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南亞停留了一段時間之后,丁緋瓊終于要回來了。
接到消息后,石季婉跟著姑姑一起到碼頭上去接母親。
當(dāng)然,丁中和一家也都去了。
只不過,這次又加上了丁中和的幾個女婿,都是丁緋瓊一手介紹的。
這幾個女婿就是當(dāng)年經(jīng)常圍繞著她身邊轉(zhuǎn)的那幾個留學(xué)生,丁緋瓊在英國時,交際甚廣,再加上她與生俱來的那種一見了男人,馬上就故作嬌羞狀的本事,自然也吸引了一些不諳世事的單純的留學(xué)生。
這些個留學(xué)生在英國時,只要一見到她,馬上就會趨之若鶩,一個接一個地向她獻著殷勤。
當(dāng)然,那個時候丁緋瓊的眼里只有方化雷一個人,而這些留學(xué)生,她只不過和他們逢場作戲罷了。
在和方化雷分手之后,丁緋瓊便又就出國去了。
這一次去法國,她馬上又和外國人談上了戀愛。
她曾經(jīng)對石文珊坦言道:“自從和外國人談過戀愛之后,就再也不想和中國人談戀愛了?!?p> 既然她已經(jīng)有了外國的情人,那么這幾個中國的留學(xué)生,她就更看不上眼了。
后來她索性一轉(zhuǎn)手,就把他們施舍給自己的幾個外甥女了。
自從石季婉在小說中把舅舅家的事情公之于眾之后,舅舅一家?guī)缀鯊拇司团c她一刀兩斷了。
他們再也沒有和她見過面,也不愿意再理睬她。
而她倒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她也自私慣了,愛誰誰。
這次重新相聚,他們似乎也沒有記什么仇,仍舊親熱地與她們姑侄兩個打著招呼。
不過他們的臉上,似乎都流露出一種歡快的神氣。
因為,丁緋瓊回來之后,他們終于可以當(dāng)面告上石季婉一狀了。
當(dāng)然,他們在給丁緋瓊的信中,肯定也早就把楊世會的事情一本拜上了。
“那天我在馬路上看見你二叔,穿著藍布大褂,比以前胖了些。”一個表姐微笑著告訴她。
她已經(jīng)許久沒有父親的消息了,也從來沒有關(guān)心過,不過既然胖了些,看來日子過得還不錯。
表姐們現(xiàn)在都是時髦的太太,各自也都有孩子,不過沒有帶來,也許是怕他們太吵。
她母親的船到了。
在擁擠的船艙里,石季婉靠后站著,依舊由她舅舅一家人做隔離器。
等到所有人都一一問候過她母親之后,她上前走了兩步,微笑著叫了一聲:“二嬸?!?p> 丁緋瓊只是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臉色看上去很嚴厲。
大家擠在狹小的艙房里說說笑笑,非常的熱鬧。
但是,所有人的眼神中還是有一種掩飾不住的失落。
因為他們都能夠看得出來,丁緋瓊老了。
她不再像前幾次回來時那樣光彩照人,而是幾乎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整個臉的輪廓看上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塊;眼睛與嘴的位置似乎也改變了,再加上她在熱帶住了幾年,看上去又黑又瘦,變得完全不像以前的那個她了。
下了船,大家一同往丁中和的家里擁去。
丁中和家的客廳還是老樣子,依舊保持著丁緋瓊從前給他們設(shè)計的樣式,墻壁粉刷成了“豆沙色”,是那種不深不淺的紫褐色。
雖然丁中和嫌這顏色不起眼,不過不知道是因為懶,還是出于對姐姐的尊重,這些年來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改變過。
他們姐弟兩個一向親密無間,大家全都落座之后,丁中和不禁笑著對姐姐說:“你現(xiàn)在怎么變成老太婆嘍!我看你是這副牙齒給裝壞了?!?p> 客廳里似乎有一陣輕微的笑聲。
丁緋瓊沒有笑。
她顯然并不是很喜歡弟弟的這個調(diào)侃,馬上很自然地回答道:“你沒看見人家比來比去,費了多少的工夫。他自己說的,這是他特別加工的得意之作?!?p> 稱呼牙醫(yī)為“人家”,為“他”——石季婉心里面馬上就明白了。
她母親的話里,明顯是在向大家暗示,她和這牙醫(yī)之間,也曾經(jīng)有過一段浪漫的經(jīng)歷。
反正這種事情,對她母親來講,已經(jīng)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
上次她生病的時候,她母親不是也和那個德國的格雷厄姆醫(yī)生有過一段不尋常的經(jīng)歷嗎。
她母親的這個本事,估計也只有楊世會可以與之相媲美了。
兩個人無論走到哪里,都是桃花運不斷的,身邊從來都缺少不了異性。
不知道是由于他們的吸引力大,還是由于他們的天性使然,好像離了異性就活不下去一樣。
當(dāng)然還有一種可能,他們都是在借助于和不同的異性的交往,以此來證明自己的魅力。
他們兩個基本上都是異性的收集者,就像集郵的人一樣,每個人都是各自領(lǐng)域中的佼佼者。
而這兩個人,卻全都與她有關(guān),而且還是與她最親最近的兩個人。
看來,她此生是擺脫不掉他們兩個對她的影響和傷害了。
她一直很佩服這兩個人吸引異性的本事,也許這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吧,都是那種無論做了什么對不起別人事情,一直還認為自己理直氣壯的典型人類。
石季婉跟一個表姐坐在一張沙發(fā)上。
表姐告訴她說:“表弟那次來,說是想找事做,別處替他想辦法又不合適,最后還是在你姐夫的行里給他找了個事做。雖然開始的時候有些馬馬虎虎,不過現(xiàn)在他調(diào)到無錫去了,待遇一下子就提上去了。表弟這個人倒好,也沒有什么別的嗜好,平時也就是吃個小館子……”
最后這一句話拖得很長,仿佛本來想繼續(xù)說下去的,但是想了想,終于還是沒有說出來。
也許如果繼續(xù)說下去的話,無非是勸他多積兩個錢,給他介紹女朋友結(jié)婚之類的話了——似乎不宜與他聲名狼藉的姐姐相提并論。
當(dāng)然石季婉也聽說她表姐替石本涵介紹職業(yè)的事情,弟弟自己也曾經(jīng)對她講起過。
對于表姐來說,由于自己的丈夫是由姑媽給介紹的,所以自然也應(yīng)當(dāng)幫表弟這個忙。
她知道,表姐之所以告訴她這件事情,無非也是想說她沒良心,舅舅家不記她的仇,還提拔她弟弟。
這樣一來,也更加映襯著她這個做姐姐的生性涼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