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伊諾爾,按照蘇門猗陽所說的,在眾目睽睽之下,搬著一個活生生的人,穿過掛著平安鎮(zhèn)牌子的大榕樹,再穿過堵著鎮(zhèn)子的一群人。
像是剛打完獵的原始人,把獵物插在一根木棍上,扛著走一樣的視覺感。
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這個不停顫抖的人到底有多痛苦,他身體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不規(guī)律的顫抖著,伴隨著某種不知名的節(jié)奏,就算被我和伊諾爾抬著,他也保持著和大蝦一樣蜷縮著身子……
這個蘇門猗陽,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在我們經(jīng)過威斯克洛伯爵的身邊的時候,因為我走在前面,所以一抬頭,就能看見他臉上完全可以被成為微妙的表情,那種竭力想要保持笑容的臉,眼皮和下巴,卻和他的兒子一樣,肌肉在不規(guī)律的顫動著。
但是動靜微乎及微,如果我不是站在他的面前,幾乎無法發(fā)現(xiàn)。
然后他騰開道路,放我和伊諾爾過去。
接著,我回頭看了他一眼,這個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兒子被打以后的父親,正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向著蘇門猗陽,無視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帶著討好的目光,落在蘇門猗陽身上。
他可能還有事想要和我們的鎮(zhèn)長大人商量……
算了,管他呢,我還是先想著把人搬到哪里合適吧,可是我應(yīng)該把人搬到哪里合適呢?總不能真的和蘇門猗陽說的一樣隨便找一個地方扔進去吧,他那明顯是說出來氣那個伯爵的,看來這個看上去挺有譜的伯爵大人,剛剛是惹到這個邋遢的“大人物”了。
因為不管怎么說,他也是這個小鎮(zhèn)子的“管理者”,說白了,也就是最大的人。所以稱他為“大人物”是實至名歸。
也是正在我發(fā)愁之際,花不知什么時候悄悄的跟了上來,輕輕的用她的煙桿敲了敲我的肩膀,示意我跟著她走。
“你不在哪兒看著么?”我輕輕的問著她,遠離的人群,也不知道這個大魔導師是從什么地方跑過來的。
“我?”花搖搖頭,回頭看了看連呻吟都呻吟不了的小伯爵,頭發(fā)凌亂的披散在他的臉上,被不知名的液體緊緊的粘著,而那液體,到底是從嘴里倒流出來的胃酸,還是頭上冒出來的冷汗……無從得知。
“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了?!被柭柤绨?,走在前面帶路:“你們的鎮(zhèn)長大人已經(jīng)談妥了,我來這兒的目的應(yīng)該也沒了,原本就是過來看熱鬧的,現(xiàn)在熱鬧也看過了,還有什么待在哪里的理由?”
“呃……”我點點頭,說:“確實沒有?!北硎举澩?p> 也確實和花說的一樣,原本就是來看熱鬧的,不過也真的沒有什么熱鬧看,在人群中擠了半天不說,除了那三個衛(wèi)兵的盔甲特別好看以外,其他也沒什么看頭,原本以為這里應(yīng)該有什么任務(wù)來著,可能會有和阿斯托撒說的一樣會有什么獎勵,但是,就目前來看……好像不是。
“那我們一會兒還回來么?”我小聲的問著她,說著:“咱們……”
“那我就管不著了,我可能還會回去看看,但是你們的話,應(yīng)該是自由了吧。”花停在一個岔路口出,看來來來往往的人,伸手指著旁邊的小路,這是所有分支路中最小的路,示意我和伊諾爾,“我們走這里?!?p> 剛一踏進這個小路,一陣濃重的腥味撲面而來,那是垃圾堆放在一起過了很長時間的味道,加上莫名的臭水味兒,惹人干嘔。
“這是什么地方???好臭?!蔽?guī)缀跬鲁鰜?。要不是手里還抬著這個小子,我就捂著鼻子走了。
然后我回頭看了一眼伊諾爾,這個小伙子也和我一樣,甚至比我更加嚴重,在他進了這個小道以后,臉都有些變色,可能也是因為他的皮膚更加白嫩的緣故,所以,但凡有一點臉色異常,變化都比我的大很多。
“忍忍。”花的臉色如常,繼續(xù)走在前面。
“哇,好偏啊?!蔽铱粗車慕ㄖ桶幕h笆上面散發(fā)著刺鼻的腥味,這是植物氧化后想要和空氣融為一體的味道,夾雜著某種令人感覺惡心的濕氣……我想,這里一定會很討蘑菇的喜歡。
而且墻與墻之間的距離很近,把我們現(xiàn)在所走的小路擠的十分狹小,陽光幾乎無法照射進這里,這讓巖石鋪成的地面生了一大片的苔癬,走起來十分不便。
