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九龍閣的殺手遠遠地看著卓悠然，像一條垂死掙扎的動物。
卓悠然幾乎是痛得死去，然后又痛得醒來。
鉆心的疼痛讓她的頭腦麻木得就像里面的所有一切都被吃掉，全身上下，從里到外，置身于冰火的折磨之中。
躺在地上，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界。當她那原本不能動彈的四肢可以慢慢移動了的時候，她終于像一條蚯蚓似的蜷縮起手腳，躺倒在濕熱的泥地上。
開始一聲低吟，后來變成了大聲的嚎哭。
痛苦，悲傷，疼痛，委屈……就像決堤的河水，奔涌而出。
如果開始是無聲的疼痛，那么現在可以說是真正的慘叫了。
一陣鉆心刺骨的疼痛又從全身襲來，她不停地在地上翻滾著，渾身沾滿了帶血的泥土也渾然不知。
兩個看守的人看著，不禁打了寒戰(zhàn)。
看她在地上因疼痛而慘叫，臉上五官已經扭曲。同時，在她的身體的皮膚上出現了血滴。
卓悠然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到了中午，才稍微減輕了那么一點。
疼痛漸漸消失，這時卓悠然整個身心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兩個看守的人見她長時間沒有動，走來將她拖到不久前挖好的坑里，準備埋了。
“啊……”剛將她扔下去，卓悠然就被摔得全身骨頭都似散架了般。
“還活著呀？”一人不耐煩道。
另一個道：“不管，還是將她埋了，反正閣主也是不知道的……”
原本卓悠然想睡去，但聽到兩人的對話，頓時又清醒了不少。這時站在坑邊一兩人正用一個鏟子鏟土埋她。
卓悠然努力站起來，看著兩人楚楚可憐道：“兩位大哥，求你放過我吧！”說著兩行清淚從眼中流了出來，將沾滿污泥的臉上沖出兩條溝壑來。
一個人怒喝道：“去你媽的，害得老子在這兒守了半天，現在還想活？早干嘛去了……”說著，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不管現在多有多累，卓悠然都要活下去。
“大哥，不如你們走吧！我現在已經是廢人了，你看現在天都快黑了，難道你們還想耽誤時間來埋我這個一無是處的廢人嗎？那不是耽誤你們的時間么？”
很明顯，卓悠然現在身上是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更別說施展任何武功了。
不過腦子倒已經清醒了，想到大仇未報，就這樣死了，心里實在不甘心。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兩人停下手中的鏟子，抬頭看了一眼，見是寧王府的三公子。
“三公子……”
“你們在這里做什么？”看到九龍閣的人，婁士林問道。
他回來是為了找張大花的，不過看了一圈都沒有看見。
原來張大花早就九龍閣的人給帶走了，等到將趙令民送到九龍閣關押起來，再將張大花審問后就會送回到寧王府。
婁運杰來到坑邊，看到卓悠然扶著洞壁站在深坑里搖搖欲墜。
“婁……三公子，救我……”看到他，卓悠然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救我，我是卓悠然……”
聽到這里，婁運杰冷笑道：“你用什么證明你是卓悠然？”心想，如今都已經東窗事發(fā)了，你到底不想裝到什么時候？
“三公子，這丫頭就是個傻子，別理她……”
說著就用鏟子鏟土填坑。
卓悠然努力回想，去年七月，寧王婁士林夫婦帶著婁運杰到悠然谷提親，他在谷中小住了兩日。
不過那兩天的時間，她與婁運杰并未相處多少，甚至連話都沒有說幾句。
如果要說出一件事情，肯定是一件很秘密的事。
“我知道，去年你到悠然谷。你和我三哥，也就是卓正著，明明是你將你父親最喜歡的茶壺不小心打破了，你們倆還一起誣陷我，害得我被我爹好一頓揍……”
“你們碧柳山莊的人知道這么多，竟然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雖然事情是事實，不過這也不能證明什么。
“不是的，這件事情是我二哥告訴我的……如果你還不信，我……我……我記得你和毛子在河邊放牛的時候，你說你那個大腿根兒有一顆痣，痣上面還長了有三根毛……你……”
本來這些事情，如果平日說來，肯定是一個笑話。
不過今天在卓悠然看來，就是自己生終結與否。
同時，不單單只是說來證明自己就是那個悠然谷里的悠然，更是將她與卓家人在山谷中相處點點滴滴，又像幻燈片一樣在腦海里放映出來。
如果當初不是對她那樣好，如今也不會難受了。
兩個九龍閣的人聽到這個消息，都不由自主地將眼神瞟向婁運杰的大腿間。
婁運杰回過頭，看了看顫顫巍巍站在深坑里、沾滿污泥的含著眼淚的卓悠然。
他知道，這件事情是去年的時候在悠然谷里同卓正著（毛子）放牛的時候悄悄說的，這件私密的事情，他連幾個哥哥都沒有說過。
本想問“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想到當時告訴卓正著時自己正在做什么，就有些臉紅了。
于是對兩個黑衣人道：“你們可以回去，如果閣主要是問起，你們就直接說好了，到時候如果他想問什么，就直接來王府吧……”
“是，公子……”兩人將卓悠然從深坑里拉上來，就離開回九龍閣復命去了。
卓悠然剛站到地面上，因體力不支險些摔倒。
