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逸飛猝不及防被打落了手中劍,仍忍住痛,立刻追出去。
他的劍現(xiàn)在已插在廊下的柱子里,直沒至柄。黑油條之所以把他的劍打脫,就是為了讓他花時間去撿劍,可是他卻沒有撿。
可他即使沒有撿,還是沒有追上他們。而且只追了片刻就不見人影了,“怎么會這么快!”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就是前任掌門曾向他提過的乾坤教二弟子“影追風(fēng)”,“難道他們真的又卷土重來了?”
陸凝霜開始心里直贊嘆:“師父好厲害,好快的腳步,比和我比試時還快得多!”隨后卻滿腹狐疑,不知所措,只聽張儀天對站著的弟子道:“快把安遠(yuǎn)鏢局的人抓起來!”心道不好,看了一眼倒在對面的爛屁股和陸玲玉,救是救不了,自己能逃了再說,于是關(guān)了房門,插上門栓,從后面破窗而出。
他打傷幾名看門弟子,跑到路上,只見沿途火把熊熊,忙閃進(jìn)樹林。哪里荒僻往哪里去,也搞不清方向,反正下山就對了,狼狽不堪。
到半山腰,他正在草叢中爬行,突然被人按住,動彈不得。幾個峨眉弟子將火把插在地上,把他揪出來,手腳扭到身后打算捆綁。
半空突然刀光一閃,這幾個人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便橫尸在地。陸凝霜背上濺了一身血,不明就里,舉目搜尋,未見有人,回頭打量,才看見一棵樹上蹲著上山時見到的那人,他又向他眨了眨眼。
“是他殺了這些人救了我?這么遠(yuǎn),他是怎么辦到的?”陸凝霜心里疑惑,還是拱了拱手,以表謝意,然后繼續(xù)跑路。
雖然弄得臟兮兮的,擦破了些皮,好歹到得鎮(zhèn)上。他找到一處馬廄,挑了匹黑馬,既不知這匹馬值多少錢,便把身上為數(shù)不多的碎銀子全掏出來放在邊上,跨上鞍便往寧音鎮(zhèn)趕。
快到鏢局門口,他看見一個人影從屋頂躍進(jìn)了后院。這人是誰?天已經(jīng)快亮了,雖然都還沒起來,做賊也不會挑這個時候。
他趕緊把馬拴在街邊柱子上,從墻邊翻進(jìn)去。
只有凌風(fēng)的房里亮著燈。
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把耳朵貼在門上。
“宮主讓我來告訴你,你兄弟因擅闖禁地,被關(guān)在了宮中?!崩锩?zhèn)鞒鲆粋€女人的聲音,熟悉的聲音。
“哦?難怪沒有回來?!绷栾L(fēng)道,“就讓他關(guān)著最好?!?p> 陸凝霜聽得吃驚,不過確證凌云性命無虞,心下大感寬慰。
“過來,美人,我們先做正事?!绷栾L(fēng)笑道。
“討厭!”那個女人做作地笑道。
“來,我給你把面具摘下來,”凌風(fēng)道,“太爽了,我最喜歡的就是幫你脫面具,比脫你衣服還爽?!?p> “你真壞!”女人嬌嗔道。
聽到這里他已經(jīng)不愿再聽下去了。
凌風(fēng)接著說道:“別人都只道你是個丑八怪,哪知面具下面是張這天仙一樣的俊臉?!?p> 他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接著里面發(fā)出一陣喘息,他恨得咬牙切齒,內(nèi)心直如排山倒海一般,正準(zhǔn)備離開,只聽凌風(fēng)又道:“可惜陸書鳴那個老家伙不懂珍惜,算他三世修來的福分,能死在你手里。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還便宜他了?!?p> 憤怒狂浪掀翻,他強(qiáng)壓住。隨后說的全是些****,里面?zhèn)鞒鲫囮嚿胍?,他趕緊走了。
回到自己房間,他靜靜地躺在床上,像一具尸體,沒有別的動作,只是雙拳攥得緊緊。
房間里沒有點燈。他什么也看不清。
“怎么辦?”
“宮主是誰?”
“云哥被關(guān)在哪里?怎么能夠查到他的下落?”
“凌風(fēng)!虧我兩家世代交好,虧得我叫你一聲哥,你為什么這么做?”
“爹,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那個女人一定是玉面蛇妖了,我能打得過他們嗎?
“只有忍!”