“還行吧?!被粗車沫h(huán)境,看著被濕氣腐蝕的已經(jīng)發(fā)黑的木頭,說著:“這里雖然看上去寒顫一點,但是也是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我想,陽的意思也是把這個孩子放在這兒,這個孩子就算現(xiàn)在不去,以后還是要獨自待在這里的。”
“為什么?”我好奇的看著周圍的房子,果然,和她所說的一樣,沒有一個人居住過的痕跡,全都是破破爛爛,這和這個鎮(zhèn)子外面看上去的平靜很不搭配,我想,要是這里到了晚上,一定會有一個很好的氛圍,想來鬼屋也不過如此。
要是讓一個人就這么的,被丟到這里,那一定……
咦……
我打了一個冷顫,這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還好當時我住的是那些個精靈生活的地方。
不過這個花也是,怎么總是找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
“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接著問。
“沒有,沒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想鍛煉鍛煉這個小伙子。”花停下了腳步,指著這條路最盡頭的房子,離我們足足還有十幾米的距離,說著:“就那個地方,你們?nèi)グ?,把他扔進去?!?p> “啥?”我聽著她的形容詞,一時半會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真扔進去啊?”
“隨你得便吧?!被ㄉ斐鲎约旱氖?,捏著自己的鼻尖,顯然她已經(jīng)受不了這里刺激性的水汽味兒了。
“呃……”我回頭看看這個苦命的布蘭德利,從我們剛進這個小路開始,他的身體就停止了顫動,好像生命真的走到了盡頭一樣,變成一具尸體一樣一動不動,這倒方便了我和伊諾爾,但是當我把眼神放在他臉上的時候,可把我嚇得不輕。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這家伙的臉色變得和鐵青的顏色差不多,帶著沒有一絲血液流淌著的蒼白,翻著白眼,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嘴里的透明的液體也開始止不住流淌,這可把我嚇壞了,連忙先把他放在地上,也不知道他就這樣保持了多久,伊諾爾也不說一聲。萬一真的那啥了……
呸呸呸!不會不會……
我這輩子可是連一個像樣的死人都見過,現(xiàn)在讓我摸……
那……
哇,想想都惡心。
“喂,小伙子?!蔽野阉麚г趹牙?,伸手掐著他的人中,但是他依舊在地上翻著白眼,身體和一條死透了的魚一樣柔軟。
“醒醒!喂!”我用力的晃著他的身體,試圖通過這種方式把他叫醒。
“別忙了?!被ㄕf著:“他只是暈了而已,把他丟進房間里去吧,我們總不能在這兒和他耗著。”
“可是……”我看著布蘭德利的嘴角,從剛才的透明的口水,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帶著白色的唾液了,我想,再過一會兒,恐怕就不是吐口水那么簡單了,這得是口吐白沫的癥狀?。骸八汲蛇@樣了?!?p> “沒事,讓他躺一晚上,明天就會好的?!?p> “啥?”我呆呆的看著花,這人都成這樣了,她還說出這樣的話,這可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不應(yīng)該給他看看么?”
“不用。”
“可是……”
“沒有可是?!被▍挓┝撕臀医忉?,對著伊諾爾說:“你把他拖進去?!?p> “???”伊諾爾同樣有些掙扎的看著布蘭德利,我想,他應(yīng)該是贊成我要給這家伙看病,但是誰知道他只是猶豫一下,就伸手把布蘭德利從我的懷里拽走了,還真的和花說的一樣,抓著這個半死不活的人,在地上拖著走。
“喂!”我簡直被這種景象嚇壞了,哪有人這么干的?這伊諾爾腦子里面裝的是什么?。?p> “你等等?!蔽覜_著伊諾爾高聲呼喚著,然后扭頭看了花一眼,她還是一臉的不在乎——你說她就不能有一點的表情,這是什么意思?
隨便把一個人就這么處理了,而且還是不帶一丁點兒愧疚的。
但是顯然和她理論也不是明智的選擇,我只能從地上起來,跑到伊諾爾的身邊,重新幫他抬著這個了無生息的布蘭德利。
真希望這孩子能撐過去……
我為你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