝酒?!?p> 鐘離瑾道:“翎兒際遇如此高人,也算是緣分一場?!?p> 張行又問道:“姑爺,那個狗官是何人所殺?你們知道嗎?”
陸翎答道:“我與老前輩趕到的時候,狗官已經(jīng)被人殺了。有人說是被高個清瘦的中年劍客所殺,也有人說是被二十多歲的青年公子所殺。”
陸云鶴道:“我進洛陽城時也聽說了,有人說中年劍客正是關(guān)中第一劍客慕容龍圖,也有人說青年公子是......”陸云鶴說到此處,并未往下繼續(xù)說。鐘離瑾心中卻是一驚,因為這是鐘離瑾最近八年多來第一次聽到慕容龍圖的消息。
鐘離瑾卻是假裝平靜地問道:“公公有何難言之處?不妨直說,我們已是一家人了,就不必見外了?!?p> 陸云鶴答道:“有人說,青年公子正是明月山的明月公子秦慕風?!?p> 鐘離瑾輕輕一笑,道:“原來是他,我還要謝謝他呢?是他促使了我和翎兒的這段姻緣。”鐘離瑾說完之后,陸云鶴與張行哈哈大笑。鐘離瑾心中確是笑不出來,因為陸云鶴口中說的慕容龍圖和秦慕風都是她的仇人。
張行道:“此人亦正亦邪,原來也有行俠仗義之心,卻不知那狗官是不是他殺的?!?p> 陸云鶴道:“殺人之后,將頭掛在府門之上。不像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大俠所為,應(yīng)該是那個秦公子所為?!?p> 其實,那日慕容龍圖趕到之時,狗官已經(jīng)被秦慕風殺了。
陸翎生氣的道:“爹爹、張叔不要再提起此人了,他欺負瑾兒,我以后一定會找他算賬的。”
陸云鶴和張行聽陸翎說大人話,又是哈哈大笑。鐘離瑾也被陸翎逗樂了,輕聲說道:“我都沒有生氣,你怎么生氣了?”
陸翎說道:“你是我的媳婦,我不準任何人欺負你?!?p> 鐘離瑾聽陸翎這一席話,不由得心中感動。日后,鐘離瑾與陸翎落難江湖之時,出手相救的卻是這個秦公子。
正在此時,只聽到五匹快馬疾馳而來,隱約聽到馬上一人道:“慕容大俠真乃天下第一劍客。前幾日,除了巫山五怪,轟動了整個江湖?!?p> 又一人道:“慕容大俠,俠義為懷,在江湖上殺了不少武林敗類?!?p> 這時,只聽見第三人道:“此次得慕容大俠相助,真乃川陜百姓之福?!?p> 一行五人五馬漸行漸近,鐘離瑾見為首之人,左手提劍,右手攬住馬韁,面目清瘦,須發(fā)飄飄,一襲青衣,頗有俠者之風。鐘離瑾看到此人面目之時,雙手不由得顫抖。因為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她的殺父滅門仇人慕容龍圖。八年來,鐘離瑾日夜無不記恨此人,想著有一天手刃此人,為父親和族人報仇。
這時,第一人又說道:“川陜大盜為禍江湖久矣,不日便是他們的死期?!?p> 鐘離瑾緊握手中長劍,雙目微紅,眼中盡是殺氣,這一切都被張行看在眼里。張行與鐘離瑾之間隔著陸氏父子,不管是出言制止,還是出手制止,都會驚動陸氏父子,從而暴露身份。張行只有心中盼著鐘離瑾暫且忍耐,此仇留在以后再報。張行心知:此時自己主仆二人絕不是慕容龍圖等人的對手,如果貿(mào)然出手,不但報不了仇還會丟了性命。鐘離瑾是鐘離世家在這世上的唯一血脈,在張行心中護鐘離瑾周全,遠比報仇更為重要。
一行五人五馬從鐘離瑾、陸翎、陸云鶴、張行身邊疾馳而過,留下煙塵飛揚。張行見鐘離瑾并沒有動手,一顆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下了。再看慕容龍圖一行五人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路的盡頭。
鐘離瑾見慕容龍圖走遠,緊握長劍的左手也慢慢舒開。鐘離瑾心知自己武功尚淺,還不是慕容龍圖的對手。一旦動起手來,還會將陸氏父子卷入其中。現(xiàn)在自己只得忍耐,等日后自己學有所成,再報仇不晚。
張行問道:“陸大俠,識得此人嗎?”
