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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開到城里去

第二章 上大學(xué)去

鮮花開到城里去 擬聲花雨 2838 2019-05-12 14:28:45

  暑假一過,尋路就要開學(xué)了,家里還在為她180元學(xué)費發(fā)愁。并且這筆錢要連續(xù)交三年,這對他們家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父母一狠心,決定舍卒保車,讓尋全輟學(xué),到一個私人老板的噴漆車間上班,幫助家里解一下燃眉之急。那活給錢多些,但是毒性太大,一般人不愿意干。

  那天,父親把尋全喊到床邊坐下問:“尋全啊,你還去上學(xué)嗎?不上你就去上班,我們回老家開個初中畢業(yè)證來給你?!?p>  從小到大,尋全沒正經(jīng)上過一天學(xué),還為此吃了不少家伙。一聽可以不上學(xué),他高興得差點暈過去:“爸,您說可以不上嗎?”

  “就是問你嘛,不強迫你。想好了不上就不上了,但你一定要想好。”父親生怕尋全沒聽懂自己的意思,說還要上學(xué)。

  “不上了,我上學(xué)頭痛。”尋全說。

  尋全的話讓父親的態(tài)度緩和了不少,他笑著說:“你還是再想想,不要到時候又來怪我?!?p>  “我早就不想讀了。只要你們不反悔就行。”

  “說的都不算,我們還是立個字據(jù)吧?!备赣H高興起來說道。

  “立就立!”

  尋全立即管尋安要了筆和紙準備立字據(jù)卻,卻無從下手,問道:“爸,要怎么寫呀?我書讀得少,不會?!备赣H拿出事先寫好的字條念道:陳尋安因本人的原因,自愿放棄讀書。父母再三勸導(dǎo),陳尋全仍然執(zhí)意不讀。今后如若后悔,與父母無關(guān)。證人:陳尋路、陳尋安。

  尋全聽了幾遍還是不得要領(lǐng),就把條子從父親手里搶過來照抄。然后,在父親的指導(dǎo)下,尋全、父親、母親三方都在落款和日期上簽了字畫了押。寫好的字據(jù)被父親小心地放進箱子里收好,最后還上了鎖。

  噴漆車間設(shè)備簡陋,因怕通風(fēng)影響噴漆質(zhì)量,幾乎是全封閉式的,只有一臺小小的電風(fēng)扇在墻頂一個的角落里,慢悠悠地轉(zhuǎn)著。噴漆的時候,除了一個口罩,工人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尋全不懂什么有毒沒毒的,高高興興地去了。老板聽父親說了家里的實際困難,馬上把尋全三個月的工資預(yù)支給他。尋路上學(xué)的費用,總算有了著落。

  噴漆車間不遠,就在尋路家背后的圍墻里。整天都有濃烈刺鼻的油漆和稀釋劑的氣味飄過來,尋路經(jīng)常被熏得從家里跑出來,到樹多的地方透氣。她無法想象,弟弟的身體正在遭受怎樣的摧殘。

  大熱的天,熱得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尋全喜歡脫光上衣,把口罩丟在一邊,徒手站在油漆的噴霧里操作。而那些白生生的口罩被他拿回家洗碗用,手套則拿回來給母親打線衣。

  尋路很是愧疚,常常責(zé)備弟弟:“都跟你說一千遍了,要把口罩和手套都戴上,不然會生病的,就是不聽!”

  “哎呀,又不是吃下去!哪來那么多講究!”尋全滿不在乎地反駁,他認為毒性再大的東西,只要不吃就沒事。尋路說不過弟弟,就去指責(zé)母親:“媽,你還要他的手套干什么嘛?你看他那雙手上,凈是油漆?!?p>  “是他要拿回來,又不是我要。”母親說。

  每次這樣說尋全的時候,父親總在一邊悶聲不響地抽煙,好像跟他無關(guān)。尋路討厭他那副無所謂的樣子。他竟讓自己十二三歲的孩子去當(dāng)童工,還拿走了他的工資替自己盡責(zé),供兩個子女上學(xué),買房。說白了,他這是欺負尋全不懂事。他根本不配為人父母。他不是沒有工作嗎?他不是花光了錢又在急錢用嗎?他怎么不天天聞那些難聞的氣味去?他連做人的起碼善良都沒有!

  作為童工的姐姐,花著弟弟的血汗錢上大學(xué),尋路的心里實在不是滋味。

  母親要上班去了,她托人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份在學(xué)校做保潔的工作。上班那天,她非常激動,工作熱情高到了極點。她終于可以掙錢了,雖然不多,但是總比在家坐吃山空好啊。她拿起掃把就開干。

  拖地掃地多簡單啊,她覺得自己撿到能掙錢的輕巧活了。可是,這個什么粗活、累活、臟活都干過的農(nóng)村婦女,她根本就不會拖地。因為以前他們在農(nóng)村只有泥巴地,不需要拖。瓷磚地只有城里才有,從來沒哪個農(nóng)村人好好研究過,城里人是怎么把那些地磚弄得比牙齒還白的。她就那樣拖啊拖啊,拖了好久,濕漉漉的地上還是有好些黑乎乎的腳印。

  眼看快到中午了,分配給她的地才拖了一小塊。她還不知道問題所在。于是她情急之中脫光了鞋襪,赤腳站在地上繼續(xù)拖,可是效果還是不理想。這時,有個人在后面厲聲喝道:“嘿!你!干什么呢?”

