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殿下,臣還沒準你死
梁尋豫的一雙美目迷茫地睜大了些,仿佛有些搞不清眼前的狀況。
可是眼前冰冷的三寸青鋒并沒有絲毫讓步的架勢,那份冷厲的寒意真實地抵在梁尋豫的胸口,是帶著恨意的力度,仿佛她再往前一步,就會毫不留情地刺穿她的胸膛。
梁尋豫嗓子緊了一緊,艱難問道:“你…要殺我?”
蕭容與的面容變得無比陌生,似乎從未和她執(zhí)手溫存過,他唇角泛起譏諷冷笑,道:“不應該嗎?長公主殿下?!?p> 面前的人分明還是熟悉的人,那個抱過她吻過她的溫柔男子如今用他的劍直指她的心臟,想要取了她的性命。
梁尋豫眼眶發(fā)紅,渾身從心口開始一路涼起來,她嘴唇微微有幾分顫抖,啞聲問道:“為什么…”
“殿下是在和我裝傻還是真的半分愧疚都沒有呢?”蕭容與的眸子陡然凌厲,那雙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睛如同冰冷的刀子一般投擲過來。
梁尋豫笑了笑垂了垂眸子,努力把淚光掩飾過去,淡淡道:“蕭大人要判我死刑,總要讓我…死個明白?!?p> 蕭容與抓著劍柄的指尖用力了幾分,指節(jié)發(fā)白,盯著她慘白的臉沉默了良久。
他緩緩吸了一口氣,猛地把劍揮開,飛快地挑起了桌案上的一張紙,又把這劍帶著那張紙重新抵在她胸口。
他這一劍比上一劍多帶了幾分力道,劍尖刺破了她的云白色長袍,刺入她肌膚半寸,鮮血涔涔地從胸口雪白的綢緞中滲出,星星點點的染紅了那張紙。
蕭容與神色微動,握著劍柄的手又緊了幾分。
梁尋豫分毫未退,胸口痛楚不及她心中痛楚一二,如今拿劍傷她的這個人是曾萬般護著她的人。
曾經有一個夜晚,他拉住她的手,溫柔認真地說道:“殿下不要涉險,臣心疼?!?p> 梁尋豫嗓子生疼,她定定地看著蕭容與笑了笑,退后一步,拿起了那張染上鮮血的紙。
“皇后欲對蕭姊下手,如其愿?!?p> 字字觸目驚心。
分明是她自己的字跡,鮮血殷殷地正好附在那個蕭字下,那故意拉長的一豎。
她曾笑著對他說:“這是我的專屬寫法。”
她的手指漸漸顫抖起來,怎么可能?
面前紙上十一個字明明白白擺在這里,也明明白白地是她的字跡。
可是自己怎么可能會寫這樣的東西呢?自己怎么可能去害婉安姐姐呢?
那是婉安姐姐啊……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這張紙上,不可置信地抬眸看著蕭容與,一字一句地說道:“不是我…”
她仿佛想起了什么,抬眸道:“日下行…日下行知道?!?p> 蕭容與眼里泛起譏諷與冷漠,抵著她的劍半分沒松,淡淡說道:“這信就是你傳給日下行的,不是嗎?”
梁尋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心頭驟然一冷。
日下行?
日下行要害她嗎?
為什么?
梁尋豫一時腦子里什么都想不明白,思緒亂作一團。
她目光定定地看著蕭容與,苦澀問道:“你…不信我?”
不是說過什么時候都相信她嗎,不是說什么時候都會站在她這邊嗎…
如今這般,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是把曾經那些話都當作戲言嗎?
蕭容與目光中閃過沉沉痛楚,無聲笑笑,眼眶微紅,緩緩說道:“殿下,還想臣怎么信你?”
她說是皇后殺了家姐,他信了。
她說德妃不是殺死家姐的主謀,他也信了。
所以現在事實擺在這里了。
主謀是誰?
是你嗎,殿下?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這不是我寫的?!绷簩ぴЯ丝耷唬瑹o助地張開手,想去像以前一樣抱住他。
蕭容與冷笑一聲,一只手死死地握著劍。
梁尋豫滿眼都是絕望,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嘴角泛起苦澀冷笑,身子往前進了半寸。
蕭容與來不及反應,想收劍時劍鋒已然進了半寸。
梁尋豫胸口傳來尖銳的刺痛,劍入皮肉聲音銳利,她一時間渾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干了一樣。
她看著自己胸口滲出的血,覺得這一切都仿佛像一場噩夢一樣。
蕭容與雙目通紅,死死地盯著她,問道:“殿下是打算就這樣認了嗎?”
梁尋豫帶著痛楚冷笑,聲音啞得很,嗓子緊的生疼,勉力說道:“不是我寫的,我為何要認。你若有本事,就直接殺了我。”
她說罷,脊背挺直,就要再往前走。
蕭容與瞳孔緊縮,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把劍撤出來,可是這劍自重太大,跟本躲不過她跟過來的速度。
他極快地用手臂擋了劍身,這才堪堪避過她。
長劍清脆地落地,蕭容與手臂上一道長長的傷口觸目驚心,汩汩流出鮮血來,他卻恍若未聞。
沒了劍的支撐,梁尋豫只覺得身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胸口澀澀地發(fā)疼,還帶著一陣陣潮熱。
她身子陡然一軟。
一雙手扶住了她,她勉力睜開眸子看了看,發(fā)現自己倒在他懷里。
她抬眸看著男人通紅的雙眼,輕聲笑了笑,道:“我不虧,證據確鑿了,你也不忍心殺我。”
恨意和無措摻雜在蕭容與的眉眼中,一時之間,他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明明想好了的,今日一見,哪怕不能殺了她,今后也要與她為敵,恩斷義絕。
可看著這人生命氣息漸行漸弱地躺在自己懷里,蕭容與心臟的某個位置忽然開始揪心地疼起來。
他薄唇緊抿,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梁尋豫口中緩緩呢喃著:“蕭喻…真的不是我…”
她躺在蕭容與懷里,眼淚慢慢就順著臉頰滑落下來,落在蕭容與墨色綢緞云袍上,洇出一片苦澀的痕跡。
她哽咽道:“我怎么會……害婉安姐姐呢…我怎么會呢…”
她疲憊地半闔了目,呢喃道:“蕭喻…你信我一次…”
蕭容與沉默地看著她,手心涼意更甚。
她心口出了不少的血,他皺了皺眉,抬手按在她出血的位置,眸子中神色復雜無比。
他眼睛紅得駭人,聲音嘶啞道:“殿下,臣還沒準你死?!?p> 她說不是,自己還能再信她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