婁運杰見她虛弱無力的樣子，于是也不管她身上臟不臟，將她抱上自己的馬背上，帶著幾個下屬朝婁林郡城里疾馳而去。
來到郡城，找了一家客棧，讓掌柜的找來一個女人給卓悠然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同時派人回去告訴他父親婁士林，說他找到了卓悠然。
當天晚上，卓悠然便進了王府。
……
百里天雪看著骨瘦如柴的卓悠然，很難將她同去年那個胖胖的活潑可愛的卓悠然相比。
“雪姨……”卓悠然輕呼一聲，聲音里全是疲憊不堪。
婁士林站在一邊看著她，有些不相信她就是卓悠然。要知道，連卓盛都不是碧柳山莊的對手，她又是怎么逃脫的？
他可不相信卓悠然的功夫比她爹還厲害。
“王爺，我看她身體很是虛弱，身體上余毒未清，不如明天再問吧！”婁士林點點頭，讓人將她送回房中，再派人嚴加看守，百里天雪又寫了一張清毒的藥方，讓下人熬了送到房中讓她服下。
卓悠然一直睡到中午才醒來。不過當她睜開眼睛時，三雙眼睛正盯著她看著。
見她醒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似乎松了一口氣地叫道：“她醒了……她醒了……”。
看三人興高采烈的樣子，卓悠然起床后，便問道：“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姑娘，現在已經午時了……”一個丫鬟道。
從床上起來，幾個侍女圍著給她穿衣服，穿戴整齊后，便徑直將她帶到前廳來見寧王。
到了大廳，兩邊已經坐著許多的人。
除了寧王婁士林，婁運杰外，她還認識另外的兩個人，一個就是昨天給她餅的人，另一個就是要與她比試功夫的人。
兩人看她走來，見換了一身新的卓悠然不由眼前一亮。
“沒想到呀……”蕭正業(yè)有些不可思議道：“這樣一個美人兒，身手竟然那樣的不凡……”
“咦，看到她這長相，讓我想起二十多年前北國太子妃來，她這對眼睛可像極了她……”
寧王婁士林笑道：“喲，這么說宋大統(tǒng)領見過那個與碧柳山莊前莊主私奔而逃的北國的第一美人司徒冷菱……”
宋全期笑道：“當年我還是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正闖蕩江湖。游歷到北國國都越城時，正遇到司徒冷菱在一家珠寶鋪挑選珠寶，因此有過一面之緣?！?p> 卓悠然捂著肚子站在一邊，現在她很想吃東西，因為肚子里實在沒什么東西可以消化了。
宋全期又看了她一眼，有些遺憾道：“原本以為今日能與她切磋武藝，沒想到竟然武功盡失，唉……真是天妒英才呀！”眼里盡是同情遺憾之色。
卓悠然聽他講自己竟然武功盡失，雙目圓睜，一副難以相信的樣子。不由得倒退了兩步，對婁士林道：“婁世伯，他說的是真的嗎？我的武功竟然沒有了？”她想如果沒有武藝傍身，卓家的仇該拿什么去報？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問道：“那個和我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到哪里去了？”
寧王還未來得及答，蕭正業(yè)說道：“你說的是北國六皇子趙令民吧！他現下正在我們九龍閣里……”
卓悠然沒有理會他，而是對婁士林道：“我懷疑悠然谷里的人是他派人去殺的。婁世伯，你一定要將他殺了替我爹娘還有幾個哥哥報仇……”
說話間卓悠然已經淚流滿面，瘦下來后的她，相貌比之前出色了不少。再加上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這一哭，竟似梨花帶雨般讓人看了心生憐愛。
正跪下去，婁士林急忙過來攙扶道：“悠然，別這樣。你父母的大仇我會替你報的……”
“嗚……”卓悠然一把撲倒在婁士林懷里，哭得十分傷心。整個身體因為無聲的抽泣不住地顫抖。
婁運杰站在一邊，想到當初她也是有父母有哥哥，如今孑然一身，孤苦無依，想來好是凄慘。
寧王見她哭得不像作假，吩咐身邊的人先去準備吃的給她端過來。
“悠然……我想問你，你是怎么從悠然谷逃出來的？”婁士林問道。
這時，卓悠然才知道原來他們并不知曉，她在悠然谷還未出事前就已經離開了。怪不得婁運杰會對自己產生懷疑。
卓悠然抬起頭抽抽噎噎道：“我…去年八月就…離家出走了，剛到首月縣，盤纏用光了就想回去拿。可是回家后發(fā)現悠然谷被人燒了，經一打聽，才知道……”
說完，不由大放悲聲，哭得整個大廳之中全是她那響亮的聲音。
本來開始哭得像個梨花帶雨的美人，而此時，卻像一個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不管不顧地哭起來。
臉上全是眼淚、鼻涕，一張嘴巴張得大大的，眼看著鼻涕要流到嘴里去。
婁士林正問婁運杰要一張手帕來讓她擦，突然，卓悠然用力一吸，兩個鼻孔里的鼻涕全進了她的嘴里。
眾人一看，露出惡心的表情來。
一個個捂著嘴跑到外面嘔吐起來。
等到她停下時發(fā)現屋里就剩下自己一個了。
不過，這一哭，雖然成功讓人惡心到了。也讓婁士林知道這她就是那個悠然。因這聲音即響亮，還帶著卓悠然獨有的音調。
去年她將婁士林帶到悠然谷的一個茶壺摔破后，因不不承認，被她父親好一頓打。當時她哭得就是如今這副模樣，不過當時的哭聲里帶著的是委屈和倔強，而今肝腸寸斷，回腸九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