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咱們上文書正說道叔侄兩個趕奔二郎廟去求于敬嵩,周曜兌提到于敬嵩有一條規(guī)矩,柳方圓問道:“老祖宗有什么規(guī)矩?”周曜兌道:“老祖宗平生最好煙酒,不會喝酒,他老人家說什么也不教,要是會喝酒嘛,就另當別論了,閑話少說了,快走吧,再翻過兩座山就到了?!闭f著,腳下加勁,將柳方圓甩在了身后,柳方圓一看師叔加了勁,自己也不能落后,腳下也加上了勁。不多一會,柳方圓漸漸追上了周曜兌,周曜兌暗暗吃驚,心道:“這小子能耐不低,好,我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盤算已定,周曜兌又加了兩分力,柳方圓看出周曜兌又加了力,明白了周曜兌的用意,既然明白了,就不能讓周曜兌失望,心念及此,柳方圓一縱身,施展開登萍度水的輕功,又追平了和周曜兌之間的距離,周曜兌身子一轉,一個筋斗翻了出去,使開了潮聲閣本門的輕功——地涌金蓮,柳方圓一瞧師叔使開了本門輕功,腳下一頓,殘雪上頓時多了一個層層疊疊的印跡,看樣子還真像一朵蓮花。柳方圓也使開地涌金蓮,慢慢追了上去,就在即將追上之時,周曜兌突然停住了腳步,柳方圓見狀也停下了腳步,在周曜兌身后半步站定。
叔侄二人身前不遠處,是一間道觀,門邊上有棵大樹,看著有年頭了,樹蔭下一個老者,躺在一張搖椅上,左手拎著個葫蘆,右手攥著一根煙桿,正吞云吐著霧,老者頭上的樹枝上掛著一只鳥籠,看樣子裝了一只八哥,老者正有一搭無一搭的跟八哥聊天兒。突然,八哥叫道:“小兔崽子,小兔崽子?!庇诰瘁孕Φ溃骸昂茫f的好,小兔崽子,上這干嘛來了?”周曜兌跪下就磕頭,柳方圓也跟著磕,老者晃晃悠悠站起身來,揉了揉一頭雪白的卷發(fā),不是于敬嵩還有誰,于敬嵩道:“起來吧,別跪著了,你們這幫小兔崽子,怎么想起來我這了?”周曜兌笑道:“師爺,因為這孩子......”還沒等周曜兌說完話,于敬嵩道:“這孩子是你徒弟?”周曜兌道:“是師哥的兒徒,遇上點麻煩,找您老人家?guī)蛶兔??!庇诰瘁苑畔戮坪J,道:“是孟兒的徒弟呀。”話音剛落,就見一道白影晃到了柳方圓面前,一只手直抓柳方圓面門,柳方圓一愣,下意識的伸右手一擋,下面左手也遞了出去,于敬嵩手腕一擰,壓著柳方圓的右手奔左手就去了。眼看著柳方圓這一招就要轟到自個兒的身上,左手招式已老,收是收不了了,無奈之下,柳方圓催動金剛印的掌力,雖說金剛印對正派武功效果不大,但力量還是不小的,果然,金剛印一出,就將于敬嵩的手蕩了開去。于敬嵩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左手揚起,直擊柳方圓小腹,柳方圓右手一伸,擋在于敬嵩的左臂前,于敬嵩絲毫不退,左臂重重的砸在柳方圓的右臂之上,一股剛猛的內力直沖過來,柳方圓躲是躲不了了,只得運起慈悲救難手柔和的內力,慈悲救難手一出,于敬嵩剛猛的內力就像是沖到了棉花上,勁力全無,于敬嵩只得收勢,雙掌直戳柳方圓咽喉,柳方圓眼見躲不了,即使萬般不愿,也只得催動無憂無怖掌力,以求自保,于敬嵩來的好快,眼看著就要戳中柳方圓咽喉,柳方圓腳下用力,緊退幾步,身形一轉,一掌拍在于敬嵩手上,于敬嵩卻仰天大笑,道:“有造化,有造化,這些個能耐都在你身上了,好,我就把短這樣給你補上。”
