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長得倒是挺可愛的。
言妜蹲在床榻邊,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小娃娃圓嘟嘟的臉,一戳之下覺得溫溫軟軟,像是白面饅頭,又像是白米團子。
收回手與他對視的時候,只見小娃娃睜著一雙圓溜溜黑漆漆活像兩顆葡萄一般——還泛著水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有一種下一秒他仿佛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于是言妜沒忍住又伸手去戳了戳他的臉。
小娃娃“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言妜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把孩子抱了起來,一邊胡亂哄著一邊扭過頭沖著外面大喊:“商陸!商陸!”
“干嘛!”因為整個人都被倒吊著,商陸這一聲喊出來都能聽得出來在用力。
“你們這兒怎么有孩子?!”言妜想起自己身上還有一塊沒來得及吃完的姜糖,趕緊伸手左掏右掏,好不容易找到了,剝開油紙包就往小娃娃嘴里塞。
果然這個世上沒有一塊糖哄不好的孩子——得她一塊糖吃,小娃娃不僅不鬧了,在她拍著他的背輕聲哄的時候還主動張開雙臂環(huán)住了她的脖子。
“那!是!我!師!弟!”
商陸幾乎是要氣沉丹田了,那一字一字被風(fēng)拉得極為悠長,洪亮的喊聲在整個云居峰上回蕩著。
·
碩風(fēng)提著兩壇子米酒回到竹屋時,商陸還吊在那里抄著門規(guī),他有些心疼地讓他快些抄,爾后頭也不回地提著那兩壇子米酒進了廚房。
忙活了一會兒之后他猛地想起今日院子里頭還有個小的需嬌貴些對待,匆匆忙忙將雞蛋羹上鍋蒸了之后火急火燎地跑去屋子里頭看孩子。
誰知甫一推開門,卻發(fā)現(xiàn)孩子不見了。
“商陸!”
正抄著書的商陸嚇得一個激靈,筆脫了手“吧嗒”一聲掉在紙上。眼看著墨色逐漸在紙上暈染開來,上下起碼有三張紙都作廢了,他痛苦地閉上眼,雙手掩面哀嚎一聲。
碩風(fēng)一面解著圍裙一面氣呼呼地沖到他面前:“阿沉呢?!”
商陸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啊”了一聲,碩風(fēng)登時就火氣沖上了三千丈,抬手在他屁股上就是一下。
“我說孩子呢!你師弟呢!好好在那兒午睡的人怎么就不見了呢?!”
那一下著實用了力道,痛得商陸呲牙咧嘴的,人倒是被打清醒了。
回想起方才的情景,他“哦”了一聲,道:“微明師妹抱走了,說是帶去耍一耍。”
“你說什么?!”碩風(fēng)的聲音猛地拔高了三個度,“你說微明把阿沉抱走了?!”商陸點了點頭,又見他師兄在他面前踱著步子滿臉怒氣道:“憫善呢?憫善去哪里了?不是讓他看著的嗎?!”
商陸認真想了一想,又“哦”了一聲:“二師兄老早走了。”
“你們這幫小兔崽子!”碩風(fēng)一副氣得都要背氣過去的樣子,右手一伸把劍找了出來。商陸嚇了一跳,以為他要教訓(xùn)自己,趕緊抱住了頭,誰知下一秒冷光一閃,他的臉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他師兄竟把吊著他的繩子砍斷了。
想起二師兄之前說過的話,商陸坐在地上有些委屈地抬頭看他:“師兄,二師兄罰我還沒有罰完呢。”
“還吊個屁!給我去把阿沉抱回來!”
商陸不解地“啊”了一聲:“不至于吧,微明師妹她再怎么樣,也不吃孩子的呀!”
“你懂個屁!”碩風(fēng)揪著他的耳朵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提溜著一路往外頭去了。
·
他們的另一位師伯從山下尋了個五六歲大的娃娃上山想要收做弟子的時候,商陸還在山下留戀,碩風(fēng)閉門琢磨菜譜,其他的師兄弟也多半在閉關(guān),唯一經(jīng)歷過的只有商陸的三師兄羌青。
據(jù)羌青所言,那個將要被收做關(guān)門弟子的孩子生的十分可愛,他也見過一面,確是個討喜的孩子,是以言妜見了之后心里也歡喜地很,便將孩子帶出去玩耍了半日。
他們在后山原本也就是打打野雞,捉捉野兔,誰知半道上遇上了玄靜,后者說在后山見到了一只猛虎,還是只白老虎,問她要不要一同去看。
她當然是想去看的,怎奈身邊還帶著一個小的,撒不開手腳。
“你猜她最后怎的?”羌青在復(fù)述的時候都是憋著笑,“她居然把孩子吊在了樹上,同玄靜師兄兩個人去了,待到晚上六師伯的人來領(lǐng)孩子,微明她才想起孩子還被吊在樹上。”
“那孩子可是嚇的不清,往后當真是一見微明或是聽到她的名字就要躲起來,生怕在被吊起來?!?p> “那事兒,還是含真師姐親自去六師伯那里賠禮道歉的?!?p> ·
那頭言妜抱著小娃娃一路上了棲霞峰,這一路上時不時有弟子沖著她還有她懷抱著的小娃娃投來疑惑的目光,無一例外地都被她瞪了回去。
其實也說不上瞪,蒼梧山如同混世魔王一般的存在——微明真人稍稍給他們一個眼神,眾人就都惶恐地作鳥獸散了——誰會想做一刻鐘后被吊起來的那一位,他們又不傻。
那小娃娃在經(jīng)歷了一路的風(fēng)景一路的目光之后總算是反應(yīng)過來了自己正處在誰的懷抱里面——到處都是陌生的面孔——他轉(zhuǎn)過頭來,舔著手指的時候恰好對上言妜那有些探究的目光,當下就很不給面子地一扁嘴,哭了。
言妜可算是知道她晉川師伯這個關(guān)門小弟子厲害在哪里了——單著能讓棲霞峰震上一震的洪亮哭聲,蒼梧上下就無人可及。
再說了,你見山上哪個小娃娃敢在言妜懷里扭著身子哭鬧,還不時往她臉上糊兩巴掌的?哪個小娃娃不是見了言妜就跑!
“哎呦我的小祖宗哎別嚎了別嚎了!”言妜把孩子放在石墩子上,一只手虛扶著他的背防止他摔下去,空出的那只手去捂一側(cè)的耳朵,“別哭了別哭了我?guī)闳フ姨浅赃€不成嗎?”
哭聲一成未減,還隱隱有更盛之勢。
真是夭壽??!言妜面露懊惱之色,她吃得空把孩子抱過來作甚?!
“算了算了,我把你還給你師兄去!”眼下這個逗也逗不得的小娃娃著實是個麻煩,還不如頂著出晚功遲到的風(fēng)險把人先送回去,就算真的遲到了要受罰,耳根子起碼能落個清凈。
想著她彎腰張開手去抱,誰知小娃娃含著眼淚,雙手握拳扭了扭身子,怎么都不要她抱。
不是吧?事情到了這份上,言妜也有些驚訝了。
難道她在孩子眼里這么兇神惡煞的嗎?
一大一小對峙僵持的時候,老金師兄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