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佳發(fā)著呆一路沿著街道往上走。當(dāng)身邊吵鬧久了,一旦安靜下來,會感覺身側(cè)一片空。
像這個世界都只有她一個人了。
但這個世界什么時候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呢?
她沿著城墻根往下走,墻外是淅淅瀝瀝的流水聲,這條大道串聯(lián)了吳縣內(nèi)外,所以每當(dāng)清晨,總有許多人在此以物換物或者賣一些自家的瓜果蔬菜,每當(dāng)官兵驅(qū)散,他們臨時散開,但官兵一走,他們立馬就回來。
無論在什么時候,小市民都有小市民的生存之道。她耳邊也是熟悉的對話。
“這折耳根多少錢?給我來半斤。”
“三十銅板?!?p> “怎么不去搶?!奸商!”
“稅又漲了,我的日子更不好過,不信你去別家看看,這點銅板都換不來半碗米!若不是娃兒哭著要吃饅頭,我何苦來賣這些,自己家吃著都不夠呢...”
她聽著這些對話,繼續(xù)往前走。
再沿著這條路走個十來分鐘,走過潛龍橋,跨過那座牌坊,她很快就能走到城外,城外有好幾座山,而她的房子就在其中一座的半山腰上。
白紜死了,她的能力又能回來。而她只需要忍個幾天,就又有了神筆的能力。有那樣的能力在,她只要稍稍有心,就能過的很好了。
如果實在累了,她大可放棄,回到神筆族,和小玉他們一起在那處室外桃源活過短暫一生。
這時,前面一陣騷動,似乎是一個大漢正追著一個小屁孩朝她奔過來,大漢手拿鋤頭擺出一副志在必得,氣勢洶洶的樣子喊:“小兒莫跑!”而那個小孩卻勝在身小靈活,善于鉆洞撿漏,這邊從墻洞里轉(zhuǎn)過去,那邊又從菜筐里滾出來,大漢錘好幾下都沒打到小孩身上,氣的哇哇直叫。
小孩溜出小巷,沖陸佳縮在的這處大道跑去。陸佳一瞟之下,只看見這小孩臟兮兮的瘦巴巴的跟個猴子似得,臉上也裹滿了泥巴,看不出本來面目。
不過一旦鉆出小巷,跑到了大道上就又不同了。因為大道均勻筆直,路面上也沒有那么多雜七雜八的障礙,小孩人小腿短,眼見著就要被大漢追上了。
她還沒晃過神來,那個小孩居然嗖的一下自己泥巴手竄過來抓了她的裙裾,縮在她背后。
也在頃刻之間,那個扛著鋤頭的農(nóng)夫追趕過來,面帶不善的看著她:“這是你的孩子?”
鍋從天上來,陸佳定然是不認(rèn)賬的:“不...我不認(rèn)識他?!?p> 陸佳背過身想把那個小男孩抓出來,她剛剛抓住小孩的一只手,那個小男孩反手就把她一抱:“娘親!你方才干什么去了!”
男人又把袖子擼的更緊,面色更是不善。
陸佳跳的老遠,勉強將小孩扒拉在一邊:“我怎么會有這么臟兮兮的孩子?!?p> “娘親...你嫌孩兒臟嗎?是的...娘親是一直不愿意碰孩兒的,上次替孩兒洗澡已經(jīng)是三年前了...”
本來剛才這一幕大人追小孩的打戲已經(jīng)夠引人注目了,小孩這一哭,周邊大爺大娘已經(jīng)聚集起來對陸佳進行道德譴責(zé):“哪有這樣的娘親.”
陸佳渾身一顫,打起精神:“這小孩在說謊!我是住在城外方園山上的寡婦,丈夫五年前就去了,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小孩!”
小孩用她裙裾捂住臉一陣嚶嚶嚶假哭:“娘親!你不能為了想要改嫁就不承認(rèn)孩兒??!孩兒已經(jīng)八歲了,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從你肚子里落下的??!是父親和母親的骨血!”
陸佳還欲辯駁,但小孩又開口堵她的話:“娘親改嫁也不要緊...孩兒吃的很少的,一日只吃半碗粥,也不用娘親找地方給孩兒睡,雞棚牛棚孩兒都是可以湊合的...只是...只是不想和娘親再分開了....”
triple kill!
那農(nóng)夫聽到這里,已經(jīng)眼含熱淚,他也不想想剛才是誰把這個小孩子追的跟個小雞崽子似得,將手頭鋤頭在地里一敲,開始罵陸佳:“你這婦人怎生如此歹毒!到底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怎么能這么對待你的孩子呢?”
陸佳眼含熱淚:我不是...我沒有...
但旁邊圍觀群眾紛紛迎合,鼓掌叫好,將陸佳的那一丁點的反駁踩在實心地里了。
只陸佳一個人嘴唇開合,想說什么都被別人的嘰嘰喳喳聲音打斷,她坑別人坑慣了,冷不防被別人坑一下,實在是覺得鉆了死胡同,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心情本就沮喪,這會更是不想再和這種事牽扯上了。
大不了破財消災(zāi)罷,被圍觀許久,她終于頹然對那農(nóng)夫說:“這小孩干什么壞事了?”
“你這孩子忒頑皮狡猾了些!他偷了我家一個大褲衩子,還偷了地里一個大白蘿卜。”
陸佳扶額:“你這小孩忒壞,偷人家褲衩子干嘛?偷蘿卜又干嘛?”
小孩不說話低著頭,抓著她裙裾的手緊了又緊。
那大漢想來也是氣壞了:“偷個大白蘿卜也不至于讓我當(dāng)街這么追一個小孩打,主要是我家三兄弟,卻只有這一個沒破的麻褲衩,其他都是拿個布袋湊合,我們每日還需商量著來穿,昨日大哥出門穿,今日是我,明日是二弟,今日好不容易輪上我穿了,剛洗了想在外面放著通會風(fēng),結(jié)果就被這小孩偷去了!這未免也太可恨了些!”
陸佳抽抽嘴角:“這可真是十惡不赦。”
她把身后的小孩子抓過來:“人家的褲衩子呢?拿出來?!?p> 小孩搖頭。
她看他身上瘦巴巴,偏只肚子鼓鼓囊囊凸出來一截,她心念一動,手往他肚腹探去。
果然,小孩的罩衣里頭有東西,她使勁把那個花花綠綠的褲衩子扯了出來,遞給那大漢。
小孩探著腦袋還要搶,被她一把按下腦袋,又問他:“人家的白蘿卜呢?”
小孩又不出話了,見她出手還想摸,他的手飛快從背后掏出一個蘿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咬了一大口,一邊嚼一邊口齒不清的喊:“我吃了!你還不回去了!”
陸佳只好回頭問那農(nóng)夫:“這白蘿卜多少錢?”
大漢滿意的走了,而其他人見瞧不著熱鬧也就作鳥獸散,陸佳看了小孩一眼,看他臟兮兮的也不說話,心道算了,抬起腳又要往家里走。
但那小孩又扯起她的裙裾,聲音小小軟軟:“姐姐,哥哥呢?”
她愣了一下,蹲下來細(xì)看了小孩的五官,然后伸手擦掉了他臉上好大一塊泥巴:這小孩黑了好多,又瘦了好多,都看不出本來的樣子了,但這只過了區(qū)區(qū)十多天吧。
這是之前白紜給過簪子的那個騙子小孩。
Y嵐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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