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云麓谷,稀星依舊,一往如常。獨有不同之處,乃千家燈火闌珊,萬人空巷,皆匯集于白澤君安身之所。
百花居院內(nèi),一株萬年鳳棲梧桐的滿枝丫上掛遍了祈天燈。月華繚亂下,于臥龍盤虬的枝干上,還綴滿一縷縷桃紅色流蘇飄帶。
明燈上所刻:“十里桃花,待嫁年華?!备魈嵋砸恍行心E清秀的雋語箴言,迎風招展,齊出月華,頗為風雅壯觀。
檐牙高啄處,一個個掛著的古銅色斑駁的風鈴。它們各抱地勢,勾心斗角。各懸空于月華風吹處,雨打芭蕉里不停哐當作響,古色古香,韻味十足。
百花居內(nèi),一抹桃花似紅杏出墻,枝椏春寒峭料,汀汀溪口綿亙蜿蜒起伏。
一株萬年鳳棲梧桐下,遮明月出天山。白澤君與鳳帝,各是一襲紅衣翩翩,高高冠髻上絲帶隨風飄揚。濃眉劍目如畫,紅紋廣袖獵獵作響。于鳳雀花轎一旁,兩人穩(wěn)穩(wěn)佇立,流連而視。
心想著,應是背靠后山的天山府,順著由鼴鼠開拓的松石小路。讓院內(nèi)不長眼的桃花又伸出枝椏了,生生開的放肆。
奈何,竟生生壓彎桃梨,直徑伸入后山天山府去了。
云麓桃源仙境,十里彩綢鋪地,明燈次第乍起。月圓花好,二人紅衣翩翩而動,于蜿蜒曲折回廊盡頭靜候佳人。
夜間寒露重,浣溪沙村的村民一個不漏全來到了白澤的百花居。
一排排村民們參差不齊站著,人頭攢動,身著大紅喜衣,舉袖如云。被一根根紅線纏繞在手腕上,皆用來吊著豐厚的彩禮。年幼的稚童穿著花衣新鞋。手里頭的波浪鼓還搖滾不停,一直圍著院子里的梧桐樹下轉(zhuǎn)著圈圈。
火光四濺,爆竹聲起。亭臺樓閣處大紅大紫,張燈結彩。
就連那一彎深邃幽長的深淵回廊外,兩旁墜著流蘇的紅綢明燈隨風飄揚。紅袂飄搖間,煙霧繚繞,云煙翻滾。布置得仿佛天上鵲橋一般。
百花居內(nèi),萬千侍女花枝招展,絕色無雙,侍命以待。而花萼妝臺前,尊貴的鳳卿身披鳳冠彩霞,一身嫁衣鮮艷如火。
她紅妝靚麗,朱唇微抿。一雙丹鳳眼如含煙牠水,遙望遠方一處鳳雀花轎穩(wěn)穩(wěn)佇立。
頃刻間,她回眸一笑,眸傾天下。鳳凰之姿,金枝玉葉。
其芊芊玉手似弱柳扶風,玲瓏有致的身軀如此對稱誘人。仿佛從畫中走出,一位涅盤重生的神女。奈何,生得如此貌美如花,絕世無雙。
一襲紅衣謫仙女,對著銅鏡笑盈盈
眉頭波動秋水目,璀璨星子入夢來
果真,就連著鳳卿的回眸一笑,都羨煞旁人!若被她人看到,怕是要怨恨上天的不公吧。
高貴的氣質(zhì),感覺鳳卿與生俱來。優(yōu)雅而不失典范的姿態(tài),幾乎讓人不敢相信。這還是平日里,見到的那個總愛大大咧咧,胡攪蠻纏,囂張跋扈的野丫頭嗎?
果真是,美而不自知。氣質(zhì)而難自棄了。
月華似練,霰雪如花。一撇窗外的風花雪月林,還要從這曲折回廊穿過蘭香,白露曾居住過的紫桑苑。
一番輾轉(zhuǎn)回合,奢望著遠處的燈火兩個徘徊停佇人影。鳳卿嬌羞紅妝,纖細玉手掩飾抿嘴一笑。
想到此處,這內(nèi)心似抹了蜜一般。別提有多高興了!
“哎呀哈,這回我可就賺大發(fā)了!
原以為,白澤君一身居仙谷,二避世隱居。除了整天修煉醫(yī)術,時不時督促手下的弟子做這做那。就是無聊搗鼓著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丹藥,獨自種草澆花,煉香烹茶,便再無其他。
甚至西晉之姻緣嫁娶,風俗禮節(jié),他定是對此一竅不通。
還以為會被他搞得一團糟,想來也并不是不如人意。更多,是錦上添花呢。”
想到此處,鳳卿不禁內(nèi)心暗自竊喜,險些還笑出聲來。
渺香庭外,蘭香,白露一身喜衣端著紅蓋頭和四喜八寶,進來百花居時。鳳卿也才頓了頓,干咳幾聲,努力恢復了面上的平靜。
“鳳卿姑娘,還自個兒偷著樂呢?昨日,姑娘你也太膽大了!可真讓白澤君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跌顏面。
這嫁娶,雖真不是兒戲??商m香還是希望鳳卿姑娘,以后與白澤君好好話說。莫要讓他再傷心了,勞神了?!?p> 蘭香微微嗔怪,輕放下四喜八寶。目光如豆靜靜注視著鳳卿。連一旁端著紅蓋頭的白露屏息凝視,也十分贊同的跟著蘭香點點頭。
鳳卿頗為愧疚,幽幽嘆了一口氣。手持一把象牙香梳正欲梳頭,卻再無心思的停了下來。
“蘭香,白露,我明白他對我的心意??墒?,我一直把白澤君當朋友來著,他卻對我另有心思?