“我一定要裝作若無其事,峨眉一定會派人來,且看他如何應(yīng)付?!?p> “師父為什么要救那個蒙面人,我一定要弄清楚這是怎么回事?!?p> 他又想起閩縣平和峰靜心觀這個地名,“我應(yīng)該去那兒嗎?不行,那太遠(yuǎn)了,而且不一定能找到什么線索?!鄙硇木闫?,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張逸飛追蒙面人不上回到殿中,張儀天將蒙面人遺落的算盤呈給他,這時有人來報,陸凝霜殺死幾個峨眉派弟子,逃下山去了。張逸飛號令無須再追,看著躺在地上的爛屁股和陸玲玉道:“人在我們手上,不怕他們不來。儀天,把他們兩個鎖起來,待我親自審問?!?p> 張逸飛回到臥室,把算盤放在燈下仔細(xì)觀看,更加確信這就是昔日乾坤教大弟子“卜算子”的黃金玲瓏算,立刻修書與各大門派。
這一夜他睡得很不踏實,天一亮就去到地牢,看管的人領(lǐng)他過去。爛屁股聽到動靜,醒了。
“弄醒她?!睆堃蒿w對爛屁股道。
爛屁股把陸玲玉搖醒。她看見自己被關(guān)在牢里,而張逸飛負(fù)手站在門外,驚訝道:“掌門為什么把我們關(guān)起來?其他人呢?”
“我正要問問你們?yōu)槭裁茨?,你反倒問起我來了?!睆堃蒿w冷冷道,“黑衣人是誰?你們和他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掌門一定有所誤會,我們和他沒有半點瓜葛?!标懥嵊褛s緊解釋道。
“沒有瓜葛?你鏢局的人救走了他,陸凝霜逃走不說,還殺了我?guī)讉€弟子!”張逸飛厲聲道。
“啊……哪個?黑前輩嗎?”陸玲玉吃驚道。
“沒錯,就是你們當(dāng)中最黑的那個?!睆堃蒿w點頭道。
“他是阿霜剛拜的師父,我們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細(xì)?!标懥嵊裾f著看了眼爛屁股。他苦笑了一下。
“安遠(yuǎn)鏢局絕對無意與峨眉派為敵,請掌門相信我們!”陸玲玉接著道。
“玲玉,不是我不相信你,此事關(guān)系重大,如果不能提供給我有價值的線索,在我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你們只能受苦了?!睆堃蒿w拂袖而去。
黑油條因為認(rèn)出無痕使用的武器救了她,向她表明了自己的鐘離二弟子“影追風(fēng)”后人的身份,而他的真名叫歐陽劍南。無痕立即帶他到江鶴青那里。見了師父,將經(jīng)過備細(xì)告訴,跪下請罪道:“師父,徒兒辦事不利,還丟了黃金玲瓏算,甘愿受罰!”
“非你過錯,人沒事就好。但是你要謹(jǐn)記教訓(xùn),起來吧?!苯Q青語重心長道。
歐陽劍南和江鶴青二人相顧,感慨萬千,互通了名姓,卻不知該如何相稱。
歐陽劍南先叫了聲:“師兄!”
江鶴青忙道:“不敢當(dāng)!”
這一百二十年間,他們這兩支自然都已經(jīng)傳了好幾代了,生孩子的時間有早有晚,即使差上一兩輩也不足為奇,不細(xì)細(xì)比較出來,誰長誰幼,誰也不知道。
歐陽劍南知他的顧忌,又道:“師兄不必過謙,師兄永遠(yuǎn)都是師兄,不必要深究輩分?!?p> 江鶴青此時心中悲喜交集,喜的是和歐陽劍南相遇,光復(fù)大計更近一步,悲的是已經(jīng)打草驚蛇。
歐陽劍南問道:“師兄派無痕去峨眉探查想必也是為了噬心石,不知師兄的消息是從何得來的呢?”
江鶴青道:“我有一個朋友叫許琿,是他告訴我的,不過他也是聽了江湖傳言?!?p> 歐陽劍南道:“是人稱不老飛熊的許琿?”
江鶴青點點頭。
歐陽劍南向他講述了親眼見到許琿與陰陽雙煞合謀殺害安遠(yuǎn)鏢局眾人之事。
聽說陰陽雙煞稱許琿為護(hù)法,江鶴青皺緊了眉頭。
“他在我面前一直稱自己無門無派?!苯Q青道。
“所以說這個人信不得,”歐陽劍南道,“他還以為你蒙在鼓里,如果他敢再來找你,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捉住他!”
“但是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想讓我們兩敗俱傷?護(hù)法……難道是少林寺的人?少林應(yīng)該不會與峨眉作對?!苯Q青起身在屋子里踱來踱去,晃得青燈搖曳得更加厲害。
“師兄,‘雪里紅’的后人你有消息嗎?”歐陽劍南問道。
江鶴青搖搖頭?!拔冶緛淼挠媱?,一是找到你們,二是重鑄日月劍。如今已經(jīng)暴露身份,必須加緊行動了。玄音玦已經(jīng)在我手上,即便他們有噬心石也沒有太大威脅,我之所以沒有復(fù)出,不過是因為武力懸殊。師弟你手下有多少人馬?”
