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喀爾羅斯山脈以北,穿過大湖區(qū)后,是一片永久的冰霜凍土。在那上面居住的野蠻人(Barbarian)是地區(qū)唯一的人類種族。時至今日,我們依然對他們知之甚少。這是由于野蠻人有意的自我隔離造成的。據(jù)說他們和古龍一樣,是當今這個世界最古老的種族。目前已知的霜原上的野蠻人氏族有三個,各自的名字無法用通用語書寫。與他們的稱呼不同,據(jù)我們所知,這個種族雖然原始,卻并不野蠻。相反,他們有著復雜的信仰和悠久的歷史。但正如前面所說,因為野蠻人將自己隔離在嚴酷的霜原之上,我們對野蠻人的了解僅限于與他們派出的巡禮者(The Seeker)之間的偶然交流。這些巡禮者是身負氏族任務,游歷于大陸的戰(zhàn)士。他們會講通用語,但并不健談。曾有村民報告過在野外被身上涂滿花紋的野蠻人赤手空拳從熊口救下的故事——但我們無從知道這件事情的真?zhèn)??!?p> ——《遠在北方——并不只是冰雪》,笛卡爾?塞勒夫,扉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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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圣教君少女抱怨了自己人到中年開始出現(xiàn)的腰痛后,喬安娜爽快地把自己的兒馬“溫柔(Gentle)”借給了達格,自己則騎上了旅法師胯下的“石頭(Rocky)”。這支十二人的騎隊在第九天便從商隊中脫離,往科爾文隘口的方向騎去。剩下的人繼續(xù)護送商隊眾人按照計劃的線路繼續(xù)前進,便也是履行之前的承諾。眾人拋下了馬車,全部單騎趕路,只留下幾人趕著準備運送筆記的牛車在后面循跡而行。
“達格先生,這一趟真的是辛苦您了,因加雷向您致以崇高的謝意。”一名高大的圣騎士從行列的后面來到旅法師身邊與他并排而行。他的馬是一匹摩爾汗戰(zhàn)馬,有兩米多高;而旅法師胯下的兒馬則要小巧的多,所以達格和他說話的時候需要仰起脖子。這位圣騎士繼續(xù)說道,“我叫喬伊斯?帕爾(Joyce Pirre),是這次行動的副隊長。我的職階比喬安娜小姐要低很多,只是一名馬魯克?!?p> “您謙虛了。馬魯克下轄的圣騎士也應該在五名以上吧?!边_格仰著脖子說道。
“喬安娜小姐說的沒錯,您真的是非常博學,達格先生,您的知識一定會對目前的局勢有所幫助?!眴桃了顾坪醢l(fā)自內心地稱贊道。
“我只是把道聽途說的各種東西記錄下來罷了,要說任何的思想和理論都是不著邊的。所以,如果你們覺得這些能幫上忙的話,那就太好了?!边_格表面上敷衍道,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腰上。
“是的,達格先生。我,以杜賓桑(Dulbins)之名,發(fā)誓一定會護送您安全抵達因加雷!”說完,他右手在胸前劃出三角劍柄的輪廓,這是圣教軍的起誓禮。
達格仰起自己的笑臉,同時心想這才是圣騎士該有的樣子,狂熱、神經質、唱高調——喬安娜那樣的孩子,大概以后也會變成這樣吧,旅法師心里想到。眼前的喬伊斯雖然在馬上,卻依然穿著重甲??紫鲁岁P節(jié)處穿了襯布外,其它地方并沒有內襯,古銅的肌肉從鋼鐵的縫隙里露出,十分顯眼。這位圣騎士顯然是武技派(Martial Tech),與喬安娜那樣的圣階派(Holy Finery)很不一樣,是以力量和戰(zhàn)斗技巧取勝的,教派的祝福之力只在其次。而像喬安娜這樣的姑娘,身體素質雖然比一般的少女要強得多,但她能迸發(fā)出的可怕力量,卻和自身的肌肉完全不成比例。她的能量幾乎全部來自于因加雷的祝福。作為武技派的圣騎士雖然都是一敵百的勇士,但在教團中的晉升卻是有天花板的——如果喬伊斯不能在其他方面有過人之處,恐怕馬魯克便是他的職階終點了。
