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廟上吃完飯,大家就一起到藏經(jīng)閣去取槍,選了一支比較新的步槍,他們就拿著槍下到修房子的那個山坳,準備試槍。
槍很新,打沒有打過不知道,起碼是用得很少,沒有什么損壞磕碰的痕跡。
老何搬了一根木頭放到里邊,在木頭上貼了一塊泥巴,作為靶子。老趙在相距六七十米林子里,朝里邊木頭上的泥巴瞄準。
只聽‘砰’的一聲槍響,子彈就飛了出去。老何查看彈著點回來,他對老趙說:‘在左下十公分,你修正一下,再來一槍’。
第二槍打了,老何看了回來說:‘在右下三公分’。老趙聽了很滿意,他說:‘這槍可以,只向右上,修正一點就行了’。
老何自元旦下山,在小陳家住了三天,他老惦記著山上的事兒,就于四號回山上。馬的馱筐里,裝了一百斤米,馱架上又扣了一口大鍋。這樣,老趙就騎不成馬了,只好跟著馬慢慢地走。
本來老何是不同意老趙上山的,老趙有自己的打算,他堅持要上山,一方面他想督促老何,病還沒有好,不能不要命地干,要悠著點,另外小工要來了,吃飯的人多了,要另起爐灶,老趙想打頭野豬,來改善生活。
在路上,老趙問老何:‘現(xiàn)在到底還有多少錢呀?’。老何問:‘怎么、想分家呀?’。老趙說:‘山上山下都要立房子,看究竟要用多少錢?,今后還要過日子呢!,心里好有個數(shù)唦!’。
老何說:‘上次不是跟你算了嗎?,大概現(xiàn)在還有一千四。這錢不經(jīng)用’。老趙說:‘這就不少了,該用的錢就用,不要吝惜’。
老何說:‘話是這么說,還是要注意節(jié)省。這次的小工,燒石灰的和石匠都從陳家溝請,黃校長說,現(xiàn)在冬天沒有什么事兒,都窩在家里,給他們找個吃飯的地方,不用開工錢,這就省了好多錢,十個人,一個月算五塊錢吃飯,也要五十塊錢,兩個月就是一百塊’。
老趙說:‘人好像多了,也用不了兩個月,人家農(nóng)村蓋房子,幾天就立起來了,也沒有花什么錢’。
老何說。那是你看見的,你好多沒有看見,農(nóng)民蓋房子,要準備幾年,有的要準備十幾年,木頭是一根一根地攢,磚和瓦也是一塊一塊地攢,很不容易的’。
老趙說:‘突然來了那么多人,都窩在那里’。老何說:‘不會,其實人手還緊呢,燒石灰的,馬上就要挖窯,然后是燒石灰。石匠帶兩個人,就要打石頭,搬石頭;燒磚的,先要蓋個大棚,還要挖磚窯,沒有吃閑飯的’。
老趙說:‘還有火頭軍,十多個人的飯,也不輕松啊!’。
老何和老趙到了山上,在立房子的工地,把大鍋卸下,再把米馱到觀音閣,然后就把馬放到河邊去,讓牠自己找草吃。
吃了中午飯,老何帶著砍柴刀,背著槍,就和老趙去找野豬。
談何容易喲!,梯子巖方圓不下二三十里,到哪里去找呢?。
他們順著干河溝對面的山坡走著,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走了半個小時,他們在一個土坎那里,發(fā)現(xiàn)了一大堆野豬屎,最上邊的豬屎還是新拉的呢!。
兩人十分高興,就尋找伏擊地點。在不遠處,有個小土崗,長滿了灌木荊棘刺叭弄,兩個人都覺得那個位置比較理想,就去查看。
到了那里,兩人看那堆豬屎堆,也就是七八十米遠,而且這里,到處是刺叭弄,便于隱蔽自己,只要處于下風頭,野豬就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于是就決定在這里進行伏擊。老趙把槍拿來,還試著瞄準了一下。
兩人走了半天,也累了,就坐下來休息、抽煙。兩人都沒有說話。忽然、老何把臉轉(zhuǎn)過來看著老趙,這個動作,把老趙嚇了一跳,他驚奇地問:‘干什么’。
老何說:‘你聽,怎么有喘氣的聲音呢!’。
兩人尖著耳朵注意聽著,老趙好像也聽到了什么,他馬上拉槍栓把子彈推上膛。
老何轉(zhuǎn)過身去,看著身后的刺叭弄,他看枝條有點擺動,他感覺、微弱的喘息聲,是從那里面?zhèn)鞒鰜淼摹?p> 他站起身來,去看刺叭弄、也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常,他揮著砍柴刀,去砍那帶刺兒的枝條,誰也沒有想到,突然從刺叭弄里躥出一頭野豬,牠‘哄’、‘哄’地叫著,發(fā)出憤怒的咆哮,就朝老何撞來。
老何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但野豬飛快地向下沖來,野豬粗壯的身軀還是把老何撞倒了。