打從這一天起,叔侄二人就在二郎廟住下了,于敬嵩卻只字不提練功的事,只是每天跟叔侄兩個喝酒。這一天下午,于敬嵩突然對柳方圓道:“孩子,你的武功都是哪學的,跟我念叨念叨?!绷綀A道:“無憂無怖掌是在長白派的地牢里,師爺教給我的;四金剛印是在波月洞里,爺爺教給我的;慈悲救難手是在波月洞的秘洞里發(fā)現(xiàn)了秘籍,自學的,可是手闕陰心包經和手少陽三焦經怎么都走不通。”于敬嵩嘆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老不死的活了這么些年,還能再看到這些個武功聚到一起,好,好啊?!绷綀A疑道:“老祖宗,您說這些武功本就該是一體的嗎?”于敬嵩看了看柳方圓,長嘆一聲,道:“孩子,你聽我跟你說個事?!?p> 那么于敬嵩要說什么呢,那就得從皇太極在位的時候說起,那時,皇太極攻打大明,武林之中頗有奇人異士,在關外暗殺滿人的將領,希望能驅除韃虜,其中有一位高手,叫做古夔,夜入盛京,打算刺殺皇太極,就在古夔夜入皇宮之后,他聽到了皇太極對局勢的把握,同時也聽到了皇太極制訂出來安撫漢人、治理漢人的政策,心生感慨,竟就此頓悟,放棄了刺殺皇太極,也不再去管王朝興替,徑自落發(fā)為僧,出家去了。大概過了七八年,江湖上出現(xiàn)了一位高手,是一位老和尚,憑借著一身的能耐,懲奸除惡,殺富濟貧,在江湖上闖下了一番名號,因為這位高手所用的武功都帶著幾分佛門的味道,所以江湖喝號叫“濟世燃燈”,這位濟世燃燈不是別人,正是古夔,古夔出了家,于青燈古佛之中有所參悟,竟創(chuàng)出一套絕世神功,這套神功由幾套功法組成,分別是無憂無怖掌、慈悲救難手、金剛印和降龍指,當這幾套武功融為一體·,就成為了真正的絕世神功——清凈心經。又過了幾年,清兵入關,古夔也隨之入關,就在天津,碰見了郭敬亭,把無憂無怖掌傳授給了他,進京又遇見了于敬嵩,教了降龍指。當時崇裕還是孩子,古夔去他家中化緣,崇裕施舍了一頓飯,古夔這才以金剛印答謝,古夔臨終之時將慈悲救難手寫成秘籍,幾度易主,到了柳家,到后來才讓柳方圓學全了這幾套武功。
于敬嵩說完了清凈心經的往事,又對柳方圓道:“孩子,你有造化,我還活著,能把這套降龍指傳授給你,倘若沒有這降龍指,你身上的內力缺了引導,糾纏起來,其禍不小?!庇诰瘁猿馃煑U,在鞋底磕煙灰,“噗,噗,噗”磕了幾下,這根煙桿可能是時間長了,也可能是材質不好,煙桿“咔”一聲,折了。柳方圓見狀,從腰間拔下托天桿,雙手遞給于敬嵩,道:“老祖宗,您使我這個吧?!庇诰瘁陨焓纸舆^,看了兩眼,嘴角一揚,道:“你參透了托天掌?”柳方圓笑道:“僥幸而已,僥幸而已?!庇诰瘁阅眠^托天桿,裝上煙葉,火鐮火石一磕,托天桿的煙鍋中騰起縷縷的煙霧,于敬嵩嘬了一口,緩緩開口道:“降龍指有三教三不教,一教武功盡失,二教內力糾纏,三教慈悲弟子;一不教匪類刁徒,二不教邪魔外道,三不教朝廷鷹犬;這是過去佛濟世燃燈留下的教誨,你用心記好,現(xiàn)在你盤膝坐好,按著我說的做。”柳方圓不敢怠慢,盤膝而坐,凝神內守,于敬嵩道:“引無憂無怖掌力、金剛印掌力、慈悲救難手掌力,走手闕陰心包經,再走手少陽三焦經,不管發(fā)生什么,你只管走就是了。”柳方圓按著于敬嵩教的辦法,引動內力,就在幾股內力混合在一起的時候,“噗,噗”兩聲響,柳方圓右手中沖穴和關沖穴一麻,一股洶涌的真氣經由中指與無名指噴涌而出。于敬嵩又嘬了一口煙,緩緩地道:“成了?!绷綀A驚訝的睜開眼,疑道:“老祖宗,這就成了?”于敬嵩抬頭望天,感慨的道:“清凈心經之中,前三路都是練氣之法,一路通,則三路俱通,倘若被邪魔外道學去,遺患無窮,正因如此,古夔才留下了降龍指,降龍指不是一路武功,是御氣的心法,即使真有邪魔外道練成了前三路的武功,降龍指一出,就足以廢掉對方苦苦修煉的真氣,換句話說,降龍指是清凈心經的保險?!