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里的誦經(jīng)聲,伴隨著深山各處動植物的窸窣聲,讓顧夢雪有種身處夢境的感覺。
在寺廟里,人很容易安靜下來,靈魂平日仿佛被這個塵世攝取,沉重地只能貼著地底行走,而到了這廟宇之上,才恢復(fù)了其飄逸靈動的本性。
“不都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嗎?我也不知道,要不,許個愿試試?”顧麗蓮一派天真爛漫。
“在我以前的故鄉(xiāng),有一種許愿樹,因為萬物有靈,特別是這種百年古樹,如果你把自己的愿望寫在錦帶上,然后用石頭綁起來,扔到樹上不掉下來,扔的越高,愿望實(shí)現(xiàn)的可能性就越大?!鳖檳粞┯挠牡卣f道。
“真的嗎?江南還有這種習(xí)俗啊,可惜這里無紙筆,不然我也要試試?!?p> “沒事,心誠則靈,你對著這古樹在心里許愿也是一樣的?!鳖檳粞┌参康?。顧麗蓮就真的雙手合十,虔誠地對著古樹許起愿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yīng)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p> 顧夢雪唱起那首鄧麗君的但愿人長久(原唱是鄧麗君,王菲是翻唱),這也是她記得的為數(shù)不多的詞了,還是因為歌曲才能背下來。清雅悠揚(yáng)的哼唱聲在月光里飄搖,綽約的音色在這夜色里猶顯得如夢如幻。一曲完畢,兩人都沉浸在一種微妙的傷感氣氛里,久久不能釋懷。
還是顧麗蓮撲閃著大眼睛,好似第一次認(rèn)識自己的五姐姐,神情激動地贊嘆到:“五姐姐,好好聽的曲兒啊,平時怎么不見你唱呢?這是哪里學(xué)的曲兒???”
顧夢雪啞然失笑,這叫流行歌曲。她要是沒事在顧府唱流行歌曲,那得有多怪異啊。
“走吧,天色暗了,回居士林去,否則祖母該擔(dān)心了?!?p> “哦。我也要學(xué)剛剛的曲兒?!?p> “行,教你,還有好幾首,都教你?!?p> 兩姐妹說笑著一起攜手下山去。
卻不知這百年老樟樹上,躺著一男子,身著禪衣,眉如墨畫,目若秋波,本是相貌堂堂,卻學(xué)那江湖草莽,臉上蓄著胡渣,口里含著供果,一副邋遢豪放模樣。
聽得這清雅小曲,男子深邃的眸子里有暗流涌動。他平生只愛三件事,日,月,與汝。至于這個汝,他至今未遇到。一開始能引起他注意的女子很多,但皆不長久,當(dāng)你觀察了一陣子以后,你就覺得,哦,不是這個人。母后雖然明面上說不再逼他娶妻,但卻隔三差五地安排大小宴席,這就是和他賴上了,可也不見有幾個新鮮人兒。于是索性來這寺里躲得幾日清閑,沒想到在這和尚廟里,還能聽到女子唱曲,真是有意思。
翻身而下,男子悠然地嚼著供果,朝著那禪院深處走去。
卻說居士樓里,四姐妹早早就歇下了,因為第二日寅時就要起來,跟著和尚上早殿,直至卯時才能下殿吃早飯,也就是說三點(diǎn)就要起來,誦經(jīng)三個小時后才能吃早飯。
第二日,果然寅時就開始打板,寺廟里一般都止語,所有的行為規(guī)范都依靠敲鐘打板來進(jìn)行。這是為了讓人把心神收攝到自己內(nèi)心,檢視自己的意念動機(jī)。當(dāng)然,對于香客來說,重在體驗,在參加誦經(jīng)諸如此類的活動的時候止語就罷了,活動結(jié)束后還是可以自由說話和行動的。
下了殿,早上吃完齋飯,祖母與一眾姐妹一邊漫步下山,一邊欣賞著辰時的升山寺。走到半山的佛殿之時,忽聽得有棍棒虎虎生風(fēng)之聲,再走兩步細(xì)看,卻見殿前石板空地上正有一男子在晨練,一根棍棒使得如同蛟龍戲水,起風(fēng)聲鶴唳之姿。那男子身著禪衣,卻并未落發(fā),看來是一位俗家弟子。
幾人見其套路使得爐火純青,出神入化,不由得駐足觀望,暗暗叫好。待得這男子收功后,吐納之際,祖母突然說道:“咦,這少年卻是在哪里見過的,怎這般面熟?”
那男子似也注意到一行人。轉(zhuǎn)眼過來,竟笑了起來,上前幾步便對著老夫人行禮道:“顧老夫人安好?可還記得小王?”
老夫人一跺腳,趕忙行禮道:“卻是睿小王爺,兩年不見,王爺身姿越發(fā)挺拔,老身竟一時沒有認(rèn)出。丫頭們,快來拜見七王爺?!?p> 幾個姐妹又是一番行禮。睿王爺豪爽地笑笑,絲毫不顧忌地用眼神細(xì)細(xì)打量了四個姐妹,顧夢雪眉頭一皺,心想這人好生無禮。正待撇過臉去,卻見得顧錦蘭面紅耳赤,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那神情,就像是一個小姑娘突然有一日站在了暗戀許久的對象面前,竟緊張害羞地渾身顫抖,六神無主一般。這般模樣直驚得顧夢雪差點(diǎn)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那睿王似也發(fā)現(xiàn)了顧錦蘭的異樣,與祖母寒暄一番便告辭離去。
“這人就是七王爺啊,傳說中那個只娶一人的七王爺?”顧麗蓮問道。
“咳咳,哪里聽得的謠言,蓮兒不得胡說?!弊婺负浅獾?。
“哦?!边@是她們姐妹的私房八卦消息,她一時口快,竟說了出來。
“皇家之事,切勿私自議論,小心禍從口出……這小王爺也著實(shí)來去無蹤,都道他回來了,誰知不在睿王府,竟來這深山寺廟里參禪來了。好了,我們也趕緊收拾行禮返程吧?!?p> 祖母帶著眾人下山去。唯有顧錦蘭,一步三回頭,拖拖拉拉地落在后面。
“二姐姐,快些走啊,別落單了?!鳖櫺憷僭谇邦^喊道。
“哦,來了?!鳖欏\蘭這才快步趕上來。
原來這人就是那個任性的小王爺啊。不是說才二十二嗎?雖然五官端正,眉眼分明,但那放蕩不羈的眼神,未修的胡渣,再加上豪爽的草莽氣質(zhì),看上去都像二十七八了。顧夢雪在心里暗暗腹議。這顧錦蘭,到底是喜歡王爺?shù)纳矸?,還是真喜歡這種類型的?要真是喜歡這種類型的,那還真是,與眾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