傍晚時分,隘口已經在馬隊身后幾乎看不到了。大家來到林前的一片空地。達格拉住溫柔的韁繩,對喬安娜說:“我們可以在這里扎營,明天大概還有半天的路程。如果早起出發(fā)的話,可以在中午到達山洞。裝車之后的話,也來得及在天黑后再回到這里?!?p> 喬安娜點點頭,示意團隊在這里扎營休息。幾名扈從和年輕的見習騎士熟練地開始做起拴馬、清理、拾柴等雜活。包括喬伊斯在內的幾名圣騎士散開到周圍的樹林中巡邏。沒有人說話,一切行動都在不言中快速進行。圣教軍的效率和紀律性確實讓人贊嘆。
這是一片離湖邊不遠的空地,過去達格時常會在湖邊靜坐,看著山前的云朵飄來又飄走。周圍密林的樹種主要是花楸和赤松,此時已是初秋,樹木枝端或白或黃的小小花朵已經凋謝,長出赤紅色的漂亮果實。幾名年輕的扈從從湖邊撿來幾塊碩大的鵝卵石,又收集地上的枯枝,在營地中升起了篝火。傍晚后的樹林中氣溫降的很快,達格盤腿在營火前取暖,雙手抱在胸前,噼啪作響的火焰溫暖了前胸,冷落了后背。
一口相當大的薄鐵鍋在火上架起,喬安娜的女仕莉絲(Liss)用腰間的獵刀匕首把堅硬的奶酪切碎扔入鍋中,然后把剛采來洗凈的山菌扔入其中煎香,再放入肉干、野果和切碎的馬鈴薯,倒入齊沿的沸水,便加大火煮了起來。很快,四溢的香味讓這位對飲食頗為挑剔的酒館老板也食指大動。達格接過莉絲遞給他的大碗,喝了一口滾燙的蘑菇肉湯,山菌的鮮味、奶酪的咸香和肉干的滋味融合的恰到好處。哪怕不是在饑腸轆轆的旅途中,也是難得的美味。
喬安娜抱著兩床毯子從遠處走了過來,一張扔給達格,厚實的觸感讓人心安。然后她又在地上小心地鋪好自己的那一張,乖巧地抱著膝蓋坐了下來,卻什么話都不說,只是望著眼前跳動的火焰出神。
達格看著少女綠色眼眸中的跳動的火焰,一時不知道該聊些什么。他撓撓頭,問道:“啊,話說,喬安娜,我記得你的姓氏是布萊爾吧,那你是出生在大平原?我記得這個姓氏的起源是……”
“抱歉,我沒有姓氏,”喬安娜轉過臉來,望著旅法師說道,“布萊爾也是在因加雷時我自己隨意選擇的,只是為了和別人介紹的時候方便一些。實際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母,從記事起就是在因加雷的福利院長大的?!?p> “啊,抱歉,”達格有點兒尷尬地說道,“我們這種從事異類職業(yè)的人,多半不會有太幸福的出身吧。是我多嘴了。”
“沒關系啦,”少女的聲音十分輕快,“大叔你呢,為什么會當上法師?”
“啊,我也是被迫當上旅法師的。不過,我還對父母有印象,那時家里的孩子太多了,大概父母覺得沒辦法供養(yǎng)這么多的孩子,就把我賣給了一名經過的在尋找仆人的旅法師……不過是個相當無聊的故事,你確定要聽嗎?”
“好啊,無聊的話更好,就當睡前故事了。”喬安娜把頭枕在膝蓋上,真的做出一副準備打瞌睡的樣子。
達格笑了笑:“睡前故事,真的把自己當成八歲小孩啊?!?p> “反正你也一直說我是小孩子……”
喬安娜的話還沒說完,達格突然感覺毯子下的土地微微一沉,十幾根碗口粗細的白色骨矛從地下兀然而出,像手掌一樣將他輕輕抓在中間,帶起的泥土一瞬間讓他以為自己要被活埋。達格還沒來得及喊叫出來,喬安娜便向他探出手掌,指尖發(fā)出潔白到難以形容的光束直接吞沒了整個骨牢。達格感覺自己的五感都被剝奪了,恍惚中他覺得天旋地轉,幾秒后視力恢復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喬安娜揪住領子,已經在十米開外的地方。之前休息的地方散落一地碎裂的白骨。
“不知是哪位死靈法師前來拜訪,不妨出來一敘?!眴贪材葲_著樹林的陰影喊道,說話間十幾名圣騎士已經手持武器站在她和達格的周圍,擺出迎戰(zhàn)的陣型。扈從們都驚慌失措地跑開,只有莉絲還站在喬安娜的帳篷門口,雙手各持一把出鞘的獵刀守住行李,顯然不是一般的柔弱女仕。