绷綀A道:“可是這降龍指,也太好練了點吧?!庇诰瘁孕Φ溃骸敖谍堉副揪褪怯鶜庵ǎ灰銜鶜?,練降龍指都不費勁兒,也正因如此,才不會讓那些別有用心之徒學去,這種人被邪氣迷了心竅,自然不屑于練這種看似簡單的功法,可是誰知道,這簡單的功法,卻是真正的絕世神功。好了,多說無益,你也算神功大成,學會了這清凈心經,你現(xiàn)在就該接替古夔的位置,當這個現(xiàn)在佛了,我老頭子,也該出去轉轉,四處看看了,我的時間,可是不多了?!?p> 果然,休養(yǎng)一晚,次日一早,于敬嵩就打好了包袱,站在二郎廟的正殿,柳方圓在二郎廟呆了半個多月,還沒好好的看過,正好趁這個機會,四處看了看,二郎廟嘛,無非就是供著二郎神,腳邊站著哮天犬,兩旁跟著判官,此外就沒什么特別的東西了,不過這尊二郎神有點不一樣,怎么呢?人家別的二郎神都是拄著三尖兩刃刀,這主呢,愣杵在那,倆手攥空拳。于敬嵩注意到柳方圓的目光,笑道:“這二郎神本來是有三尖兩刃刀的,這不嘛,頭幾個月,來了個孩子,叫陳子榮,我與他有緣,就把三尖兩刃刀和降龍指送給他了。”柳方圓一愣,立時明白了,陳子榮摔落山崖,讓于敬嵩給救活了,還教了他幾手,這樣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為什么陳子榮會潮聲閣的武功,為什么陳子榮能以一己之力壓制長白四老,為什么岳元季見到陳子榮拿著三尖兩刃刀會那么驚訝。于敬嵩一看柳方圓的狀態(tài),已明白了幾分,笑道:“別想啦,走吧,我可聽說你家里媳婦兒還等著呢?!绷綀A回過神來,跟著兩位長輩出了二郎廟,周曜兌問道:“師爺,咱去哪?”于敬嵩道:“先去柳莊,讓孩子回家看看,完了再去你師哥那,我也好看看他過得怎么樣。”爺仨確定了方向,慢悠悠的向柳莊行去,于敬嵩手里拖著鳥籠子,依然有一搭無一搭的跟八哥說著話。
幾天的工夫,爺仨到了柳莊,柳自芳帶著葉青接了出來,又給于敬嵩見了禮,請進莊里,沒等說上幾句話,院子里響起了“篤篤”的響聲,柳方圓一聽,面露喜色,一拉葉青,道:“爺爺來了,快出去接?!比~青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柳方圓拽了出去,到了院中,果然是崇裕到了,葉青的眼圈“騰”一下就紅了,輕輕地叫了一聲:“爺爺!”說著,一把就撲倒了崇裕懷里,哭開了,崇裕疼愛的看著自己的孫女,柔聲道:“好啦好啦,都嫁人了,還哭,再哭方圓就不要你了?!比~青啜泣道:“他......他敢?!背缭5溃骸胺綀A,你接一把,我去跟于大叔說會話?!比~青松開抱著崇裕的手,崇裕拄著拐進屋去了,柳方圓輕輕摟住葉青,道:“別哭啦,我知道爺爺住在哪,會經常帶你去看他老人家的,別哭了,好嘛?!比~青輕輕地把頭埋在柳方圓懷里,俏臉通紅,的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道:“好哥哥,你對我真好?!绷綀A輕輕拍打著葉青的后背,笑道:“說什么傻話,你是我的人,不對你好我還對誰好啊,以后不許說這種傻話了。”夫妻二人如何膩歪按下不提,簡短截說吧,在柳莊歇了幾天,于敬嵩帶著周曜兌,柳方圓、葉青兩口子和柳自芳,奔了盛京。
