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落雪六月
這一廂,無玉帶著萬俟涼回了左相府的院子。道:“誰像你這么狂浪的。別說是她們那些姑娘,你這樣來,就是我見了,也要攆你出去的。這里比不得你的魔宮,不是你要什么就能得什么,好歹尊重收斂些。”
“我是狂浪,處處比不得無玉公子?!比f俟涼哼了一聲,在矮榻坐下,道:“這會(huì)子,你也太肯生氣了,生生一副冷臉子,不曉得的,還以為別人家欠了你的不還呢?!?p> 無玉坐于書桌前,聽萬俟涼話語,默了。萬俟涼道:“大戶人家一套一套的,就是麻煩,我若劫了人往魔宮去,一應(yīng)的,可省事多了?!?p> “鐘離小姐若不愿,你就算是把人劫了去,也是無用的?!睙o玉道,萬俟涼撐著半邊臉,嘆了一聲,道:“偏是麻煩。好不容易瞧上一個(gè)聰明的,人家倒先惱上我了。莫不成,讓我去取悅一個(gè)女人?”
“你知曉的,只該去做?!睙o玉說道。萬俟涼睨無玉一眼,道:“你當(dāng)我堂堂一個(gè)魔宮宮主會(huì)栽在女人手里?偏小家子氣了?!?p> “你不肯也得去?!睙o玉翻開書本看起書,道。萬俟涼白他一眼,見他又看起書,道:“無玉公子,你看的書夠多了,再看下去,莫成了書呆子?!?p> 無玉不理會(huì),只管看書去。萬俟涼躺在矮榻上,看房頂?shù)哪玖?,想起鐘離絲錦那張臉,不由輕輕笑了。這一個(gè)女子是玲瓏剔透的,聰明得很,亦難擺弄。
晚間,落雪吃過了晚膳,丫鬟端過來藥湯。落雪掃了一眼,端過來,一口喝下了。北堂過來瞧落雪脈象,落雪喝了淡水,瞧他一眼,道:“北堂神醫(yī),你這藥怕是有毒罷?!?p> “落雪姑娘說笑了,既然是藥,怎么會(huì)下毒在里邊?”北堂道。落雪道:“好家伙,你沒聽過毒藥這兩個(gè)字?”
“北堂聽過,只是北堂從不制毒藥,姑娘放心罷。這幾日,姑娘只管喝下藥,少做斗架之事,十五日之后,功力自會(huì)恢復(fù)?!北碧眯Φ?。
落雪伸出手腕,只見肌膚如雪一般白。北堂在那腕上覆了張絲巾,診起脈。待診罷,北堂收了絲巾,笑道:“落雪姑娘脈象平穩(wěn),身子養(yǎng)的不錯(cuò)?!?p> “北堂神醫(yī),偏在這右相府守我一個(gè)沒事人,真真要讓我受不起?!甭溲┑馈1碧玫?“落雪姑娘此言差矣,再大的事,也比不得公子的吩咐?!?p> 落雪一笑,道:“你們一伙人神神鬼鬼的,我曉得什么?!北碧玫?“落雪姑娘好生養(yǎng)著身子,北堂告退?!闭f罷行了一禮,走了。
正微風(fēng)過,落雪撐著半邊臉,看窗子外邊要落下的太陽,幾個(gè)丫鬟在院子里嬉笑打鬧,又跑到落雪房里,一個(gè)丫鬟湊過臉來問落雪:“表小姐,你生下的時(shí)候,天可是落著雪的?”幾個(gè)丫鬟聽了,紛紛看過來。
落雪笑了,道:“我生在六月的大夏天,哪來的雪?”丫鬟們嬉笑著,道:“那,是不是表小姐跟個(gè)雪娃娃一樣白?就取了這樣一個(gè)巧名。”
落雪沒有說話。她為什么叫做落雪,她也不曉得。她的母親只留下這一個(gè)名字,便撒手人寰了。
日將落之時(shí),漢王府的小廝過來,言說要見表小姐。管事把小廝帶到落雪院里。那小廝進(jìn)去,只見屏風(fēng)里印著個(gè)纖影,行了個(gè)禮,道:“見過表小姐。我家王爺說十五日白日也辦了個(gè)宴,請(qǐng)表小姐去了吃吃食。”
“我去便是,你且回了罷?!逼溜L(fēng)里傳來清靈的聲音,小廝應(yīng)一聲,走了。丫鬟聽了,問道:“表小姐去漢王府,可要做套新衣服,打扮打扮?”
