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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魔頭圈養(yǎng)的日子

第二十五章

被大魔頭圈養(yǎng)的日子 吾欲無囚 3123 2020-05-05 08:00:00

  荒涼的深山上一座小木屋里,公良末取下信鴿腿上的信筒。

  信鴿從圣醫(yī)谷而來,她隱居深山的這些年,一直是這只信鴿在她與慕容之間互通消息。

  看完信上內(nèi)容后,公良末神情微怔,不過片刻后,便抓起桌上洗心鞭朝屋外走去。

  此時已然初春,山上草木已經(jīng)開始泛起綠意。

  公良末邁出門檻的那一刻,迎面正碰上一個穿著粗布勁裝、神采飛揚的少年。

  謝昀背后背著一簍子剛砍下來的木柴,一只手里拎著從集市上新買的鮮肉,另一手里提著條尚在活蹦亂跳的活魚。

  他一見到門口的公良末,頓時喜上眉梢,爽朗笑道:

  “今日給你做魚吃如何?喔對,還有紅燒肉,我今日跟山下大娘學(xué)了種新做法,待會燒來你嘗嘗?!?p>  公良末看著他靜默不語。

  謝昀沒得到回答,奇怪地朝她細(xì)看去,目光落在她手中緊攥的鞭子上,心中沒由來地升起一股不安。

  “你這是…要去哪?”

  公良末仿若未覺對方的神情,淡漠道:

  “復(fù)仇?!?p>  謝昀雙目猛地睜大,提著魚肉的雙手暗自緊攥:

  “你要去找云既明?”

  公良末臉上沒有分毫情緒,一板一眼地“嗯”了聲。

  謝昀聞言慌忙上前兩步,聲音急得都快變了調(diào):

  “你忘了上次刺殺他剛受了重傷嗎?好不容易養(yǎng)好了,還去?!”

  面對謝昀急到快要暴走的樣子,公良末就似一潭湖水,平靜而堅韌:

  “嗯,我要去的?!?p>  謝昀氣勢洶洶盯著她的眼睛,許久后,在她堅定如鐵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謝昀只好退讓一步:

  “那我陪你去。”

  “不必?!惫寄┑暤溃曇魶霰∮謭远?。

  云既明武功蓋世,現(xiàn)今武林中,幾乎可以說是無人能敵。此行之兇險,難以估量。

  謝昀仿佛已經(jīng)對公良末冰冷的態(tài)度免疫了,對她的拒絕仿若未聞,堅定道:

  “我陪你。”

  公良末看著他的目光中有了些許無奈:

  “你沒別的事做嗎?都跟了我三年了,你是打算就一輩子跟著我?”

  “對?!?p>  謝昀看著她的雙眸,一雙風(fēng)流倜儻的眸子里露出難得的認(rèn)真堅定,直直看進她眼底。

  在公良末被他的話怔住的片刻,他朝她更近一步,續(xù)道:

  “我就打算一輩子跟著你了,怎樣?”

  公良末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很不自在地別開腦袋,雙眼低垂看著地面。

  似乎感覺到自己說得有些露了骨,謝昀話鋒一轉(zhuǎn)接著道:

  “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三年,我保護你、給你療傷,給你洗衣做飯、劈柴生火,你不用還的???怎么著,你打算一走了之,叫我上哪兒找你去?”

  公良末剛才還被他的目光和露骨的話說得尷尬,此時聽他說這些,抬起頭來像看債主一樣弱弱地看著他:

  “我會還的?!?p>  謝昀很合時宜地瞥了個白眼,活生生一副鄉(xiāng)野村夫、小鎮(zhèn)小市民嘴臉:

  “我不信,我要親自看著你,等你報完仇,立馬還債。”

  公良末看著“債主”半晌無語,沒辦法,誰讓自己吃人嘴軟、收人手短呢?

  許久后,公良末微紅著臉憋出一句:

  “隨便你。”

  說完,攥著洗心鞭就往外走,卻被人一把拉住。

  謝昀頂著一張風(fēng)流倜儻公子哥的臉,不容置喙般看著她:

  “天將晚,明早再走吧。”

  一個陳述句,卻隱約被他說出了疑問的語氣,仿佛他是在懇求她的同意。

  謝昀苦口婆心勸了許久,什么“夜路不好走”、什么“復(fù)仇要做充足準(zhǔn)備”,才終于說服了公良末多留一晚,明日一早啟程。

  被謝昀連推帶搡地推回屋去的公良末,沒看到謝昀嘴邊一瞬暗自慶幸。

  新學(xué)的這道紅燒肉,能做給她吃了。

  夜幕深沉,山中一片空寂。

  謝昀大咧咧蹲坐在小木屋門前的土坯臺階上,撐著下巴望月。

  三年山中歲月,劈柴生火、洗衣做飯,他早已沒了昔年京城貴公子的矜貴講究,如今的他,穿得了粗布麻衣,忍得了塵土泥濘,咽得下粗糠野菜,活生生一個鄉(xiāng)野少年郎。

  他看著那輪年年歲歲不變的明月,想起三年來的點滴瞬間,仍舊覺得夢一般。

  ·

  三年前母親去世,他終于離開那個魔窟一般的家,第一次踏上了向往已久的江湖。

  在京郊的樹林里,懷揣著大俠夢的謝昀遇見了第一個行俠仗義的機會。

  一群齊整白衣的人,正執(zhí)劍追擊一位身受重傷的姑娘。

  那姑娘一手捂著流血不止的傷口,一手揮舞著長滿倒刺的長鞭,一邊逃,一邊倔強地反擊。

  謝昀原本在樹上歇腳,先是看到那姑娘揮舞著長鞭進入他的視線,細(xì)細(xì)觀望了一會兒,竟發(fā)現(xiàn)她手中的一招一式,都是無比熟悉。

  這不就是十年前,他那個瘋爹硬逼著他一定要背熟練會的招式?

