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不過是想給大家助興罷了?!笨低醯溃骸拔曳讲胚M來時,可看見大哥的侍從抬了些好酒,怎地不叫人搬進來,分給我們大家嘗一嘗?!?p> 燕王來的時候的確讓人帶了幾壇好酒跟著,想到了這里后,尋個由頭把酒拿來分給大家。只是方才齊王和康王在他之后接連進來,大家客套幾句坐下后,他一直沒有找到時機提起這件事,把酒拿出來。
這下可好,康王那個直性子瞧見了這件事,定然不會輕易放過。如此一來,倒恰好幫了他的忙。
“我看著,那像是洪家酒坊的上品酒?!笨低醯溃骸按蟾缒皇窍胪低挡仄饋恚课铱刹灰腊?,這好酒是見著有份的?!?p> “酒是有的,但沒有想著偷偷藏起來?!毖嗤醯溃骸澳窃仁俏覀渲グ菰L朋友用的,可趕巧他不在,我就折返回來,結(jié)果碰上了大家在這里聚會?!?p> “不管不管,”康王依舊拿筷子敲著案幾,重復(fù)道:“見著有份,見者有份啊?!?p> 燕王回了幾句,裝作推辭不過,便讓人去取酒來。
康王看著燕王身邊的小廝走了,把手里的酒盞往案幾上一放,“大哥的那幾壇好酒搬過來還要點時間,這會兒功夫別空下來。”他眼珠滴溜溜地繞著宴席上的人轉(zhuǎn)了一圈,“大家難不成干坐著等酒喝?”
“七弟的意思是?”問話的是齊王吳弘正。
“得來點助興的,調(diào)節(jié)調(diào)節(jié)氣氛嘛?!笨低跗鹕恚∵^佩劍,道:“我先來。”他朝眾人看一眼,道:“別的我不會,耍個劍我倒是在行,大家就湊合看看?!?p> 說著,翻身一躍,人已越過案幾,直落到中間的空地上。
劍光一閃,連綿的劍影如同湖上波光,粼粼映著花樹上成簇的花朵。
他身姿矯健,雄鷹一般橫空掠過,踏著花枝,直翻飛到另一株樹下,來了個倒掛金鐘。
那花樹被他一抖,紛紛然,落下一地花瓣。
他手中劍一橫,劍氣一凝,下落到一半的花瓣紛紛倒流。仿佛被什么東西吸引著,朝上飛旋而去,緩緩吸附在劍身上。
眾人哪里見過這樣的招式,紛紛稱奇,拍手叫好。
顧靈芷極輕地挑了挑眉頭,眼里有淡淡的笑意。
平心而論,這一個舞劍,是當(dāng)真舞得好。
樹上的人一個翻身,旋飛著緩緩落地。劍上吸附的花瓣隨著劍光被舞成了淺桃色的綢帶,旖旎多情。流轉(zhuǎn)的劍光里,一刺,一撥,盡帶鋒芒,銳不可當(dāng)。
剛?cè)嵯酀?,叫人不得不嘆服。
吃瓜群眾之一的顧靈芷一起跟著眾人拍手,一起贊嘆。
她本以為,接下來依然是吃吃喝喝,聽曲看表演。卻看見康王把劍一收,視線落在她身上,然后輕輕一轉(zhuǎn),看向王悅生和謝挺兩人,道:“這三位……”他緩緩一笑,道:“該是這次新科榜上頭三名?”
話問到這份上,他們?nèi)四懿稽c頭嗎?
而且,他顯然是明知故問,備著后招呢。
果然,聽得康王繼續(xù)道:“都說三位學(xué)富五車,才高八斗。今天這么一個好日子,大家難得聚在一起,好風(fēng)景好酒好菜都齊備了,三位不打算來點什么……”
他又瞧了他們?nèi)艘谎?,“比如作一首詩,紀(jì)念一下?先有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后嘛……”他想了想,道:“可以有我們這個……”他抬頭看了看附近的花樹,道:“《花林集》?”
“幾位覺得如何?”康王一個人在那自嗨著,興致勃勃地挨個轉(zhuǎn)頭看了他們一遍,似乎在等他們接話。
其他兩人臉色沒什么,也說什么。
但顧靈芷一聽要作詩,眉頭下意識地擰了一下。
你讓她上山打虎都行,就別談作詩。
從小那么多門功課,就數(shù)作詩一門最差。從前每每到撩姑娘需要用到詩的時候,顧靈芷都是揀自己聽過的,顧嘉喬寫的詩來。上次給胖胖的李如花姑娘出氣,也是用顧嘉喬的詩胡亂拆改的。對穆霈云那次,則直接拈來《詩經(jīng)》里頭的原文用。
今天來的世家公子們,不說擅長詩文,但從小四書五經(jīng)沒少背,當(dāng)場作一兩首詩這樣的事,對他們來說根本不是什么難題。在場的人里,已有人悄悄打起腹稿了。
今天能者齊聚,濟濟一堂,看著無比和諧,可有了一個這樣的表現(xiàn)機會,誰不希望露兩手。
再者,今日還有朝中幾位有權(quán)勢的皇子在。他們面上雖然不說,但若無招賢攬才之心,或者存了拉攏各世家大族公子的心思,誰無端端跑到郊外來摻和這么一個宴會。
“幾位兄長覺得呢?”康王已經(jīng)把手中的劍一撂,轉(zhuǎn)回自己的坐席前面,姿態(tài)瀟灑地端起酒杯,仰頭喝了一大口,道。
一直很少話的趙王此時淡淡開口:“良辰美景,的確當(dāng)以詩酒相伴?!?p> “還是四哥解風(fēng)情?!笨低跽f完,又看了一眼齊王:“二哥,你說呢?”
“今日我們在這里縱酒享樂,自然怎么開心怎么來。”
康王聽罷,朝向他端起酒杯,兩人隔空碰了一碰杯,道:“二哥爽快?!?p> “大家隨意就好。”燕王作為四兄弟中的老大,又是皇后所生的嫡長子,說的話自然分量不同一些。可他的話,卻偏是四兄弟里頭,語氣最平淡,話語最平和的一個。
這時,燕王讓人去取的酒也端上來了。
康王瞧了,嘖嘖嘆道:“酒都上來了,你們別磨蹭呀?!?p> 這句話說得沒什么問題,關(guān)鍵在于他接下來說的那一句。
“不作詩也行,叫他們誰先來表演個什么,助助興,只管讓大家樂呵一下?!?p> 一個“叫”字,一個“讓”字,頓時把宴席的氣氛推得十分尷尬。
在座的大多數(shù)人多是同輩,或者歲數(shù)相近,平日里大家都比較客氣,說話間多少會用上一個“請”字。而“叫”和“讓”這兩個字,多少有些頤指氣使的意味,直把他們當(dāng)成奴仆歌姬的一類人了,可以任意驅(qū)使。
今日雖來了四位皇子,可除了康王之外,其余人都客客氣氣地,對這些世家公子一副親和姿態(tài)。明面上,燕王、齊王和趙王雖然沒有特別親近誰,但禮賢下士的姿態(tài)放得極好。
大家相談甚歡,十分融洽,偏偏康王突然來這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