落雪撐著半邊臉,傾國(guó)傾城的臉上無一絲欣喜之意,道:“你們悅意,瞧著怎么辦就怎么辦罷?!钡昧嗽?,幾個(gè)丫鬟興興忙開了。落雪生得這樣美,偏生不喜敷朱粉、描紅唇。雖已傾國(guó)傾城,打扮一番,肯定要讓人更移不開眼。一通備珠釵衣衫,末了又不曉得落雪悅意什么樣式。又跑了回去。
“表小姐可還要穿紅衣裳?換一換別的顏色?”丫鬟問道。落雪伏在桌上,懶懶地瞇著眼,道:“隨了你們?nèi)??!毖诀邆兠婷嫦嘤U,又跑到一邊,不停不休地說起來。
“給表小姐備件粉衣裳罷,大家的小姐都這個(gè)模樣呢,可好看了?!?p> “不行,那可就扎堆了,況且表小姐那么出塵的氣質(zhì),怎么適合粉衣裳?”
“那還不如紅衣裳吧,表小姐穿著很是好看……”
“不可,這是漢王生辰,可不能穿紅衣裳,會(huì)搶了好兆頭……”
丫鬟們論說了許久,沒個(gè)定論。去問落雪喜歡何種顏色的衣裳。落雪默了會(huì),想起子桑無玉的一身白衣裳,鳳眸微斂,道:“白衣裳?!?p> 丫鬟們犯了難,去生辰宴是萬萬不可穿白衣裳的。
“做件白衣裳罷?!甭溲┱f下這一句,起身往里間去了。丫鬟們大眼小眼瞧了瞧,還是依言去了。
落雪在窗前坐下,看在樓閣間隱了大半的夕陽,長(zhǎng)睫微扇,紅唇緩緩勾起抹淺笑。
正是時(shí),淮生從皇宮回來,丫鬟來說落雪要做白衣裳,更要穿了去漢王府宴。淮生聽罷,想起常著白衣的子桑無玉,默了會(huì),道:“做罷,她歡喜便是?!?p> 丫鬟得了令,只好下去備衣裳?;瓷剂啃┰S,還是去了落雪院子。推開雕花木門,透過書畫屏風(fēng)依稀見得一抹纖細(xì)紅影,只是那消瘦的身影恰如迎風(fēng)倒。
“雪兒?!被瓷p輕喚了一聲,走過屏風(fēng)。落雪回首,看得淮生,牽唇一笑,喚了聲表哥。逆著光影,落雪一張臉如畫傾絕,水眸盈潤(rùn),如霧般溫柔縹緲,黛眉似墨煙,一縷暗動(dòng)愁緒,直叫人心疼。
淮生看落雪那張傾國(guó)傾城的臉,不由嘆了一聲。太美了,只會(huì)遭致禍端。道:“你可想好了,真愿去漢王府?”落雪應(yīng)道:“是的?!?p> “若是不肯去,推了也是好的。不必為難自己。”淮生默了會(huì),又道:“去了,也不知要生出什么事來?!?p> “表哥安心些罷,我總不會(huì)在漢王府丟了?!甭溲┬Φ??;瓷?“我不怕你在漢王府丟了,只是,雪兒還念著子桑無玉?”
落雪輕輕笑了,淡淡凄清,瞧不出一分半點(diǎn)的高興。道:“無玉,是沒了……”淮生看落雪無絲神采的小臉,道:“現(xiàn)下,我不怕你念著無玉,倒怕你念著子桑無玉了。我瞧了清楚明白,無玉公子是個(gè)極好的,你若念他,我是沒半分憂慮的?!?p> “好好的,表哥你可是受了他的調(diào)唆,反倒說起他的好話來。”落雪笑道?;瓷?“無玉公子哪里調(diào)唆了我,你安心罷。”落雪搖了搖頭,不說話了。
淮生又同落雪說了些話,叮囑好生養(yǎng)著身子,才走了。房門被輕輕合上。落雪抬頭看那半片天,太陽已沒了影,獨(dú)留幾片殘?jiān)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