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周一。
一夜被小黃鸝踢下來三次,我揉了揉肩膀,好歹天亮了,該起床了,不會有被踢下第四次的風(fēng)險。
我走出房間,只看到馮奶奶已經(jīng)在廚房開始做飯了,我走過去跟她打招呼,“奶奶,早!”
“早!”
馮奶奶對著我干笑了一聲,我注意到她的眼睛血紅血紅的,遂訝異地問:“奶奶,你昨晚沒有睡好嗎?”
“沒事,有眼病,經(jīng)常這樣,吃點消炎藥就好了?!?p> 她雖是這么說,我還是覺得她那眼睛里似乎有淚的樣子,想到了昨天晚上馮林的嗚咽,想必是被馮奶奶聽到了,又引起傷心事了吧。我只能裝作不知道,然后趕緊洗漱,好幫她一起做飯。
七點的時候,馮林臥室的門開了,走出的馮林盡管面容有些憔悴,但是看到我還是嘻嘻一笑,仿佛昨晚的一切都不曾發(fā)生似得,“鶯子姐,早!”
“早!林子,昨天喝了很多酒,現(xiàn)在有沒有不舒服?”
“沒事,鶯子姐,我結(jié)實著呢!”他笑的還是露了一口大白牙,給人的感覺憨實憨實的。
我笑了笑說:“趕緊去洗漱吧?!?p> “嗯?!瘪T林似乎又恢復(fù)了精神奕奕的樣子,只是從他的堅強中我似乎看到了一絲脆弱。
小黃鸝被我拉起來,吃完飯,時間上就十萬火急了,本打算打的的,馮林卻堅持送我們,面對馬上就要遲到,我們也沒有矯情,就應(yīng)了。
這一天我得到了很多同事的慰問,從他們的目光中我知道這只是表面的一些東西,但還是很滿足,再加上擺脫了蕭明南的控制,心情比較舒暢,干起工作來,效率也格外的高。
晚上我跟小黃鸝本來打算坐公交車回去的,沒想到馮林老早就在樓下等著了,說是送完貨順路。好吧,有個車的確挺方便的,這幾天我已經(jīng)搭了很多次“順”風(fēng)車了。
“林子,總是麻煩你,讓我跟小黃鸝怎么辦才好???”
“呵呵……簡單,鶯子姐,你幫你我補補功課就可以了,至于黃鸝鳥安靜一些就好了……”
“砰!”
卻是小黃鸝從背后砸了馮林一拳,我趕忙拉住她,“小黃鸝,不可以!下車后你再報仇行不行?你們兩個之間的恩怨千萬不要濺姐姐一身血!”
“哼!算你小子走運,看在鶯子的面子上就先饒了你?!?p> “哈哈……那就謝姐姐了!”
生活仿似又恢復(fù)了起初的模樣,掩蓋傷痛,掛起笑臉,又是開心的一天。
晚飯后,馮林把小黃鸝趕出去捉知了龜了,留下我給他補功課,一切平順的像安靜的一潭水。只是這平靜很快就被再次登門的魏筱打破了。
我看到她來心里就發(fā)緊,但還是把她帶到了我的房間。
“有什么事,說吧?!?p> “你為什么住在這里?你不是嫁到一個挺有錢的人家了嗎?怎么,被甩了嗎?”
我睨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我的事,你無需過問。如果你這次來是問這個的,那請你走吧!”
“喲!真是一抹嘴巴不認主兒了,喂不熟喚的狗!”
被叫了十幾年“喂不熟喚的狗”,如今聽來還是無法鎮(zhèn)定,我咬牙忍住給她一巴掌的沖動,指著門吼道:“滾!”
“別啊……”
魏筱扯著悠揚的調(diào)子,邁著婀娜的步子,靠到我跟前,“我還沒有辦事呢,怎么能走?”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哎喲喂,真是嫁出去了,連脾氣都漲了,竟然敢這么跟我說話!”
我嗤笑一聲,“你以為你是誰!”
“也罷,看在錢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計較了,誰讓我大度呢?這樣吧,你今天再給我兩千塊錢?!?p> 我訝異的張大了嘴巴,“什么?不是昨晚給過你了嗎?”