盛京,孟府之內,正堂上坐了三個人,上首是一個老者,穿一身土灰色的大褂,罩一件暗紅馬褂,腳踩福字履,不是別人,正是岳元季,下手位的自然就是孟曜坤,再往下,站著的就是陳子榮,岳元季對孟曜坤道:“我這兩天左眼直跳,今兒一早啊,又聽見喜鵲在房檐上一個勁兒叫喚,我尋思著這是有什么喜事,你這兩天多盯著點門外頭,別是要來什么貴客吧。”孟曜坤答應了一聲道:“成,我多盯著點,師父,您身子怎么樣了?”岳元季笑道:“也就那樣吧,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大壞?!闭f到這,岳元季話鋒一轉,問道:“子榮啊,我聽說你要成親了,打算什么時候辦啊?”陳子榮苦笑道:“小康還小呢,才十五,我也就不著急了。”岳元季點了點頭,剛要說些什么,突然家院來報:“老爺,老太爺,方圓少爺回來了,還帶著一個老爺子,歲數(shù)挺大的,還有一位爺,看模樣跟您差不多大......”沒等家院說完,岳元季問道:“那老爺子長什么模樣?”家院道:“那老爺子瞧著比您高點,沒梳辮子,頭發(fā)打著卷,手里拎一鳥籠子?!痹涝疽汇叮溃骸爱斦??”家院道:“當真吶。”岳元季“噌”的一下站起來了,慌里慌張往外走,孟曜坤也站起來了,跟著岳元季往外就走,陳子榮也有點反過味來了,站起身形,也跟了出去。
柳方圓在前指引道路,遠遠的看見師爺帶著師父迎出來了,后面好像還跟著陳子榮,不過他也沒管那么多,依然規(guī)規(guī)矩矩的在前帶路,不多時,到了切近,岳元季一見于敬嵩,眼眶當時就濕了,“撲騰”一聲,跪在當?shù)?,孟曜坤自然跟著跪下,周曜兌也跪到岳元季身后,這可嚇了柳方圓一大跳,趕緊拉著葉青,在孟曜坤身后跪下。岳元季一看該跪的都跪齊了,一個頭就磕了下去,道:“大爺,這么些年您看著廟,讓您受苦了?!庇诰瘁孕Φ溃骸捌饋戆?,方圓都跟我說了,你被人算計,困在長白派二十多年,你才受苦?。幻蟽喊?,你也起來吧,周兒,方圓你們倆就別跪著了,方圓你也是,把人閨女攙起來?!弊鎸O三代人這才打么打么土,站起身來。一旁陳子榮又來見禮,于敬嵩一把薅住,道:“你就別拜了,別忘了答應我的事就成?!彼拇巳绾螖⑴f暫且不提,單說孟曜坤、周曜兌哥倆,哥倆得有小二十年沒見了,這回相見,自然得好好聊一聊,果然,周曜兌劈頭就問:“師哥,姚大姐那邊,您拿下了沒有啊?!泵详桌ず俸僖恍?,道:“就憑你哥我的手段,漫說是一個姚夢華,就是再來幾個......”話未說完,一只玉手伸了過來,擰住了孟曜坤的耳朵,卻原來是姚夢華,姚夢華手上一使勁,把孟曜坤的耳朵擰了一個兒,道:“再來幾個什么呀?”孟曜坤趕緊往回圓:“再來幾個外國進貢的美女我也不稀罕”。姚夢華“撲哧”一樂,松開了手,笑罵道:“沒個正經?!庇洲D頭問周曜兌:“你呢,你和梅兒怎么樣?”周曜兌嘆了口氣道:“當年我為了報仇,混進了天池山宗,就找不到梅兒了?!币羧A嘆了口氣,惋惜的道:“梅兒這么柔弱的一個姑娘,還懷著身孕,一走十六年,日子想必是很苦吧,小八,嫂子一定幫你找到她。”周曜兌點了點頭,嘆了口氣。孟曜坤一看氣氛不對,一把攬住周曜兌肩膀,笑道:“別犯愁啦,你嫂子說要幫你,就一定幫得到你,走,喝點去,十多年沒見了,今兒我非喝趴下你。”孟曜坤這么一打岔,周曜兌也回過神來,笑道:“師哥,過去你就喝不過我,現(xiàn)在照樣喝不過我,到時候給您喝趴下了,我嫂子說您,您可別怨我。”哥倆這可就較上勁了,非得比劃比劃不可,姚夢華一看這樣,得,喝就喝吧,趕緊吩咐廚房炒菜,四代人全都坐到一張大桌上,連吃帶喝的,別提多熱鬧了。
