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來到白馬寺前,那小沙彌一路上跟眾人介紹著白馬寺的歷史,講著洛陽城的特色,直說得忘乎所以,說到興奮處還不禁手舞足蹈。
蕭思君跟在那小沙彌身后,心中可謂萬分矛盾。
他總覺得這個小沙彌是在眾人面前裝模作樣,但那眼中的光彩和真誠的模樣,卻也真像個孩子一般,全無半點(diǎn)惡念藏在其中。
那小沙彌忽而舉起手指向前方:“各位施主,前面就是白馬寺了!”
眾人順著他手指看去,先入眼的便是一對古樸的石雕白馬,隨后才是門楣上那“白馬寺”三個大字。
小沙彌興沖沖地帶著眾人往里走去,剛?cè)氲瞄T口,回頭向眾人合掌道:“請各位稍候,小僧這就去通報方丈?!?p> 小沙彌說罷便準(zhǔn)備走入寺中,蕭思君此時對他懷疑絲毫未減,生怕他就這么跑了,于是猛一伸手扣住他肩膀嚷道:“慢著!”
蕭思君也是著急,那手上用的力道不小,然而小沙彌的肩膀卻如同磐石般堅硬無比,任蕭思君如何用力他也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蕭思君。
正這時一個年歲稍長的僧人從寺中走了出來,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小沙彌和蕭思君一行人,開聲喊道:“法源,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p> 卻在這時看見蕭思君扣住了小沙彌的肩膀,只道是這小沙彌被什么人劫持了,驚呼一聲,趕緊跑了過來。
蕭思君也看見了那個僧人,未待他走近,便大聲道:“這位師傅,請你去通報貴寺方丈,就說真武門掌門蕭思君前來拜訪!”
那僧人見蕭思君一伙人多勢眾,又多配兵器,早已被嚇壞了,此時又聽他自報家門,搬出了“真武門”的名頭,已經(jīng)有些懵了。他呆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頭也不回地跑回了寺內(nèi)。
過不多時,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從寺內(nèi)傳了過來。蕭思君仔細(xì)辨認(rèn),聽得四五個人的腳步聲,都顯得雜亂無章,又透著一股慌亂的感覺。
聽那腳步聲的深淺,顯然這些人都沒練過武藝,看來江湖中說白馬寺“不修武禪”確有其實(shí),然而這便更讓他懷疑眼前的小沙彌了。
沒過多久,那些腳步聲轉(zhuǎn)過前殿,這些聲音的主人也都現(xiàn)了身。
來者共有四人,除了剛剛?cè)ネ▓蟮纳?,剩下三個都是身披袈裟的老者。
那站在右側(cè)的老者見了寺門口的眾人,開聲嚷道:“法源,這是怎么回事,可是你哪里得罪各位施主了?”
聽他這么說,池墨茵嗤聲一笑,小聲道:“怕是這老和尚被蕭掌門的名頭嚇住了,居然只管幫著外人?!彼@話自然又換來龔長老幾句埋怨。
那小沙彌聽了也自覺委屈,撇撇嘴道:“凈文師叔冤枉人,弟子不過是幫幾位施主帶路罷了?!?p> 那法號凈文的大和尚也不聽他解釋,急道:“什么帶路,你看看這樣子,人家明明是來興師問罪的!”
聽凈文這么說,蕭思君才想起自己還扣著小沙彌的肩膀,趕緊放了手,拱手行禮道:“晚輩蕭思君,唐突叨擾,萬望見諒?!?p> 那站在中間的長須老僧合掌還禮,口稱“善哉”:“久聞蕭居士大名,今日得見,足慰平生。老衲凈明,見過各位施主?!?p> 這長須老僧就是白馬寺方丈凈明大師,各人趕緊上前見禮,報了家門,唯獨(dú)一起前來的老者在門外研究那一對石馬,并未進(jìn)來說上一句話。
這老者跟蕭思君他們本也不相識,他們也不好說些什么,倒是凈明大師見了老者,笑著招手道:“牛兄,既然來了何不進(jìn)來坐坐,別研究那一對白馬了?!?p> 陳寧看了看仍在研究白馬的老者,問凈明大師道:“方丈認(rèn)得這老先生?”
凈明大師笑著道:“已是多年的交情了。”
眾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雖然這事出乎意料,但蕭思君也沒忘了此來的正事。
他將手?jǐn)[向小沙彌方向,問道:“這位小師傅自稱白馬寺僧人,不知是也不是?”
凈明大師捋著胡須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是老衲的弟子法源?!?p> 凈文大和尚見蕭思君發(fā)問,突然沖著法源喊道:“還說你沒錯?人家這不是都來問了!”
池墨茵見不得凈文這等欺軟怕硬的樣子,攔在法源身前道:“大師錯怪小師傅了,我們只是想感謝小師傅帶路的恩情?!?p> 見池墨茵話說得誠懇,眼中神色更是凜然,那凈文大和尚也啞了下來。
凈明大師看著池墨茵,眼中含著謝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道:“好在不是小徒?jīng)_撞了各位?!?p> 卻沒想到這話音剛落,那姓牛的老者忽然晃入眾人中間,笑嘻嘻道:“不沖撞不沖撞,只是沒想到你個整日吃齋念佛的老頑固,居然有個武藝……”
那“武藝”兩字剛出口,凈明大師便伸手捂住了老者的嘴,笑道:“老哥啊,我這有今年初春采下的上好茶葉,你不嘗嘗?”隨后便不由分說地命弟子強(qiáng)行將老者帶了出去。
看到這情景,蕭思君等人也都猜到個大概,想來凈明大師是知道內(nèi)情的。
凈明大師見老者已被帶走,又回過頭來招呼眾人:“各位施主遠(yuǎn)來是客,就不要站在門口聊天了,老衲叫弟子帶各位施主入內(nèi)堂如何?”