老趙開始也懵了,等他回過神兒來,野豬已經(jīng)躥出去了十多米了,他忙舉起槍,對著野豬的后面就是一槍,野豬跌跌撞撞的跑了幾步,就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彈。
老趙忙去扶起老何,老何說:‘我還躲了一下,真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沒有想到牠那么粗,只把我小腿擠了一下,真要叫牠獠牙扎上,那就麻煩了’。
他問老趙:‘怎么,打著沒有???’。
老趙說:‘打著了,我這是歪打正著,根本沒有瞄準,對著牠的后面就是一槍,看樣子是從屁股那里打進去的’。
老何說:‘想吃野豬肉,還沒安排好呢,牠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老何看了看躺在那里的野豬,他回過頭來說:‘這么近,不到二十米呢,槍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現(xiàn)在還麻煩呢!,廟上不能弄,我們那里又沒有家什,還得去找黃校長,走,我去把馬牽來,你就在這里等著我吧!’。
老何給老趙一支煙,點著后,老何就走了。
老何回去把馬騎來了,他先叫馬臥倒,兩人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把野豬拖到馬背上。
野豬太重了,馬站不起來,他倆又使了很大的勁,托著野豬往上送、才幫馬站起來。
老何說:‘起碼二百五十斤,說不定有三百斤呢!,這是只老公豬。老趙說:‘只要是豬就行了,管牠公豬母豬呢!’。
兩人把野豬馱到了修房子的工地,扔下野豬,老何就騎馬要去陳家溝。
老何才走出林子,迎面就碰到了黃校長,老何問:‘你怎么來了’。老黃說:‘山上太冷,老趙來看看就行了,我是來勸他回城里去的’。
老何下馬來,他說:‘那好,你勸勸他,我正要去找你呢!,今天大概是禮拜六,我就怕你走早了’。老黃問:‘什么事???’。
老何說:‘好事兒,剛才我們打了一頭野豬,有二三百斤呢!。又不能拿到廟上去弄,這里又沒有家什,怎么辦’。
老黃說:‘好辦,到出山的坳口那里,再往里走,有一人家,那是我本家,叫黃明生,交給他去收拾,肉吃不完,明天馱進城去,今天進了臘月,可以做臘肉了’。
走過樹林,老趙看老何又回來了,他感到詫異,他看老何后面還跟著一個人,走近了才認出是老黃。他問老黃:‘你怎么來了’。
老黃說:‘山上冷,住的地方又窄,你還是跟我一塊回去吧!。小陳那里怎么說也比山上強’。老何也勸道:‘你就進城去吧!,這里你放心’。
老黃看了野豬,他十分驚訝,他說:‘我還沒有見過這么大的野豬呢,三百斤都不止啊。那就快馱走吧!,我們還要進城呢!’。
三個人牽著馬,馱著野豬、就到黃明生家。
黃明生是黃校長的叔伯兄弟,從父輩就搬上山來開荒種地。他看到野豬,吃驚不小,他說:‘我還沒見過這么大的野豬呢!’。
老黃就給黃明生介紹,他說:‘這是、何青山何大哥,那個是趙青海,趙大哥。他們在坳口那邊兒,要立個房子,以后你們就是鄰居了’。
老何說:‘叫大哥可不敢當,我們這歲數(shù),承受不起呢!,就叫老趙吧!,今后我們成了鄰居,還要請黃哥多關照呢!’。
老何拿出煙來,一人散了一支。黃校長介紹說:‘你們看,黃明生好像比我年紀還大,其實啊,我還比他大兩歲,一家人在山上,什么都得做,苦得很,老得快。過年過節(jié)殺豬??!,都是一個人殺’。
這話引起了老趙的興趣,他看過殺豬,是三個人,兩個人抓著豬腳,把豬提到案板上摁著,然后一個人捅刀子,一個人怎么殺呢?,于是他問:‘黃大哥,一個人還能殺豬??!’。
沒有等黃明生說話,黃校長就說:‘能殺,我看過一回,兩只手把豬提到踏凳上,一只腳跪到豬身上摁著,一只手捏著豬嘴,一只手拿殺豬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就殺了,哦,燙豬刮毛,也是一個人’。
老趙更是不理解了,一個人還能燙豬刮毛?,他只當老黃在吹,就不好再問了。老黃看透了他的心思,就說:‘在農(nóng)村,還是有能人呢!,住在山上,獨家獨戶的,沒有人來幫忙,什么事兒都得靠自己,什么都得會一點’。
他轉(zhuǎn)過身去問黃明生:‘明生,你估計這野豬有多重?。 ?。明生說:‘怕三百斤還打不住呢!’。
黃校長說:‘沒有吧!,我估計是在二百五到三百’。黃明生笑了笑,他還搖了頭,那意思是,你出入太大;他問老何:‘何大哥,你看呢!’。