飯桌上,岳元季問道:“大爺,您下一步什么打算?”于敬嵩端起酒杯,掫了一口,道:“我打算回京城,畢竟我和你師父是在京城闖出來的,我也想回去看看,看看當年的老東西還有幾個活著的?!币羧A又給于敬嵩斟上酒,于敬嵩又端起酒杯,問柳方圓道:“方圓吶,打不打算去京城看看?”說著,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柳方圓趕緊站起身,給于敬嵩斟了滿滿一杯,答道:“頭兩個月,我?guī)煾鐏砹朔庑?,說是掌門師祖過壽,我正打算去京城呢?!庇诰瘁耘ゎ^問孟曜坤道:“掌門現(xiàn)在是誰?”孟曜坤道:“是張大爺?!庇诰瘁渣c點頭道:“是他呀,他是七月初九,行,后天,后天咱們都去?!贝蠡锎饝艘宦?,于敬嵩又問道:“子榮啊,你跟那個小康怎么樣了?”陳子榮臉一紅,輕輕拉著杜小康站起身,道:“小康還小,我們打算過兩年再成親。”于敬嵩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一轉眼,日子就到了,大伙也都收拾好了行李,趕奔京城,一路無話,咋們還得交代交代,柳方圓從二月廿四這天掉到山崖底下,又練了這些日子武功,回到柳莊已經是五月十二,又在柳莊住了四五天,才趕奔盛京,耽擱了兩天,到啟程進BJ的時候,已經是五月底了,在路上一走就是十多天,六月十六這天,四代人才到了BJ城,那么說都有誰呢,為首的自然是于敬嵩,于敬嵩之后是岳元季,岳元季帶著兩個徒弟——孟曜坤、周曜兌,還有一個徒弟媳婦兒姚夢華,再往后跟著的就是柳自芳、柳方圓、葉青這一家子,陳子榮可沒跟來,為什么呢?陳子榮畢竟不是潮聲閣的弟子,再者說,陳子榮也想跟杜小康好好玩玩轉轉,跟著這么些人算怎么回事。
閑言少敘,四代人到了京城,于敬嵩七拐八拐,領著一幫子人拐過了幾個胡同兒,到了一條大街,要不說是京城,人真是不少,什么做買的、做賣的、推車的、擔擔兒的不計其數(shù)。就在大街中段,一圈圍了不少人,于敬嵩走到人群后面,輕輕拍了拍身邊一個看熱鬧的肩膀,那人回過頭來,于敬嵩笑道:“勞駕問您一聲,這里頭出什么事了,怎么人都圍到這來了?”那人也挺客氣,答道:“是這么著,也不知這張先生惹著誰了,人帶人來鬧事兒,桌子凳子拆了好幾條了,屋里正演全武行呢。”于敬嵩點點頭,笑道:“謝謝您啊?!闭f著,在鞋底磕了磕煙灰,把托天桿遞給柳方圓,道:“正好,你頭一回來,在家里人面前露露臉。”柳方圓接過托天桿,答應了一聲,使開地涌金蓮——既然打算露臉,就得使正宗的潮聲閣武功——越過了人群,在屋內站定,這才看清了屋內的情況,屋里站著兩撥人,一撥人一字排開,俱都穿著大褂,手里攥著折扇,不用說,這些都是潮聲閣的門人,在他們身前有四張?zhí)珟熞危渲腥龔堊巳?,最右邊那張凳子空著,就在這時,門外一聲暴喝:“師哥,師弟來晚了!”說著,岳元季帶著孟曜坤、周曜兌踩著地涌金蓮,越過人群,落在潮聲閣弟子面前,岳元季給坐著的三位施了個禮,孟曜坤、周曜兌二人則是跪了下去,當中一個瘦高的老者道:“岳師弟,你可算是回來了,坐下吧。”老者話音剛落,背后眾人俱是一禮,齊道:“弟子拜見師叔?!痹涝疽粩[手,坐到了下垂手空著的太師椅上,孟曜坤、周曜兌則站到了人群中。柳方圓再去看另一邊,差點沒樂出聲兒來,怎么呢,合著有熟人,打頭的是韋子明,身后跟著一幫人,穿著各異,看樣子是硬湊出來的,屋子正中,有兩個人,一個穿一身青布大褂,手中折扇上下翻飛,步步緊逼對手,正是“方”字輩的大師兄——陳方正,陳方正的對手穿一身緊身衣靠,腳下踩著魚鱗灑,使一口軋把鬼頭刀,看樣子輕功不錯,但是輕功好沒用,這正打著,你還能跑到哪去?