“昨晚是昨晚的,你也知道,青城什么都貴,一千塊錢不怎么花就沒有了?!?p> 望著他涂抹的妖冶的紅唇,聽著她淡淡然的聲音,我的肺簡直要氣炸了,“你一天花一千?!我不是印鈔機。”
“那要不要我告訴我媽媽……”
“不麻煩你。”
說完我拿起手機撥了姑姑的電話,魏筱就那么壓著二郎腿倚在我的床前,一點也不害怕的樣子。
等我撥通了電話,我說:“媽媽,魏筱現(xiàn)在我這里。”
姑姑的聲音懶懶的,仿佛還夾雜著麻將牌的聲音,“哦,我知道,她告訴我了,在你那里我就放心了?!?p> 我看著滿臉得意的魏筱,心中又緊了一下,接著說:“媽媽,你知道我管不了她的?!?p> “哦你盡力去照顧她就是了,她年紀(jì)小,也惹不了什么禍,頂多是花花錢。你這輩子也沒少花魏家的錢,這個恩你總是要報的,所以別管她跟你要多少錢,都是你該給的,你可不能心疼?!?p> 我一口氣哽在喉頭,難受的要死,原來她們?nèi)际孪葦x掇好了,我懨懨地回道:“我知道了媽媽?!?p> 悻悻的掛了電話,我拿出錢包,把今天剛提的一千元錢給她,“就這么多了,省著點花,我現(xiàn)在也沒什么錢?!?p> “切!”
看著魏筱嘴角的不懈,我真是恨的想抽她一巴掌。臨走前她扔給我一句話,“別讓魏家白養(yǎng)了你!還有我們明天見喲!”
我皺緊了眉頭,好久才反應(yīng)過來,這意思是說她明天還會來找我要錢?那么明天是多少?兩千還是三千?
我近乎崩潰,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這么下去,我手里的錢也就夠她揮霍幾天的。我抓了把頭發(fā),深吸一口氣,倒在了床上。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舒緩了自己的心情。既然是報恩是還債,那么這些都是我應(yīng)該的!只是不能逼這么緊啊,債不是一朝一夕欠下的,我也沒有能力一朝一夕就還上了。我現(xiàn)在得讓姑姑知道我離婚了,真的沒有錢,給我些時間,我會還債的。
可是后來我才知道我這個決定是多么的蠢!如果說我人生的錯是在不應(yīng)該的時間走進了一間酒吧,那么我人生的再錯是給姑姑打了這個電話,說了這個消息!
姑姑聽了這個消息后暴跳起來:“我說夜鶯,一說讓你給你妹妹錢花,你就說你離婚了,擺明了是不想給,你說你這白眼狼的習(xí)性到底像誰呢,想遍魏家夜家上上下下百號人,也沒有一個像你這樣的,真是喂不熟……”
“媽媽!”
我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么,只是我實在聽不下去那句話,“媽媽,我不是不給她錢,只是離婚時我是凈身出戶,身上沒有什么錢,加上我才工作半年,工資也不高,所以一天一千,我一時真是給不上她。”
“凈身出戶,你唬誰呢?我懶得聽你在這兒給我扯。你個賠錢貨,要真是離婚了,就給我滾回家來,我跟你爸爸再給你找個?!?p> 我一口氣卡在喉嚨口,許久說不出話來,心涼的像被冰封了一個世紀(jì)。雖然知道自己不被那個家當(dāng)做一份子,但還是時常在午夜夢回時希望能從那個家得到一絲關(guān)懷,就像現(xiàn)在奢望姑姑能多問我一句為什么離婚了一樣。我深呼吸再深呼吸,可能因為最近是多事之秋,內(nèi)心不夠平靜,所以我沒能成功壓制自己的情緒,一下子喊了出來:“姑姑,你養(yǎng)育我,我喊你一聲媽媽,就算你不當(dāng)我是親閨女,好歹也算你親侄女吧,你……”
“賠錢貨,我終于想到你像誰了,你就像你那個嫌貧愛富的媽,真是養(yǎng)不熟喚的……”
“媽!”
我忍不住哭了出來,“我會還魏家的債的,求你不要這么說我,你說個數(shù)吧,我就是拼了命也還上?!?p> “喲!真是翅膀硬了,敢頂嘴了,說話也硬氣了,那你拿五百萬出來吧!”
我僵住了,不是說我是個賠錢貨嗎,何時又金貴成五百萬了?
“……”
“你要是給不上錢,就乖乖的回來給我相親,這邊有好幾位跟你爸爸要好的老板都單著呢,你要是能跟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不光能還了魏家的錢,還能一輩子吃穿不愁……”
“媽!”
我被這十幾年都捂不熱的親情傷的尖叫一聲,最后差點把手機捏碎,強自鎮(zhèn)定下來,“媽,你是認真的嗎?”
“那當(dāng)然?!?p> 我松開了緊握的拳頭,鄭重地說了聲,“好的,五百萬,我會還的。”
掛了電話之后,我為我最后奢望的那絲親情留下了祭奠的淚水!
也好,還好有價,總不至于永遠還不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