老何耍了個滑頭,他說:‘就是三百斤左右吧!’。這樣兩邊都照顧到了,其實他心里也沒有數(shù)。
黃明生說:‘你就看它的長度,從頭到尾,有五尺多長,身上的肉結實呢!’。
黃校長說:‘當然是越重越好,明天他們那邊的小工就要來,要起伙了,你下午把這豬收拾出來,你看我們什么時候來拿呀?’。
黃明生思索了一會兒,他說:‘天黑前吧!’,黃校長問:‘最近你出去做活路不?’。黃明生說:‘年前就不出去了’。
黃校長說:‘老何老趙他們要立房子,你有空就去幫忙,管你的飯,可沒有工錢呦!,那我們就走了’。
黃明生說:‘你們等一會兒,幫我把豬吊好了再走,這三百多斤,我一個人弄不動,兩百斤以下嘛、倒是可以’。
黃明生從屋里,找出繩子、鉤子。他把鉤子牢牢的系在繩子上,把繩子搭在樹杈上,他用鉤子鉤住豬頭,他拽著繩子的一頭,其他幾個人提著豬往上送。只把野豬拉起來,豬還坐在地上,再也吊不上去了。
黃明生有點著急,他又使不上勁。老何忙叫老趙去拉繩子,換黃明生過來抬豬。老趙過去接過繩子,黃明生說:‘一個人怕不行啰!’。
老何又叫黃校長過去,幫著拉繩子。黃明生過來,他半蹲著、攔腰抱住豬,大家齊心協(xié)力,好不容易才把豬拉到位。黃明生把繩子拴到樹干上,這才算大功告成。
大家坐下來休息,個個氣喘吁吁,黃明生看到大家都喘著粗氣,他就問:‘這豬有多重啊?’。話語中含著譏笑。
黃校長說:‘看來有四百斤喲!’。老何說:‘你剛才可沒有說那么多,一下子就增加了一百多斤,超得太多了,也就是三百到三百五吧!’。
老趙說出了他的看法,他說:‘我看三百五’。黃明生說:‘我家有大秤,切了以后,稱一稱就清楚了,我估計??!,三百五’。黃校長說:‘越重越好,大家都多吃點。那我們就走了’。
老趙騎著馬,老何把他們送到陳家溝,他交待了,要賣碗筷,水缸,蒸飯的蒸子。
老何回到山上,他想看看黃明生是怎么收拾的,他又回到了黃明生家;豬下面安了一口大鍋,大鍋摻滿了水,已經(jīng)開鍋了。黃明生站在凳子上,一瓢一瓢地用開水澆燙,燙得差不多了,才開始刮毛,立刻黑豬變成了白豬。
老何問:‘你是掛著開膛呢,還是放下來開膛呀?’。
黃明生說:‘刮干凈了,就掛著開膛,把鍋里的水舀了,就用這鍋接那下水’。
老何弄明白了殺豬的程序,就急忙回觀音閣。師父午后不食,該做晚飯了,如果師父沒有見到他的人影,師父又要著急了。
燒石灰的師傅來了,石匠師傅來了,燒磚的師傅也來了。還有十多個小工,這都是黃校長請來幫忙的。按農(nóng)村的習俗,哪家要是蓋房,沒事兒的人都要去幫忙。經(jīng)過一個月的努力,燒了兩窯石灰,磚坯也脫夠了,石匠師傅,把屋基也整好了,茅草已用竹片夾好,準備工作已經(jīng)就序,就等過了春節(jié)以后,把房子立起來。
過了年,陳家溝的木匠陳師傅,領了幾個人,就來做木架子。完全按預想的那樣,按步就班地做,在清明前的半個月,就把房立起來了,一圈的磚墻,山墻砌到了屋頂,房子中間還是用的木架子,上梁那天沒有放鞭炮,老何想,不必轟轟烈烈,還是無聲無息的好。
送走了師傅們,老何看著修好的房子,心里一陣的難過,一陣悲涼,他嘆了口氣,現(xiàn)在要在這深山老林安家落戶了。是老天爺跟他開了個大玩笑,把他從一個風華正茂的大學生,變成了一個遭遺棄的人,他心里憤憤不平,他掏出煙卷兒,狠狠地抽了起來。
這讓他想起了魯濱遜,但魯濱遜最后還是離開了荒島,回到了文明社會,老何想,對自己來說,那可能是一種奢望。
城里的那塊兒鬼地,王先生叫胡管家去問了,地主開價五十,胡管家聽了,也不還價,扭頭就走,這是生意人的一貫伎倆。這地是沒人要的,見王先生家不要,賣家也急了,后來央人來說,二十不能少,這就成交了。
過了清明開工,只用一個月,房子就修好了,所有的材料都是買的,為了防火,做的磚房,很嚴實,地面砍的是三合土,為了防火,廚房立在后門外,風水先生也說,火神在外,家里安泰。
老趙住進去后,就開始張羅做生意。做什么生意呢,他和老何商量后,確定做雜貨生意。先從小生意做起,賣點瓜子花生,香煙洋火,針頭線腦。
生活安定了,老趙的腿也好多了,走路不用拐杖,也不瘸,只是走路不能走太遠,站的時間也不能太長了。
自從山上的房子修好以后,老何就很少下山來,他要抓緊時間開荒種地。
老趙惦記著山上的老何,他就把店鋪交給陳大姐看著,就到山上去看老何,他知道老何心里很苦,見個面兒也算是對他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