眼看陳方正就要拿下那小子了,突然,陳方正腿一軟,手中折扇落空,一個趔趄倒了下去,柳方圓看的明白,不是陳方正的毛病,分明是對方人群之中飛出來一支鋼針。那小子一瞧陳方正躺下了,鬼頭刀一舉,“歘”就是一刀,就在這當口,柳方圓動了,腳一蹬地,朝著那小子沖了過去,一煙桿磕開鬼頭刀,伸手扶起陳方正,將他向自己人群中扔去,人群之中躍出一個中年漢子,將陳方正接住,問道:“怎么樣?!标惙秸拖铝祟^,道:“弟子沒用。”那漢子搖了搖頭,攙著陳方正回歸人群之中;為首的老者問道:“岳師弟,這個就是孟兒的徒弟柳方圓?”岳元季道:“稟師哥,就是他?!蹦抢险唿c了點頭,饒有興致的看著柳方圓。柳方圓磕開那人鬼頭刀,笑道:“有點能耐,連我?guī)煾缍疾皇悄愕膶κ郑易詥栁涔Σ蝗缥規(guī)煾?,但是為了我潮聲閣的面子,我跟你照量照量?!本驮谶@時,后門呼呼啦啦涌進一堆小伙子,也都穿著大褂,拿著折扇,站到了眾人背后,那老者一看這些人都來了,回頭道:“場上這位就是你們孟師叔的徒弟柳方圓,你們都看看,他怎么樣?!?p> 對面那小子看著又來了這么些人,有點慌了,但仍然強撐著笑道:“又來了個送死的,好,報上名來,爺爺?shù)断虏粴o名之鬼。”柳方圓手中托天桿一擺,道:“你祖宗的名字,在你死之前告訴你。”人群中那老者聽了這話,眉頭一皺,搖了搖頭。對面那小子聽了這話,可不干了,手中刀摟頭就砍,柳方圓哪里在意,手中托天桿一轉,直戳那賊小腹,那賊人分外惜命,趕緊收刀回護,柳方圓托天桿一歪,向左踏出一步,煙桿鈍頭直奔那賊人太陽穴,就在這時,“釘”的一聲輕響,柳方圓一咧嘴,一個下腳拌,煙桿在那賊后背一磕,那賊“滋溜”來了個“老頭鉆被窩”,趴在地下,出溜出二尺多遠,柳方圓腳一點地,向人群中沖去,左一桿右一桿撥開兩樣對方前來攔截的兵器,伸手抓向一個老頭,那老頭一個鐵板橋,想躲開這一下,柳方圓嘴角一揚,左手一掌就拍了下去,那老頭伸雙手擋架,就在這時,柳方圓右手一轉,托天桿插回腰間,一拳印在了老頭小腹上。老頭“噔噔噔”后退幾步,柳方圓落地,雙手成爪,直抓老頭雙臂,老頭一矮身,就在這時,柳方圓變爪為指,虛點幾下,老頭“撲騰”一聲,倒在當?shù)?。潮聲閣中為首那老者“噌”的一下站起身形,驚呼道:“清凈心經!”柳方圓擒住那老者,身邊眾賊卻不敢上前半步,柳方圓微微一笑,沖那老者笑道:“掌門師祖,弟子好像把他們領頭的逮住了?!蹦抢险哒菑堅?,張元伯笑道:“好孩子,故作狂妄,引得對方輕視,腿窩之中預先藏好鐵器,防著暗器,瞅準機會找出發(fā)鏢的位置,好,好孩子?!苯又瑥堅畬δ抢项^道:“劉老黑兒,把解藥交出來吧?!蹦莿⒗虾谶肿煲恍?,露出一嘴黑牙,笑道:“腐骨斷魂散沒解藥,要不了一會兒,你那個徒孫的小命就沒了?!本驮谶@時,門口響起一聲怒喝道:“誰說腐骨斷魂散沒解藥!”說著,柳自芳一騰身,越過人群,問道:“兄弟,誰中了腐骨斷魂散?”柳方圓道:“是我?guī)煾??!闭f著,陳方正一瘸一拐,走了出來,道:“我是中了暗器,但我沒什么感覺呀?!痹掚m如此,陳方正臉上卻隱隱有些青氣,柳自芳眉頭一皺,從隨身的荷包中掏出一塊小黑石頭,道:“兄弟,你把那暗器吸出來?!绷綀A把那老頭往眾師伯腳下一扔,接過柳自芳手中的石頭,蹲下身,撕開陳方正的褲腿去吸那暗器。柳自芳又從荷包里掏出一個小白瓷瓶,拔去瓶塞兒,倒出一粒小白丸,遞給陳方正,道:“吃了它,快吃,快!”