  母親狐疑地看他一眼,不知道在說自己,低頭繼續(xù)。

  “說你呢!”工頭走到她面前,生氣地指著她罵:“搗什么亂你?!”

  母親傻了眼,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木然地站在那里。

  工頭斜著眼看她一眼,大聲地喊了起來:“羅嫂,羅嫂呢?”羅嫂應(yīng)聲而到。她一看母親,馬上就明白過來,但還是多余地問道:“什么事啊?楊師傅”

  “看看你找的什么人?傻子嗎?”

  羅嫂就是給母親介紹工作的那個人。她一看工頭生氣了,連忙說好話:“楊師傅,她新來的,您別生氣,我教她,我教她?!蹦赣H知道工作來得不容易,也趕忙跟著求情:“我一定好好學(xué),保證讓你滿意?!惫ゎ^見她態(tài)度好,也不像傻子,才答應(yīng)她留下來。但是第二天,她就被安排去擦洗衛(wèi)生間去了。

  尋路要上學(xué)之前,父親帶著她去正規(guī)商場買了一些生活用品,搪瓷盆、塑料桶、毛巾、漱口杯……這些都是母親打掃衛(wèi)生的工錢買來的的。父親把自己蓋的那床棉被,讓母親拆了洗干凈,讓尋路帶到學(xué)校去用。那是家里最好的被子。被套是緞面的,也是尋路喜歡的粉色。

  尋全叫偷偷叫住尋路道:“姐,把床毯子帶走?!?,尋路壓低聲音罵道:“偷來的!我才不要呢?!彼卤С鋈サ奶鹤颖蝗丝匆姟?p>  父母和弟弟們都不想尋路到學(xué)校丟臉,石棉瓦房里稍好點的生活用品都讓她帶走了??粗l(fā)黯淡無光的家,尋路心里有些有些自責(zé)。但不這樣也不行啊,如果帶些破爛到大學(xué)里去用,同學(xué)們一定會笑話的。

  注冊那天,高年級的兩個男生熱情地幫她扛行李,帶著她注冊、找宿舍。父親不斷對他們點點說“謝謝”,但是尋路全程沒有說一句話,她只是默默地打量著他們。覺得他們的長相、說話的聲音和做事的風(fēng)格,都不令她滿意,她的眼光高著呢。她覺得自己打死也不會跟這些男生談戀愛。學(xué)中文的男生不傻即呆,他們一個個佝僂著背,也許連打籃球、踢足球都還不會呢。

  宿舍里只剩下靠門邊的一個上鋪床位了。尋路沒得挑,進門就爬上去一邊擦床板,一邊好奇地打量著室友們鋪好的床。她們的床真是漂亮整潔??!父親幫著尋路鋪好床就回家了。在本省會城市上學(xué)就是好,能節(jié)省不少車旅費、住宿費,尋路還可以隨時回家,這是父親叫她報考這所學(xué)校的原因。雖然家離學(xué)校近,父親剛走,尋路就開始想家,恨不得追上去跟父親回家。

  剛剛進入秋季,天氣還有些熱,同學(xué)們的被子都是薄薄的那種。只有尋路的被子像個龐然大物堆在床上。這三年,她將一直蓋它。尋路家只有這種大冬天蓋的被子。天熱的時候,只拉一個角蓋住肚子就當(dāng)涼被了。要是天冷了,就整個人鉆進去。她那床被子雖是家里最好的,但在同學(xué)們輕薄小巧的夏涼被面前,它還是令她不堪。

  大學(xué)是陌生的,陌生得讓尋路害怕。睡在上床,她覺得樓板離自己好近,仿佛就要壓下來似的。第一天晚上,她就失眠了。原因是她沒有聽父親的話掛上蚊帳,十幾只蚊子折騰了她整整一夜。

  第二天晚上,她決定掛蚊帳了。蚊帳是叔叔當(dāng)兵轉(zhuǎn)業(yè)回來送給她的,樣式極其罕見,四周一個開口也沒有,必須從底下把它撩起來,人才可以進出。因為掛這頂蚊帳,她的高中同學(xué)不知道取笑過她多少回,有人甚至還邀請了其他宿舍的同學(xué)前來觀看取樂。這次她是打死也不想掛它的。但是沒辦法,她現(xiàn)在渾身上下盡是大大小小、奇癢無比的包,她只好硬著頭皮把它拿出來。

  不出預(yù)料,她剛掛好蚊帳,就有人過來敲她的床板:“反了,反了。同學(xué),你的蚊帳掛反了?!彼b沒聽見,敲床板的人便從蚊帳底伸進頭來笑道:“怎么不答應(yīng)?你的蚊帳掛反了,要不要幫你一起重新掛?”見對方還算友善,尋路沒生氣,只是淡淡地答道:“哦,它本來就沒有口的?!鼻么舶宓呐⒂职杨^伸了出去。她居然沒有嘲笑自己,雖然也聽見那邊桌旁有人在吃吃地笑,但是這次尋路的自尊沒怎么受傷。

  后來她才知道,那個美麗的女孩叫小瑾。她渴望和這個善良的女同學(xué)成為好朋友,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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