幾人都點(diǎn)頭承了凈明大師的好意,跟著弟子向里面走去。沒想到走了不遠(yuǎn),凈明大師忽然停下,對蕭思君道:“說來蕭居士來,應(yīng)該是為了探聽令尊的消息吧。既然如此,就請蕭居士跟老衲走一趟,單獨(dú)一敘如何?”
這話題來得突然,蕭思君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他回頭看了一眼眾人。
池墨茵見蕭思君的眼中既有震驚又有茫然,自然明白他現(xiàn)在的心思,他當(dāng)然想知道蕭天賜的消息,只是眾人都是來找蕭天賜的,他又不知該不該獨(dú)身而去。
池墨茵嘆了口氣:“這是你們家務(wù)事,本來也不該我們這些外人插嘴。我們就在內(nèi)堂等你,到時說與不說,也全看你自己決定吧?!闭f著叫上自家門人,頭也不回地跟著在前面帶路的僧人而去。
陳寧搖了搖頭:“這池宮主著實(shí)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啊,還記得我說過的嗎?門當(dāng)戶對啊。”
蕭思君一把將陳寧推向眾人離開的方向,怒道:“小心跟不上迷了路,到時連口水都討不到?!?p> 陳寧一邊慢悠悠向前走著,一邊故作無奈道:“可惜了,奈何佳人落花有意,偏偏豎子流水無情呦?!?p> 留下這句揶揄,這偌大的庭院中就只剩下蕭思君和凈明大師了。
凈明大師也聽出了陳寧話中的意味,笑著搖了搖頭,將手一擺:“蕭居士,這邊請?!?p> 蕭思君跟在凈明大師身后,走了不久來到一座樓閣前,抬眼望去,見牌匾上寫著“藏經(jīng)閣”三個大字。
凈明大師讓開道路,微微躬身道:“蕭居士里面請?!?p> 說起寺中的藏經(jīng)閣,怕是和真武門的玄思塔一般,都是藏著門派中重要典籍的地方。這類地方在一個門派來說應(yīng)是重中之重,如何凈明大師一開始便將自己帶到這里來了?
只是作為一寺方丈的凈明大師已經(jīng)開口,蕭思君自然也不好拒絕,于是頷首道:“晚輩失禮了”便抬步走了進(jìn)去。
這藏經(jīng)閣地方并不很大,裝飾也算不上華美,跟真武門的九層玄思塔根本沒法相比,但看看里面一塵不染的書架,和書架上保存完好的古書,也能看出寺中對藏經(jīng)閣的重視。
凈明大師關(guān)上藏經(jīng)閣的大門,從旁側(cè)取來兩個蒲團(tuán),鋪在了右手邊書架之下,邀請蕭思君入座。
待二人坐定,蕭思君便急不可耐地詢問:“大師說要談家父的事情,莫不是家父真在寺中?!?p> 凈明大師看著蕭思君充滿期待的眼神,微微嘆了口氣,然后緩緩搖了搖頭:“并不是,令尊自十三年前失蹤后,一直未曾在寺中露面?!?p> 蕭思君原本熠熠生輝的眼神立時黯淡了下去,他低著頭沉思了一會,轉(zhuǎn)而苦笑道:“果然,江湖傳言信不得呢?!?p> 凈明大師口稱“善哉”,柔聲道:“老衲也知道,蕭居士擔(dān)心令尊安危。老衲與令尊私交甚篤,這些年也在關(guān)注他的動向,只是未曾想他竟如人間蒸發(fā)了一般,音訊全無?!?p> 蕭思君低著頭,微微頷首,顫聲道:“自家父出走,家母與各位師叔伯便整日愁眉不展,過了許多年才有了好轉(zhuǎn)。我本以為這回便是找不回家父,也多少能知道些消息,卻沒想還是竹籃打水?!?p> 凈明大師道:“令尊武藝高強(qiáng),又是天下聞名的大英雄,以他的身手名氣,只要稍一現(xiàn)身,便是在何處荒郊野嶺,怕也是能在江湖上掀起大波浪的?!睋Q言之,只要他想不現(xiàn)身,任是誰也拿他沒辦法吧。
蕭思君當(dāng)然明白凈明大師話中的含義,既然沒消息,那蕭天賜就一定還活著。否則他只要現(xiàn)身,無論生死都不可能寂寂無聞。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沖凈明大師笑道:“大師說得是?!比欢男乃既徊辉诖?,想來那笑容也是十分難看吧。
無論如何,此時他已經(jīng)知道了蕭天賜的確不在寺中,他也不打算繼續(xù)糾纏于此,免得自己在惆悵中無法自拔。因而他干脆轉(zhuǎn)移了話題道:“說起來晚輩聽說過,貴寺僧人并不習(xí)練武藝,但為何法源小師傅的內(nèi)功卻十分高超?!?p> 凈明大師苦笑道:“這便是老衲找蕭居士來的另一個原因?!?p> 聽凈明大師這么說,蕭思君多少也有了些興趣,更何況這話題也是自己找的,自然就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凈明大師倒沒有立刻說下去,而是起身在身旁的書架上抽出一本經(jīng)書,交到了蕭思君手中,道:“這本就是小徒法源所練的內(nèi)功,蕭居士請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