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連岳來到院里,所有先前的下人,除了必須外出干活的,都安靜候在門口,等待教訓。
周管事見謝連岳出來,趕忙迎上來,臉上笑嘻嘻的,但是什么都不敢說。
謝連岳陰沉著臉死盯著她,隨后突然皮笑肉不笑地問她到:“周媽媽,你是在精心照料張媽媽啊?”
周管事立刻笑容收住,煞有介事地回到:“可不是嘛!怎么,難道少爺您覺得我們沒有盡心?大家都可以作證,我可是每天都親自去幫張媽媽請醫(yī)問藥,每天盯著小丫頭給她煎藥熬藥,然后伺候她老人家吃飯喝藥,我可真的盡心盡力了!不信您問問他們!誰敢說一個不是,我拿命跟他們對質(zhì)!”
周管事最后一句話說得頗帶著一股狠勁,嚇得周圍聽見的人心里抖了三抖,饒是有話想說,也不敢說了。
謝連岳見周圍的人連頭也不敢抬,心知這周管事在這院里經(jīng)營時間久了,勢力強大,大家都怕她,因此不敢出頭。沒有找到證人,心里不免有些發(fā)急。
“那這屋子怎么這么熱的天還掛門簾?屋里又暗又悶,這你又怎么解釋?”
“少爺!你整日看圣賢書的,可能不太知道,這老人得了傷寒啊,最怕再傷風了。我掛這布簾完全是為了張媽媽好啊!連大夫也說了,不能通風散熱,就要這分熱氣、藥氣供養(yǎng)著,不然張媽媽恐怕早就……”
謝連岳心知她說得一派胡言,狗屁不通,但又說得十分嚴肅,在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戲謔的成分,根本挑不出一絲錯處來。
真是個棘手的老杠子。
“好!好!你做得很好!”
謝連岳氣得連連對周管事豎大拇指,旁邊的下人都嚇得大氣不敢出,誰知那周管事臉上竟露出得意的笑容,好似聽不出謝連岳的弦外之音似的。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謝連岳還沒想好要怎么發(fā)作。他雖然生氣,但還是理智的。這些在闕家做工時間長了的老人,都有著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保不齊背后就有誰的勢力。當務之急,還是要照顧好張媽媽,找個靠譜的醫(yī)生來幫她看病,等身體好了再收拾這些爛人不遲。
想到這里,謝連岳向后面幾個年輕勞力道:“你們來幾個人,找輛車子把張媽媽送我院里去!青兒,你去給她尋個好大夫,來我院里幫張媽媽看看?!?p> 青兒答應著去了。
幾個年輕勞力剛想上前,周管事又一步跨到門口,擋住了路。
“嘿嘿,少爺,您大概是不知道,這張媽媽雖然是您的奶媽,給闕家出過力的,但是按規(guī)矩她這個年紀和身體,是不能再進您的院子了。況且主母特別吩咐過,讓專門在這里給她老人家收拾了一間上好的屋子,叫我們好好照顧她,您何必再讓她挪地方呢?在這您就放心吧!奴婢保準她健健康康的!……”
“放屁!”
周管事話還沒說完,被謝連岳一個暴喝止住了。
“繼續(xù)留在這里,還不被你們虐待死???!”
“瞧您說的,我可沒有虐待她??!天地可鑒!我每天給她好吃好喝的,一頓飯、一碗湯都沒落下過,是她自己身子不爭氣,一天天的不成氣候,那閻王要誰死,我也不是那藥王轉(zhuǎn)世,怎有能耐能保住她的命呢?您這可就冤死奴婢了!”
周管事立刻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來。
謝連岳無法,這家伙油鹽不進,你跟她死磕她沒準還有更多更冠冕堂皇的說辭。算了,識時務者為俊杰,這油膩到令人作嘔的大媽他不是對手,還是先躲開為妙!
謝連岳無視她做作的表演,再次吩咐幾個人進屋抬人。可那周管事就像一扇結(jié)實的肉門堵在那里,就是不放人。
謝連岳走上前,二話不說,一腳飛起大力踢到墻上,“咚”的一聲,震得墻上白灰颯颯落下。
“再不讓開,下一腳就在你身上了!”
周管事見狀,臉上寫滿驚訝,這傳說中諸事不管的大公子,今天是抽了什么風,突然發(fā)起威來了?
已經(jīng)到這個份上了,如果再不放人,沒準自己的體面就要交代在這里了。也罷,先讓他們抬走,也省了成日照顧一個晦氣的死人。自己趁空回了主母去,由不得她不把這臉面給自己找回來。
想到這里,周管事終于讓開,讓那群年輕人進去了。
謝連岳離開小院,一路氣哼哼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誰知一進院門,元柔正在正堂門外的小亭里悠閑地喝茶。
“你打算,把她安置在哪里?”
“什么?”
謝連岳詫異。
“呵,你倒是孝順。只可惜孝順得有些晚了!早干嘛去了!”
