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靜陽出嫁

　　那日過后，安陽與齊毓姝再未提及上巳宴，似乎已全然不在意。

　　而靜陽也再未踏出蔣妃宮殿半步，直至五月初三當日。

　　宜嫁娶。

　　昏禮是女子在笄禮之后的另一個大禮，有承香火之意，為取大吉，故昏禮是在黃昏時進行的。

　　只是靜陽今日需承教于天子、貴妃與蔣妃，因此一早便要梳妝打扮了。

　　齊毓姝昨日就回了齊家，安陽午后也要替齊妃恩賜添妝給齊毓婉，故用完早膳便去靜陽處了。

　　靜陽上妝更衣是在昭華宮、她先前的閨房之中，閨房外各散禮教嬤嬤、宮女、黃門數(shù)人。

　　人雖多卻都各行其是，并不雜亂，或者說并無人敢多言，半點沒有喜慶熱鬧的氛圍。只有廊前紅燈籠還明晃晃的亮著。

　　齊毓姝叫安陽代給的添妝是一幅石榴圖，取了一個好兆頭。

　　而安陽所贈，則是一套十二生肖玉質(zhì)擺件。

　　靜陽這會兒只換上了嫁衣，剛潔面開臉，還未上妝，坐在梳妝臺前見安陽拿出此物，笑道：“怎么舍得給我了？”

　　這套擺件是當年天子年節(jié)時收到的貢品，隨手就賞給了安陽，小時候靜陽為此不知鬧了多久，就連蔣嬪親自開口也沒從安陽手里拿到此物。

　　安陽道：“給你還不好？你若不要我便收回去了?！?p>　　靜陽故意調(diào)侃：“難得從安陽公主手里拿東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見時辰將近，靜陽便叫侍女收好添妝，這時是要上妝了。

　　其實靜陽和安陽有許多愛好都是相似的，也正是因為如此，二人幼時的摩擦不少，安陽只覺上次與她爭吵還在昨日，如今竟能靜坐一室了。

　　好似從靜陽的賜婚旨意下來后，她二人便默契的摒棄前嫌，開始像普通百姓家中的姐妹一樣相談相交。

　　只是這段時日過的太快，花落時，人失散，唯剩滿腔遺憾。

　　公主們成婚時的妝多是濃艷的，好襯天家盛象，去年東陽出嫁是如此，今日靜陽也是如此。

　　看她對鏡皺眉，安陽忍不住笑了：“莫看了，你天生麗質(zhì)?！?p>　　靜陽道：“不用你多說，我是在可惜?！鳖D了一下才道：“可惜看不到你成婚時是什么樣子?！?p>　　安陽不語，走到梳妝鏡前看她的鳳冠。鳳冠上有兩塊紅寶石格外明亮，可發(fā)冠又不像是這兩年的做工。

　　靜陽道：“這是我外祖母的。”

　　靜陽生母蔣氏是選秀入宮，一頂小轎就把她接進了宮中，自然沒機會用到鳳冠霞帔，今日叫靜陽承先人的恩惠，也算是圓滿了。

　　安陽見梳妝嬤嬤替靜陽帶上層層疊疊的假發(fā)髻，看著壓得人脖子疼，可靜陽只是噙著笑，安靜地叫人擺弄。

　　蔣妃入宮十七載只得了靜陽一個女孩兒，靜陽自小無同胞兄弟姐妹，也不像安陽能與母妃族中的姑娘往來。

　　大點的公主不與她們一路，小點的妹妹們則多數(shù)母妃身世不顯，蔣妃不叫她們混在一起，所以靜陽今日出嫁竟只有安陽來送。

　　靜陽面上雖帶笑，但安陽覺得她并不快活。等到禮成，她便馬上就得啟程去廬州，自此山高水遠，再難相見了。

　　安陽道：“你從此海闊憑魚躍了?！?p>　　靜陽起身讓貼身侍女替她理好裙角，笑道：“可我也要離家了?！?p>　　皇宮雖是雕欄玉砌的牢籠，卻是養(yǎng)了她一十五年的家。

　　靜陽忽道：“你再與我說說話吧?！?p>　　安陽尋一處坐下，見靜陽身后是幾乎要燃盡的紅燭，笑道：“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若是子衿在想必又要追著背詩了?！?p>　　因嫁衣整理起來繁瑣，靜陽便不再坐下，攏好衣袖，規(guī)規(guī)矩矩地將雙手疊放在小腹：“我總覺得快了些?！?p>　　安陽道：“你別怕?！?p>　　靜陽愣了一下，二人所說的東西牛頭不對馬嘴，可安陽卻聽懂了她這份惶恐之心。

　　外頭報時聲一響，靜陽額前的流蘇便被侍女放了下來，沉重的鳳冠將她的雙眸掩在這富貴吉祥之后。

　　安陽想，一樣的眼神，東陽出嫁時也是這樣，只是看著她，卻什么都沒說。

　　安陽目送靜陽出門，她的嫁衣逶迤艷麗，如同她烈火一般明艷的生命。這一出門，便是天子之女，而不是那個有“赤子之心”的攸寧了。

　　靜陽在晨光中回頭，道：“我去了?！?p>　　安陽應：“好?！?p>　　靜陽不過走了幾息，便有宮女、黃門急匆匆捧著各式物件進來，這地方今日過后就要封存，只等他日靜陽歸寧。

　　可這又何嘗不是人走茶涼呢？

　　安陽不想再多呆，出去了。

　　靜陽今日會先見天子，再見蔣妃，最后才輪得到代掌鳳印的齊貴妃。

　　所以安陽有意錯開了時辰，提前去了關雎宮拿腰牌和旨意，出宮時隨行的是齊貴妃的大宮女。

　　彌彌與離離因昭華有喜事，被米嬤嬤帶去協(xié)助行事，以防有人手不夠的情況。

　　等從關雎宮出來坐上出宮馬車后，安陽想，此時此刻靜陽應當是見到蔣妃了，這一定和東陽出嫁時差不多，蔣妃一定會說：

　　“吾兒殷姒，幼承庭訓，六藝經(jīng)傳皆習之，生性純良……”

　　安陽想了想，在馬車中輕聲道：“生性頑劣才對，就是乳名叫攸寧也不能讓你安寧?！?p>　　你可……定要嫁得良人，莫要叫我比下去了。

　　漸行至齊家所在的府巷，馬車外逐漸人聲鼎沸，間或有鞭炮聲響起，等到了齊府大門外，更是能聽到周圍百姓的祝福之語。

　　熱鬧非凡，這才是男婚女嫁當有的場面。

　　宮女替齊貴妃傳話，安陽則躲著人群走了側(cè)門，凡事有一就有二，古人誠不欺安陽。

　　安陽未行幾步恰好遇上提著食盒的子棋，便一道去齊毓婉處了。

　　剛一進內(nèi)宅，齊毓嬌轉(zhuǎn)頭見她就道：“我只是叫子棋去拿些吃食，竟拿了個這么值錢的？快把添妝拿來，若是不值錢我先替大姐姐不依了?！?p>　　安陽此刻才笑，故作姿態(tài)：“那你能奈我何？”

　　齊毓嬌聞聲便笑了，過來牽安陽的手去見齊毓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