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兄妹倆按著原路摸索著回了客棧,拜帖早前已叫唐鹿投去于家。過了兩日,唐瑜將一應(yīng)瑣事料理了,就帶著唐琬與冬桃、唐虎、唐鹿三個駕了車馬往城外而去。
于家府邸內(nèi)建于松山書院之中。松山書院建于松山城南郊,就是步行也不過是耗費半個時辰左右。書院四處為翠竹環(huán)繞,四季長青。乍一看不免單調(diào),書院中人卻無不喜歡的。
與雨花閣一般,書院朝南大半地界供學(xué)生日常使用,只朝北一側(cè)劃了一道長墻圍起,以一道落鎖的月亮門用作平日出入之用。于家人生活起居府邸,自有專人日夜站崗守門。于府往里又分了前后院,是個前后四進(jìn)的寬闊院落。前院是于家男子處理事務(wù)、會見外客之所,后院居住著于家女眷。府里主子不多,只于向之夫婦和一位嫡出的小姐。其余的,便就是成群的仆役。
聽聞于夫人自幼身體病弱,能夠為于向之生下獨女,已是兇險。故而那位小姐據(jù)說也處處肖似其母,不止容貌,就連身子也如其母一般,自幼病弱,早年幾乎夭折。惹得其外祖陸老相爺擔(dān)憂不已。
唐琬很快的,就見到了哥哥口中那個幾乎夭折的于家小姐。
于向之在唐琬兄妹幼時是見過他倆的,還親手抱過彼時方才四、五歲的唐瑜,也因此唐瑜對于向之尚有一、二分印象,唐琬倒真是頭一回見到這個傳言中離家出走,把自家老爹氣了個半死的于世叔了。
于向之形容整潔,面相清秀,雙目炯炯有神,周身散發(fā)清淡的蘭花與墨香混合的香氣。他先是與唐家兄“弟”兩個行了見面禮,又為他倆引見妻女。
“雖說男女有別,但咱們兩家可不講這些個規(guī)矩了?!币娏T,便請所有人直接落座,敘話家常,不避諱男女。
確如哥哥說的,于家小姐與于家嬸嬸當(dāng)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如今看著,就是衣著品味也是一樣的。于小姐容貌秀美,并不多加修飾,一派本來顏色就已是清風(fēng)明月,叫人賞心悅目了。
唐琬在看她,她有所覺,也看過來。兩人相視一笑,唐琬便挪開頭去,未曾注意對方還在看著自己。
于向之已為唐瑜和唐琬安排了居住的院落,是于府內(nèi)前院一處緊靠后院的地界。雖說書院學(xué)生一概住宿舍,因于向之與唐榮多年好友,故而唐瑜并不多加推辭,只一概應(yīng)下。
兄妹二人來于府時辰尚早,正好稍作整備,與于家人一道用午膳。
于向之給唐琬安排下一處臨湖而建的院落,名叫“棲梧居”。棲梧居主院背靠后院,與后院不過一墻之隔。主樓又為湖水包圍三面,出入全憑小舟,但凡有人接近,廂房內(nèi)便可一眼看見。想來,于向之考慮她女子身份,這是暗中照拂她。于夫人也派來幾個心腹的丫鬟幫著服侍唐琬日常起居,她們四個早得了夫人跟前嬤嬤訓(xùn)示,知道唐琬女子身份,是可靠得用之人。
唐琬很是感激,唐瑜也再放心不過。且唐瑜領(lǐng)著唐鹿就住在這棲梧居臨近處。至于唐虎則暫住了馬廄一旁的耳房,就近照料馬匹。
待引路的管事離去,冬桃一面收拾行囊,唐琬則去了棲梧居四處轉(zhuǎn)轉(zhuǎn)。棲梧居算是建于湖中,占地不大,但卻起了三層樓高。一層可用作會客,二層用作休憩,三層卻是少有的平出半個天臺又延伸而出與后院那墻頭的假山亂石相連,實是有些離經(jīng)叛道的設(shè)計。那管事的有提過,這棲梧居在兩、三年前還劃歸后院,就是那封路的圍墻也還是新建不久的。就是不知何故,劃去了前院。
站在這天臺之上,可一眼瞧見后院幾個院落。其中一處,幾個丫鬟婆子往來穿梭的,顯是有主子居住的??蛇@府里,統(tǒng)共也就三位主子罷?
唐琬正驚疑,忽的瞥見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那不是方才見過的于小姐是誰?
只見不遠(yuǎn)處于又靈像是從哪處才回院子,兩個丫鬟、兩個婆子緊跟她身后。主仆五人一路穿行,進(jìn)了院子主屋,就瞧不見了。
唐琬風(fēng)中凌亂片刻,便下去二樓廂房。兄妹倆未來時,于夫人已命人里外打掃干凈,故而冬桃只需將攜帶衣物書冊等物件擺放好即可。
唐琬叫冬桃自去歇息一會,她也脫下外層衣裳,就著軟榻閉目養(yǎng)神,卻不知何時,無知無覺睡了過去,到了午膳時分,才被冬桃輕聲喊醒。
于家人平日用膳是在于向之夫妻倆院中廳堂,不免人少寂寞。今日起多了唐家兄妹兩個,頓時熱鬧許多。瞧得出來,于向之夫妻倆是真心歡喜,一個勁兒的命人給唐瑜、唐琬布菜。于又靈安安靜靜坐在一旁,少有言語,專心用膳。唐琬有時看她一眼,她只滿眼笑意回看過來。
唐琬越看那于又靈越是覺著有些許眼熟。心想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她呢?唐琬一口將嘴里的藕片咀嚼仔細(xì)了吞下,又抬起頭看于又靈。那邊于又靈立馬雙眼帶笑看過來。那雙眼中帶了點兒狡黠,仿佛在與她說:瞧,又被我抓住了。
是了,于小姐的眉眼與那桃樹下的少年是有幾分相似的。
想通了,唐琬也不偷看人家了。聽那邊于向之與唐瑜提及:“…來年圣上加恩科,有志學(xué)子可下場一試身手?!?p> 唉,哥哥準(zhǔn)備鄉(xiāng)試,她卻要準(zhǔn)備嫁人呢。也不知未來夫君是不是個歪瓜裂棗,萬一太丑了,可否酌情和離?爹娘會幫忙的吧?
又想,如果未來夫君有那桃樹少年那般好看,就好了。圣人云:秀色可餐也。
不過那個少年,可惜個頭矮了些,男子么,總歸還是高大威猛些要好…是了,那少年,差不多也就是于家妹妹這個個頭。不好,不好。
想到那少年,唐琬又不免想起自己手里,還拿著一個瞧起來貌似價值連城的玉佩,還未歸還呢。
于向之與唐瑜交代過幾句仕途要點,又與唐琬委婉道:“阿琬無意為官,平日里除去必要功課,可自在些。出門去時,務(wù)要來與我、與你嬸嬸哥哥說一聲。”
“叔叔嬸嬸請放心。”唐琬很乖覺,更不會拿自己的名聲開玩笑。出門在外的,雖說松山已是民風(fēng)淳樸,但天下何處也是不缺鬼祟之徒的。
陸七娘喜歡唐琬,也道:“阿琬無事可常來我院中玩耍,你與阿靈年歲相仿,也算自家兄妹,日常相處不必拘束太過?!?p> 唐琬以為這話明面上不算逾禮,于家叔叔嬸嬸又知道她是個姑娘,當(dāng)即便應(yīng)下,倒也并未多想。
飯桌那一頭,于又靈看了一眼唐琬,仿佛想到什么遙遠(yuǎn)的事,滿眼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