“骨牢(Bone Cage)是斯亞沼澤的死靈法師派系特別喜歡的法術,所以對手大概是尤娜?月蜘蛛(Una Moonspider)或者貝爾?血口(Bell Bloodmouth)……”達格想要把這些告訴圣教軍少女,脫口而出的卻不是文字,而是內容豐富的嘔吐物。
“Lion Heart!(獅心術)”身處后衛(wèi)位置的圣騎士將權杖插入土地,施展了免疫詛咒的圣術。達格感覺自己的精神突然為之一振,眩暈的感覺也好了很多。
喬安娜從部下手中接過自己的戰(zhàn)錘“春雷(Spring Thunder)”,伸直雙臂將它平舉在面前,輕聲誦讀出禱詞。整片土地逐漸閃現(xiàn)出金色的符文,幾乎照亮了整片營地。高階的奉獻(Consecration)直接封印了相當廣闊的一片土地,死靈法師的任何不死生物都無法在這里行動。喬安娜可以說是先立于不敗之地——哪怕是一個人便可攻城掠地的死靈法師,不能操縱亡靈生物、單槍匹馬地面對這樣的精英圣騎士小隊,也是占不到半點兒便宜的。
但從陰影中回應他們的卻是一顆巨大的火球。
“閃開!”不知是誰的一聲大喊,圣騎士們的陣型瞬間分崩離析。剛剛擺脫了嘔吐感的達格又被喬伊斯攔腰抱住,一個魚躍躲開巨大的爆炸。隨著沖擊波之后的是可怕的熱浪,旅法師感覺自己聞到了不詳?shù)慕购兜馈?p> “原來還有高手,還是個了不得的法師?。 币慌缘膯贪材纫а狼旋X地說道。達格則是感覺相當可疑。死靈法師,和法師結為同伴?這片大陸上的死靈法師屈指可數(shù),雖然有些從來沒有在世人面前展露身影,但他們的名號也是聞名遐邇。這是因為每名死靈法師都可以說是死亡本身的代言人,擁有混淆生死、操縱龐大生命力的力量,每個人都能匹敵一支軍隊。歷史上記載的死靈法師出現(xiàn)過的篇章,都是它們如神的使者一般到來,在世間展現(xiàn)巨大的奇跡(或是帶來恐怖的死亡),然后悄然隱退。能在這種荒郊和法師一起偷襲一支騎士隊,實在是可疑至極。
旅法師回過神來時,面前已經出現(xiàn)了一個身著黑色兜帽的瘦長身影,左手火焰,右手冰霜,正是與他們戰(zhàn)斗的法師。而剛才釋放骨牢的死靈法師還不見蹤影。
達格剛剛勉強站起身時,身旁喬伊斯已經飛身出去,右手揮出巨劍,向黑衣法師刺去,同時左手抖腕,無聲地擲出一把匕首。法師側身躲開,瘦削的身上全是破綻。圍著他的其它圣騎士也同時出劍,與喬伊斯一同刺向敵人。這樣快節(jié)奏的戰(zhàn)斗,他不可能有時間進行任何有效的吟唱。達格甚至已經準備叫好了。
誰知這黑袍下的身軀突然像被踩爆的番茄一樣,爆炸似地膨脹開來,成為一具高大強壯的肉體。四把長劍結實地刺進了血肉中——圣騎士們抬起頭,干癟的法師竟然變成一名身上涂滿油彩的強壯戰(zhàn)士。半埋進他軀體的幾把長劍竟然顯得像是玩具一般。他扭動身軀,揮拳打向眾人。幾名圣騎士像被兒童欺負的幼犬一樣被打飛出去,落在草地上的沉悶聲音讓人感到十分不祥。
疼痛的感覺讓這名巨人的呼吸逐漸急促,達格注意到他的眼睛已經變得血紅。
“是狂戰(zhàn)士!(Berserker)”旅法師感覺自己的頭腦一片混亂。這……確實是凍土上的野蠻人啊,而眼前的,也確實是已經狂化后的狂戰(zhàn)士。怎么回事,這是協(xié)會最新研究的變形術嗎,還是說……
“是幻術。”喬安娜冷靜地說道,手中的戰(zhàn)錘光焰暴漲,幾乎無法直視,“哈里斯,再試一次?!?p> 剛才釋放獅心術的圣騎士高舉權杖,再次釋放了加強抗性的圣術。喬安娜大喝一聲,左手憑空閃現(xiàn)出一面光束組成的盾牌,持盾向前沖刺而去。野蠻人狂暴地拔起一顆水桶粗細的大樹,揮向少女嬌小的身軀。
喬漢娜持盾硬接下這一擊,本該飛出去的她卻紋絲不動,嘴角露出嘲弄的微笑。少女猛地躍起,揮出右手的圣錘。錘頭還沒接觸到野蠻人,便發(fā)生了巨大的爆炸——但沒有火光、沒有煙塵,純粹的能量在野蠻人的眼前被引爆,潔白的光球吞沒了他巨大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