歐陽劍南尷尬一笑道:“沒有?!?p> 江鶴青無言以對,歐陽劍南接著道:“師兄你這邊有多少人?”
江鶴青道:“不過一百來號?!?p> “對付峨眉確實力有不逮,不過師兄,我們大可以先瓦解之?!睔W陽劍南道。
“哦?師弟有何高見,快快講來?!苯Q青挑起眉毛。
“金沙幫、鐵劍門一直倚仗著峨眉派,我們要踏平峨眉,他們必然不會坐視不理,遲早要有一戰(zhàn)。按常時,我們此時即便先鏟除他們,峨眉也必然出兵相救,不過如今峨眉山下虎狼環(huán)伺,峨眉派自顧不暇,這難道不是消滅他們的好時機(jī)?”
醍醐灌頂,江鶴青大手一拍,喜道:“好主意!”馬上又臉現(xiàn)憂色,“攻下這兩派不難,但是在那之后呢,如果其他門派前來討伐,我們可是萬難抵擋?!?p> “師兄你放心,機(jī)關(guān)陷阱我無一不精,已完全可以達(dá)到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境界。師兄完全不必?fù)?dān)心敵強(qiáng)我弱。我研習(xí)此道數(shù)十年,正是等這一天,只要他們敢重踏此山,必教他們有來無回!”
“什么時候動手呢?”
“五月十五是武當(dāng)掌教李仙君九十壽辰,屆時各路人馬都會前往祝賀,金沙幫幫主徐本溪和鐵劍門門主林潮生也一定會去,為了以防萬一,最好在那天動手?!?p> “好!就依師弟!”江鶴青笑道,“我立刻調(diào)集人馬!”
玄靈閣旁的松樹上一只松鼠正用兩只前爪抱著松球啃嚙,毛茸茸的大尾巴微微搖晃。山澗里明凈的溪水蜿蜒流入池塘,虛元宮的囚樓坐落池畔,微風(fēng)正吹著水草輕輕飄搖。如此美麗的景色,凌云和張禮哲卻看不到。
“不至于吧,倒個馬桶你們都要把我們迷暈?”
“我要洗澡??!洗澡??!”
開始的時候,每當(dāng)小五送飯來,凌云和張禮哲總是在她面前如是抱怨。
“沒辦法啊,誰讓你們被捉住了呢,我也就能聽聽你們的抱怨,其他事情可別指望我?!毙∥蹇偸沁@樣回答。這么多天過去了,所謂習(xí)慣成自然,兩個人也懶怠再費唇舌。
一天,小五送飯來,凌云看籃子里面有一支桃花,拈在手中道:“桃花開啦?”
小五微笑道:“嗯,桃花開了,特意折來給你們欣賞的?!?p> “我的天啦,”張禮哲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淪落到賞花都只能賞一支了……”
“記得剛到這兒的時候還只是花骨朵?!笨粗一?,凌云突然想起苗可來,她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繼而憂傷道,“他們一定都擔(dān)心壞了……”
“誰?。俊毙∥灞緛硐胗锰一ㄅ徘菜麄兊臒o聊,沒想到反而引起他滿懷惆悵,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的親人們啊,”凌云道,“你長留在這里,你的親人不會擔(dān)心嗎?”
“我們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毙∥蹇嘀樀?。
“對不起……”凌云歉然道。
“沒關(guān)系。放心吧,你們不會有事的!宮主做事情一向很果斷,既然到現(xiàn)在都沒有傷害你們,應(yīng)該就……”小五想安慰他。
“就怎么樣?”凌云急道。
“就不會有別的吩咐了……要把你們一直關(guān)在這里?!毙∥逋蝗桓淖兞俗⒁?,決定逗逗他們。
“你能不能別凈瞎說什么大實話??!”凌云苦笑道。
“小姐,你還真會安慰人吶!”張禮哲調(diào)侃道。
“開玩笑的,應(yīng)該再過不久就會把你們放了!”小五笑道。
“說出來,你自己都不信?!绷柙频?。
“你現(xiàn)在才是在開玩笑吧?!睆埗Y哲道。
又一天,還沒到飯點,小五突然高高興興地跑進(jìn)來對他們歡歡喜喜道:“宮主同意讓你們出去透透氣!”
“那,”她攤開手,雪白的手掌中是兩粒更白的藥丸,“把這個吃了,我就帶你們出去?!?p> “這是什么?”凌云問。
“消元丹,”小五解釋道,“不用擔(dān)心,只是會使你們暫時失去武功,藥力一過,就能恢復(fù)的。不過在那之前我當(dāng)然必須重新讓你們回到這里?!?p> 凌云注視著她,將藥丸服下,張禮哲想了想,她如果要害我們哪里用得著這么費勁,也放心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