陳子榮一聽柳自芳語氣如此急迫,只得伸手接過藥粒兒,吃了下去;這邊陳方正吃了藥,柳方圓也已將暗器吸了出來,是一根細小的鋼針,柳自芳將白瓷瓶塞回荷包,又摸出一只小木盒,遞給柳方圓道:“把針眼豁開個小口,見點肉就行,把這個抹上,少抹,把刀口抹平就夠了?!绷綀A不敢怠慢,伸手入懷,取出一枚三千煩惱牡丹扇,在陳方正腿上針眼處剌了一道小小的口子,打開小盒,盒內是碧綠色的藥膏,柳方圓伸小指,挑了一點點藥膏,抹在刀口上,眼見柳方圓抹的差不多了,柳自芳掏出一塊錦帕,又掏出一只小白玉瓶,拔去瓶塞,瓶里裝著暗紫色的液體,柳自芳拿錦帕沾了點藥液,又把瓶塞塞回去,揣好,這才從柳方圓手中接過藥盒,揣到荷包里。柳自芳伸手叼住柳方圓的小臂,拿錦帕去擦拭柳方圓的小指,擦了好一會,還不放心,又拉著柳方圓的手湊到自己鼻端,聞了聞,這才長出一口氣道:“沒事啦?!?p> 那劉老黑此時像吃了蒼蠅屎一般,喃喃的道:“不可能啊,不可能,只有關外柳莊有能耐解我的腐骨斷魂散,這個小丫頭怎么可能......”柳方圓聽了這話,冷笑一聲,道:“劉老黑兒,睜大你的小黑眼睛看好了,這位,是我姐姐,我姓柳,住在長白山?!眲⒗虾诓[著小黑眼睛上上下下把姐弟二人仔細打量了一番,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啊,柳松山的一雙兒女,竟是這般的小毛孩子,這小毛孩子卻能解老子的毒?!本驮谶@時,門口人群之外響起一個不咸不淡的聲音:“劉老黑兒,好好看看你眼前的小毛孩子吧?!甭曇舨淮?,但是清清楚楚的傳到了屋內眾人的耳中,劉老黑抬眼看去,正看見于敬嵩分開人群,緩緩走進屋來。張元伯扭頭一瞧,“噌”的一聲站起身形,身側的三位師弟也“噌,噌,噌”站了起來。于敬嵩看著一幫徒子徒孫們,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看向劉老黑,咧嘴一樂,道:“柳自芳,柳莊莊主,不光傳承了柳莊的武學,還精于用毒,你那腐骨斷魂散在她七歲的時候就被她解了;后面那位是柳方圓,我潮聲閣的弟子,知道他為什么兩招就擒住你了嗎,記住嘍,他,是現(xiàn)在佛!”劉老黑一驚,磕磕巴巴的道:“現(xiàn).....現(xiàn)在佛,清凈.....如......如......如來?!?p> 于敬嵩眼前一亮,笑道:“好,方圓吶,前輩給你喝號了,從今兒起,你就叫‘清凈如來’,謝過前輩?!绷綀A摘下小帽,沖著劉老黑兒深打一躬,道:“謝過前輩。”就在這時,柳自芳問于敬嵩道:“前輩,不知道能不能讓我問問這劉老黑兒?!庇诰瘁渣c點頭道:“問吧,你們家這事該了了。”柳自芳瞪視著劉老黑,咬著牙問道:“十五年前花滿庭那包腐骨斷魂散是不是你給的?!眲⒗虾诶浜咭宦?,道:“是我給的又如何,不是我給的又怎樣。”柳自芳冷冷地看著劉老黑,朝著門外喊道:“青兒,把姐姐的東西拿進來?!比~青在門外答應了一聲,越過人群,跳進屋來,從袖中取出一塊鐵牌,遞給柳自芳,柳自芳拿著鐵牌,問劉老黑道:“這塊牌子,應該是你們幫派的信物,是我從花滿庭身上搜出來的?!本驮谶@時,周曜兌站了出來。張元伯疑道:“小八,你......”周曜兌行了個禮,道:“小侄認得這塊牌子,不過,個中根源,還請掌門師伯和師爺附耳過來?!庇诰瘁院蛷堅髯愿蕉?,只見二人神色連變,最后,于敬嵩道:“兒啊,就怎么辦吧。”張元伯又施一禮:“謹遵大爺教誨。”于敬嵩給了周曜兌一個眼神,周曜兌點點頭,沖著劉老黑帶來的一群人道:“你們頭兒都被擒住了,你們還不滾?”
