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
二叔顏朗修整一番后便和夕顏一同到了秦王府探望自己的妹妹和小侄兒。
秦王妃生產(chǎn)已有十日,勉強可以坐起來見客了。只因她生產(chǎn)時比尋常產(chǎn)婦艱險數(shù)倍,故而秦王仍舊不許她做任何除了躺著以外的動作。今日借著娘家哥哥來探望,可以坐起來說說話,也在心里偷著樂。
夕顏陪聊了一會,見姑父在一旁守護神一般,不讓她大聲,不許她挨著姑姑,覺得沒勁便去看弟弟們吃奶了。
夕顏走后二叔顏朗嘆了口氣道:“聽說是沈離那個臭小子氣得你早產(chǎn)的,當日你說起他是蘇姑娘的外甥,我才應了這門婚事,不曾想他這行事做派與他姨娘有天壤之別,反倒連累了你?!?p> 說到此處,顏朗雙眸蒙上一層水霧。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提及故友,秦王妃亦哽咽:“二哥還想著蘇錦瑟?”
秦王妃深知當年二哥深愛蘇錦瑟,兩人又有婚約,本是一對佳偶,可惜未能等到蘇錦瑟過門,顏家便被滅門,二哥流落在外,蘇家自然不肯再守著這婚約。
顏朗黯然道:“已故之人,何必再提。”
“都怪我,若不是因為我顏家也不會滅門,錦瑟也不會另許人家,桃李年華就難產(chǎn)走了?!迸f事重提,秦王妃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王妃落淚,秦王疼惜不已:“不哭。”
顏朗雖是男子,也聽說過月子里哭了,以后會留下見風流淚的毛病,連忙安慰道:“你怎得又怪到自己頭上?當年之事你也是受害者。若不是當年你腹部受劍傷,影響了生育,也不會這歲數(shù)才生子。如今好容易產(chǎn)子更改仔細漿養(yǎng),快些收了眼淚。”
顏朗并非沒有怪過妹妹,只是如今也都想通了。該來的躲不過,人大抵是斗不過天的。
秦王捏了捏王妃的手,命令:“不許亂想。”他波瀾不驚的面容上不幾分易察覺擔憂。
可思慮在心,秦王妃亦不能收放自如,仍是難以釋懷:“的確是我,是我害夕顏還在襁褓中便失去了雙親,如今又害得她淪為鄴城的笑柄。嗚嗚嗚嗚……我一心只想找個有權勢的人家托付夕顏,將來咱們就算再遇著不測,總能保全了她。又聽說沈離快意江湖、重情重義,想著他二人秉性相似,婚后定能過到一處。豈料竟連門都沒進,還讓夕顏如此難堪……嗚嗚嗚嗚……”
王妃越說越傷心,秦王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他不悅的眼波像一道逐客令射向顏朗,可惜顏朗頭腦簡單并未看懂。
顏朗想到夕顏昨日安慰的話,倒比王妃看得開一些,遂道:“當年之事是北楚所為,與你無關。顏顏也不是懦弱之人,拒婚之事她不會放在心上。你別總是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個兒身上,擔心身子。再說了,沈家這門婚事也是我點頭同意的,說來也是我責任更大。我私心里想著蘇姑娘的外甥定然有她幾分品格,哪知是這么個混犢子。”
“不,我責任更大?!鼻赝蹂直娴馈?p> 顏朗亦道:“我是當哥哥和當叔叔的,自然是我的責任大?!?p> “……”
兄妹二人搶著擔責任,搶著認錯,二人對視一眼,一同噗嗤笑了出來。
小時候他們也喜歡什么都爭,那時候顏家四兄妹感情極好,從不因王妃是庶出兒苛待半分。顏朗與妹妹顏玥年紀相仿,二人總是什么都爭,但有什么好東西又第一時間想到的對方。
秦王見氛圍緩和,分析道:“北楚雖兵強馬壯、細作眾多,但依我之見要在吳國的都城悄無聲息的端掉一座將軍府邸也非易事?!?p> 說罷,他端起一杯紅棗茶喂與王妃,霜雪一樣清冷的眼中劃過一絲溫柔。
秦王妃聽出了話里的意思,盯著秦王,想要探究答案:“你是說……”
顏朗想起曾經(jīng)佛爺也提到過這一點,如今秦王也提出來,想來必有隱情,同問道:“王爺?shù)囊馑际钦鎯戳碛兴???p> 兄妹二人對當年的真相一直耿耿于懷,父親本是朝中重臣,為官中正,又有外祖父蕭國公提攜,何以一夜之間顏家就被悄無聲息的滅了門。事后更是一點痕跡也查不出來,外祖父突然告老還鄉(xiāng),舍棄世襲的爵位,領著全家避走銀州。
秦王見他們在此事上越發(fā)糾纏了,便不再繼續(xù)。終結話題道:“此事我一直在追查,你就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方是正理?!?p> “你再跟我說點吧,還查到了什么?”秦王妃不依不饒。
顏朗這回聽懂了秦王的言外之音,站起來告辭:“王爺說得對,此事非一朝一夕之事,不急在一時半刻。我先回去了,等你出了月子再來瞧你?!?p> 秦王妃雖十分想知道當年之事,但也明白,十六年來秦王一直在追查此事,也不是一時半霎就能有結論的。又怕他擔心自己,也只得強壓著疑惑,辭了二哥乖乖躺下休息。
這六月天秦王命人緊閉門窗,又不許她梳洗,王妃見二哥出去了,便吸了吸鼻子撒嬌:“云逸,我聞著自己都要吐了,可否讓我梳洗一下?”
她想著那件事不許再提,提個容易達到的要求,正是最好時機。
可秦王偏偏不買賬,搖頭道:“不許。”
“就洗一下?!鼻赝蹂e著一根手指頭可憐巴巴的哀求。
秦王握住這根手指頭,不容置喙的說道:“不許?!?p> 真可謂:墻上掛簾子——沒門,棉花著火——免談。
秦王妃氣鼓鼓的抽出手指頭,背過身去不再理睬他,秦王無奈只得安撫一下:“玥兒很香?!?p> “騙子。”香不香的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
秦王嘴角微揚不再與她爭辯。不茍言笑,冷若冰霜的秦王,此生所有的溫柔和笑意都給了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