謝連岳才知道原來早有人把小院里的事向她稟報了。
他本來就一肚子氣,聽她挖苦了兩句,更加火上澆油了。
“我是孝順得晚了,但也總比你沒人去孝順強!哼!”
元柔臉色一變,拿著杯子的手頓時往地上一擲,“哐啷”一聲,一個油彩汝窯杯子連帶杯中的碧色茶水淋淋漓漓撒了一地。
“混賬!你敢教訓本宮?……”
“教訓你怎么了?你不過是我娶回來的媳婦!你去打聽打聽,哪有不聽丈夫話,天天訓斥丈夫的媳婦?你是母老虎嗎?小小年紀不學好,還是宮里來的,宮里就教出你這樣沒教養(yǎng)的丫頭來?你才是豈有此理!”
元柔氣得目瞪口呆,饒是她一貫伶牙俐齒,此時也被驚得不知說什么好。
“我奉勸你啊,沒事多看看書,做做針線什么的,不是有十字繡嗎?好好涵養(yǎng)一下你那暴脾氣,別動不動就摔杯子、扇耳光的,記住你是公主,不是大姐大、小太妹?。∏?!”
謝連岳哐啷啷一頓說完,甩袖就走,完全不顧元柔在背后氣得直揉心口,紫蘇在一旁拼命攔著她要回房間取劍的沖動。
謝連岳來到書房,砰地一聲甩上門,自己坐在地上生悶氣。
媽賣批的,一個良心喪盡的老雜毛,真是氣死人了!要是生在現(xiàn)代,分分鐘被網(wǎng)上的口水俠、鍵盤俠們噴得尸骨無存!
得想個什么轍,給她個警告,讓她不能再明目張膽地為惡才好。
只是自己勢單力薄,放眼整個闕家,除了闕云客那個不諳世事的親妹妹,似乎都是他的敵對勢力,連個左膀右臂都沒有,他拿什么跟人家斗呢?
正在苦惱,忽聽有人敲門。
“進來!”
許是對著元柔發(fā)作過一番的緣故,謝連岳沒有先前那么盛氣凌人了,正在專心想對策。
抬頭一看,進來的不是自己的貼心小丫頭,而是紫蘇。
“你怎么來了?”
“駙馬,公主來讓奴婢給您送來一杯消火茶,請您不要如此生氣,小心急火攻心,鬧出病來。”
“呵,她有那么好心?她巴不得我病呢吧!”
謝連岳看了一眼那杯茶,不屑地扭過頭去。
紫蘇將茶杯放在桌上,又恭敬地來到謝連岳面前,說道:“駙馬,如果您不嫌棄奴婢口拙心笨,奴婢倒有一言,想說與駙馬聽一聽,或可解駙馬之急。”
“什么話?說吧!”
謝連岳從地上起來,坐到桌前的凳子上。
“駙馬,其實您誤會公主了,她是真的想要幫您的?!?p> “她想幫我?你聽聽她說的話,那是幫我嗎?純粹是添堵吧!”
紫蘇笑了笑,又道:“駙馬,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像駙馬和公主這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剛開始秉性性情不太相合,難免會有些誤會,但磨合一陣子,總會夫妻一心的。在公主那里,您當然是她最看重的駙馬,也是她今后的倚仗,駙馬有事當然也要首先尋求公主幫忙,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夫妻之道。還望今后,駙馬不要對公主生了外道之心才是。”
謝連岳一愣,紫蘇說的話,似乎有人也說過。
是了,闕云客不止一次說過,遇到困難,元柔會幫助他的。
他實在是很懷疑,她真的會嗎?
“那你說說,奶媽這件事,我該怎么出這口惡氣?”
紫蘇笑了一下,道:“駙馬,奴婢剛才說了,夫妻之道,本就一心。您心中有惡氣,就等于公主有惡氣,您想出惡氣,公主必然也想出惡氣。只在于您怎么做了。”
謝連岳當即一個躍起,心中一片清明。
“對?。∥铱梢越柚鞯牧α堪?!要我受氣,還得問問公主答應不答應呢!嘿嘿……”
謝連岳滿心盤算著好點子,仿佛忘了剛才他還力爭跟元柔劃清界限的事。
“駙馬請慢用茶,紫蘇告退了。”
紫蘇向謝連岳福了一福,退著出了書房門。
謝連岳心中激動之余,不免也有一絲狐疑。
“為什么他們總說元柔會幫助我?而且還是對我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失寵無能長子主動示好?實在是有問題……”
但是不管了,先出了張媽媽這口惡氣再說!
不一會,又有人敲門,青兒來回話,“大夫請來了!”
“是誰?靠譜嗎?”
青兒抿嘴一笑,“絕對靠譜!是當年給大夫人治病的神醫(yī)的弟子!”
“神醫(yī)?神醫(yī)在哪呢?”
謝連岳說著,接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