那劉老黑被擒住了,韋子明儼然成了這幫人的老大,韋子明對身后眾人道:“你們先走,我試試能不能把劉爺搶回來?!庇腥讼雱袼f子明一揮手道:“沒事,搶不回來我也能跑,你們先走吧,那小子我認識,手底下不弱,咱們要全折在這了,我自個兒回去也沒法交差,你們先走?!北娙藷o奈,紛紛躍窗而走。韋子明上前幾步,對著潮聲閣眾人一抱拳,道:“在下韋子明,跟貴派清凈如來柳方圓有些個人恩怨,在此想跟他做個了斷。”張元伯遞過一個詢問的眼神,柳方圓點點頭,張元伯嘆了口氣道:“去吧,小心點?!绷綀A轉身望向韋子明,韋子明一歪頭,示意柳方圓跟上,徑自躍窗而出,柳方圓也不示弱,腳尖點地,跟了出去,葉青一看柳方圓跟了出去,恐他有失,也跟了上去。
柳自芳看見弟弟、弟妹都出去了,長嘆了一口氣,對于敬嵩和張元伯道:“二位前輩,您二位能不能幫我勸勸方圓,他背負的太多了,先是和天池山宗的仇,又有長白派的事,我們家還有這么多年的血海深仇,這些事就夠他受的了,現(xiàn)在又出了這檔子事,他不能一輩子活在報仇這條道上啊。”于敬嵩捋了捋長髯,道:“方圓這孩子,現(xiàn)在還轉不過這道彎來,等他真正能明白過來的時候,他就是真正的清凈如來了。”柳自芳心疼的道:“可我就是怕他明白不過來呀,您二位不知道,方圓掌控不了他的心?!庇诰瘁試@道:“他只有真正領悟了清凈心經,才能徹底放下,他現(xiàn)在還年輕,哪經歷過那么多呀?!绷苑紘@了口氣,道:“我們的錯,讓方圓來背,太不公平了”。于敬嵩搖了搖頭:“這說不定是對他的磨練呢?!?p> 幾位長輩如何心疼,如何感嘆咱們暫且不提,話分兩頭,再說柳方圓。韋子明展開輕功,往BJ城外跑,柳方圓踏著地涌金蓮,緊緊跟隨,葉青也使開提縱術,不遠不近的跟著柳方圓。片刻之間,三人已越過城墻,來至城郊,韋子明收功落地,柳方圓也落在了不遠處,葉青落在柳方圓身后不遠,三人對面而立,韋子明背上取下降魔寶杵,淡淡的道:“你們闖我長白,該當何罪?”柳方圓冷笑一聲:“長白派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闖了又如何?!表f子明眉頭一皺,問道:“你武功很高,人品看著也不錯,為什么幫那兩個叛徒?”柳方圓微微一笑道:“他們對你來說是叛徒,但他們是我的朋友,韋子明,你沒有朋友吧??!表f子明冷哼一聲,道:“廢話少說,動手吧。”說著,一步踏出,降魔寶杵當頭砸下,柳方圓托天桿一橫,“叮”的一聲金鐵交鳴之聲回蕩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