陸云鶴答道:“此人便是江湖人稱關(guān)中第一劍客的慕容龍圖,乃是關(guān)中四大家族之首,慕容世家的主人,他劍法高超,俠肝義膽,是江湖上難得的好漢。”
鐘離瑾聽到陸云鶴說到關(guān)中四大家族之時,不由得心中一顫。此次見到慕容龍圖,是鐘離瑾九歲家破之后,第一次見到慕容龍圖。慕容龍圖走的太快,鐘離瑾并沒有將他的樣子看清,只覺得慕容龍圖好像老了,嘴邊多了胡須。鐘離瑾心想:若爹爹尚在人間,是否也是這般模樣?想到此處,鐘離瑾心痛如刀絞一般,對慕容龍圖的恨意又增幾分。
張行又道:“陸大俠也是劍術(shù)名家,與慕容龍圖相比如何呢?”
鐘離瑾看了一眼張行,心道:難道張叔要挑起兩人比武嗎?鐘離瑾心中又道:我鐘離世家的血海深仇,又豈能假于別人之手,若自己武功不濟,死在慕容龍圖的劍下,那也只是自己學藝不精命該如此。
陸云鶴哈哈笑道:“張兄是在給我下套,我若說不如他,是在說我青城派武功技不如人。我若說勝于他,張兄定笑話我是個狂妄自大之人。慕容龍圖劍法雖高,但我青城派劍法也有獨到之處,可與之一較長短?!?p> 鐘離瑾冷哼了一聲,道:“兒媳初入江湖,只聞得江湖上有義薄云天追云劍,不曾聽說過什么關(guān)中第一劍客?!?p> 陸云鶴道:“瑾兒,不可小瞧此人,若非有真才實學,又豈可在江湖上揚名?!?p> 日光西斜,天色漸晚。鐘離瑾問道:“公公,江湖上有哪些名門正派,又有哪些邪門歪道?兒媳雖是出自武林世家,卻對江湖之事知之甚少,冒此一問?!?p> 陸翎在旁道:“爹爹,孩兒也想知道?!?p> 陸云鶴答道:“江湖上有公認的八大名門正派,分別是少林派、武當派、峨眉派、昆侖派、崆峒派、華山派、青城派、丐幫,還有點蒼派、天山派、蜀山派、雪山派、靈山派、巫山派、梅山派、泰山派,邙山派、嶗山派,太岳派,王屋派等十二個門派,還有海沙幫,巨鯨幫、太湖幫、馬幫、鹽幫等五個幫派,其余的都是一些小門小派,就不足為道了?!?p> 陸翎問道:“爹爹,這些門派之中又有哪些是武林高手?”
陸云鶴勒了一下馬韁,讓馬放慢速度,與鐘離瑾、陸翎并排而行。陸云鶴道:“當今江湖中可稱得上武林高手的有少林六僧,武當二老,峨眉三尼,昆侖掌門,崆峒掌教,華山掌門,青城掌門,丐幫幫主?!?p> 鐘離瑾問道:“這些人又是誰?”
陸云鶴答道:“少林六僧,分別是少林寺方丈了塵大師,羅漢堂首座了凡大師,達摩堂首座了然大師,般若堂首座了無大師,戒律堂首座了悟大師,知客堂首座了見大師。武當二老是武當派掌門沈洵道長和他的師弟郝沖道長,峨眉三尼是峨眉派掌門靜閑師太和她的兩個師妹靜蓮師太、靜逸師太,昆侖派掌門何謙,崆峒派掌派費無同,華山派掌門言溪山、青城派掌門霍連山、丐幫幫主戚威。”
鐘離瑾問道:“公公,為何其他門派都稱掌門,而崆峒派卻稱掌派呢?”
陸云鶴答道:“崆峒派與其他門派不同,他共有八個掌門,分別是飛龍門掌門公羊端,追魂門掌門軒轅正,奪命門掌門宗政萬,醉門掌門封不平,神拳門掌門桓少公,花架門掌門蓋正天,玄空門掌門公孫香,騎兵門掌門申屠刀。這八個掌門地位平等,各修其功。為了便于管理,在八個掌門之上又立了一個掌派?!?p> 鐘離瑾輕道:“原來如此。”
陸翎笑道:“有趣,有趣!”
此時,只有十一歲的陸翎怎么也想不到:多年后,他正以一人之力獨戰(zhàn)崆峒派八大掌門,威震武林。
天色已晚,四人投了客棧。吃了晚飯,開了四個房間,各自回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