  十年前的某日,他爹不知道從哪里滿身血污地回來,從此就像變了一個人般,整日里瘋瘋癲癲,對他和母親動輒打罵,還拿出一本被撕去封面的秘籍,將他關(guān)在密室里日夜苦練,否則不給飯吃。

  也是從那一日開始,他被禁止在人前談?wù)搶W(xué)識,他被他父親喝令每兩日必與京城里的紈绔子弟或策馬護城河一溜、或秦樓楚館一游。

  不消數(shù)月,全京城都知道了,祁王府出了位一等一的敗家玩意兒,叫謝昀。

  他一直想知道,十年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讓他的父親性情大變,讓他與母親開始地獄般的生活。

  他隱隱覺得,或許與那本被撕去封面的秘籍有關(guān)。

  謝昀看著樹下一群對一個的局面,實在看不下去了,一群大老爺們光明正大地為難一個姑娘,太不要臉!

  他謝昀,平生最恨男人欺侮婦孺,更何況這位姑娘還很可能與他頗有些淵源。

  他坐在樹上,從隨身攜帶的布包里掏出一個自制的迷魂煙霧彈,朝下邊猛地一扔,同時迅速縱身躍下,在那姑娘腰間一攬,便趁著那群人迷迷糊糊之際,帶著她幾個縱躍消失在眾人視線。

  他為她療傷的地方,是在一間山野破廟里。

  她受了重傷,堪堪醒來后,謝昀終于向她詢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敢問姑娘芳名?”

  公良末此時尚還沒什么力氣,但仍是倔強地努力平穩(wěn)了聲息:

  “公良末?!?p>  謝昀的心跳仿佛漏了半拍,她的回答似乎印證了他多年來的猜想。

  十年前開始,變得不同的事情不僅是父親的性情,還有,父親開始不再待他去四氏盛宴了。

  他大著膽子背著父親偷偷打聽緣由,于是聽說四大世家正是在那年,滅族了。

  他一直隱隱覺得,父親的變化與公良氏被滅族有關(guān),因為父親與公良氏家主乃結(jié)拜兄弟,在四大世家中,也只與公良氏相交甚密。

  直到今天,他才終于印證了這一猜想。

  十年前父親帶回來的秘籍確實是被滅族的公良氏的,而以父親自那之后的瘋癲和他時常不絕于口的“對不起”來看,或許公良氏的滅族真的是父親做的……

  他看著草席上虛弱的姑娘,無限愧疚從心底涌|出。

  他雖然被父親折磨,可他至少還有一個家,至少吃喝不愁,生活優(yōu)越。

  可是她呢?

  因為他父親,她失去了家人,從十年前不過七八歲的年紀(jì)獨自在江湖上漂泊,失去一切,歷盡風(fēng)|波。

  那一刻他決定,從此后無論風(fēng)雨陰晴,都當(dāng)生死相隨,護她無憂。

  父親的債,他來還。

  “你呢?你叫什么”見他許久沉默,公良末主動問。

  “我……我叫江佑。”謝昀在腦袋里迅速胡亂組織了一個名字,只是說出口的那一刻,他也未曾注意到這個名字背后隱藏的心聲——從此后,佑你無恙。

  ·

  離圣醫(yī)谷不遠(yuǎn)的另一座山上,隱居三年的車則終于收到他日夜企盼的來信:

  “亡魂待君渡,英靈可歸矣?!?p>  信上說得很隱晦,是為防止信鴿半路被截,但其中含義,他一看就知。

  他收起信紙,新寫了一張“即刻啟程”的回執(zhí),讓信鴿回寄給慕容。

  做完這一切,四周陷入沉靜,車則有片刻的出神,仿佛在做夢一般。

  他等了三年的日子,終于等到了嗎?

  他的眼眶忍不住紅了,眼中泛起酸澀,他想起三年前那場滅頂之災(zāi)。

  殺喊聲中,一柄利劍向他刺來,身無半點力氣的他,只能背靠墻面,束手就擒。

  他絕望地閉上眼,聽到利刃穿透血肉的聲音,卻沒有感覺到與之相應(yīng)的痛感。

  他睜開雙眸,看到身前站著一個人。

  那個背影高大強壯,一如他初見時那樣。

  劉并站在他身前,為他檔去一切危險。

  眼前的人站不住了,一點一點地往下倒。

  他攬著他的雙肩不讓他倒下,可他終于還是躺倒在地上。

  躺倒在他的身上。

  劉并的胸膛鮮血一汩|汩地往外涌,他的呼吸很艱難,分明眼看著下一秒就要咽氣,可他還是固執(zhí)地要說:

  “香主,那天晚上,咱想起來了。”

  車則一愣,想打斷他讓他保存著力氣,卻又不忍阻止。

  劉并緊抓著他的衣袖,目光緊緊縮在他臉上,仿佛窮盡畢生氣力,耗盡此生愿望:

  “咱覺得...很好?!?p>  說完那句話,抓著他衣袖的手一點一點松了,最后,垂落到地上,再也沒有抬起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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