昨日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居然還想著要來娶我??桑撬葧e的意思。那晚,我還再三強調(diào),一次次暗示,以為他明白我所思所想。
雖知沒曾想,哎,且不提了!這次,算我欠他的。倘若有來生,定與他和那家伙一塊了解干凈?!?p> 鳳卿緊抿紅唇,無心打扮得只好讓蘭香,白露代勞。
“吉時已到,新娘入轎!”
隔著老遠,傳來一聲媒婆的喜慶驕聲。媒婆且眉開眼笑的躬下腰,朝鳳卿迎風揮娟而來。
“應了,片刻便來!”
鳳卿面無表情,揮手遣散房間忙碌的仙娥后,這才提捻裙擺小心翼翼起身。蘭香,白露各托著鳳卿纖纖玉手,攙扶鳳卿著直徑被仙娥們簇擁著一齊向外去了。
........
月光皎潔,璀璨星河延綿不絕。
一株萬年鳳棲梧桐,似仙人斜臥于院中。天界二十八位仙樂師,一襲白衣廣袖,驚為天上人,紛紛抱樂琴下界而來。
琴音渺渺,不絕如縷。仙衣廣袖,拂塵不染,自是仙人之姿。
“鳳卿,怎么還沒到?呆頭,你讓媒婆去催了嗎?”
鳳帝站在那一株萬年鳳棲梧桐下,顯得迫不及待。好像多等一片刻,都似浮云一別后,流水十年間。
“催了,又不是你成親著什么急?不過,且看且珍惜吧,鳳卿此行東臨,和親之后,也不知多久才能回來了。
可能,她是要將這一生都埋葬在深宮之中的。”
白澤君一心掐指捻算,滔滔不絕。本正欲多言,可瞧著鳳卿到來,硬是故作一臉淡漠高冷。他脫口而出的話,一下子戛然而止。
“新娘到了,新娘到了!”
遠處,媒婆滿臉堆笑,喜上眉梢。風風火火的背著一身嫁衣鮮艷如火,大紅蓋頭高高掛的鳳卿時。尖銳濕疣的聲音,特別提高好幾個分貝!
幾乎,叫云麓谷中所有人都聽見!都要歡呼雀躍,普天同慶!
曲折回廊內(nèi),她被遮瑕住紅蓋頭,底下面掩藏著一張傾國傾城的笑臉。
鳳卿慵懶趴在媒婆佝僂的背上,圍繞簇擁著一群仙娥,似個個小燕子穿花衣。手持一柄琉璃盞,掌心攥著紅花漫天飛揚。
定晴一看,前前后后像換了個人
精致絕倫的鳳冠上,幾束嫣紅流蘇修長貼于耳垂。一顆幽藍深邃的南海龍珠圓潤如珠,璀璨奪目懸于鳳冠中央。
幾只玲瓏剔透,小巧逼真的琉璃色小鳳凰輕飄飄而立。栩栩如生一般,認真棲于這一顆幽藍深邃的南海龍珠之中。
它們個個姿態(tài)各異,展翅環(huán)珠,貴婦橫臥,更添一番高貴奢華。引那一顆南海龍珠,處鶴立雞群,引人注目之位。
更襯托著絕美似玉鳳卿的臉頰,更加貌美如花似月,溫柔小巧可人。
穿入風花雪月林內(nèi),花瓣盡數(shù)落下。種柳春鶯,玉兔抱竹,山鹿靈動,滿天彩蝶銜花,皆一個個朝鳳卿迎面而來。
林間,雪白如初的天鵝頸下,她戴著一輪明晃晃的螭鸝落鶯頸圈,似流光溢彩的月盤。
媒婆背著鳳卿每走一步,她連頭上的金步搖,金光閃閃的于漫天搖曳如垂柳。漫天彩蝶棲息雙肩,鳳卿玉手托玉兔耐心撫摸,眸傾天下一笑,顯得格外動人。
可引人注目的,還是纖纖玉手上,這兩對藍田玉所制的玉鐲子。
藍田玉鐲子,色澤清澈圓潤,光澤通體天藍細膩。栩栩如生的鳳凰紋理,顯然是通過萬千能人巧匠于藍田玉鐲上精雕細琢的。
奈何,終敵不過一顆南海龍珠。
論形狀,這一顆南海龍珠正如那神鳥朱雀的卵還要大上一點的。比鯤鵬展翅的啟明珠,還要小上一分。
南海龍珠,本是南海神圣之物。若追溯其主人,定是來歷不凡。
其南海龍珠之主,本是一位南海龍王之女。甚至,還與白澤君前世頗有一段淵源。
至于,與龍女,是情是愛?在此不予細說,以后自會提道。
話說,如此珍貴之物,卻獨獨給一毫頂不起眼的鳳冠做裝飾。對鳳卿之情,可想而知。
春花秋月無邊已過,院內(nèi)梧桐葉落無聲。有的,不過三杯兩盞淡酒的癡纏。
鳳冠下,三千青絲如瀑。綾羅綢緞,滿目琳瑯。連鳳卿左右身后,全被仙娥上下簇擁,前呼后應。
乍一看這彩霞披風雕花處,萬般姹紫嫣紅,猶如置身百花園中。一抹盈盈紅袖,一襲似火嫁衣,相看兩不厭,舉手投足妙不可言。
鳳目間,一點美人痣相生映襯。紅袖佳人,仍被萬千仙女圍簇著。緊攥一纖纖玉手,僅一雙纖纖玉足悄然而立,莞爾一笑,已然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