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頌看著那碗青菜粥,拿勺子舀了一口放進嘴里。她抿了抿嘴,微咸但是鮮嫩,雖然不算極佳,但是喝著喉嚨舒服,身體也慢慢暖了起來。
她將一碗粥喝完,一抬頭就看見喬銘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她的嘴角抽了抽,她覺得喬銘從那個晚上開始就變得有些不正常了。
明明她剛回來的時候,喬銘對她的態(tài)度是愛理不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端著那副冷漠禁欲的樣子審視她。
喬銘看見宋頌看自己的眼神變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你是不是被什么邪魔入體了?”
喬銘聽完,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怎么給忘了,宋頌除了是戲精之外,她的腦回路也跟一般人不一樣。
他深吸了一口氣,回想了一下重逢以來的事情,便有些理解宋頌此時的猜測了。
“沒有?!眴蹄懻f。
宋頌看著他的眼睛,突然覺得很多事情都沒有什么好計較的,她面無表情地說:“謝謝你今晚的照顧?!?p> 喬銘察覺到宋頌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不由得疑惑自己哪里做錯了。
問他是不是邪魔入體時,宋頌應(yīng)該是將他放在一個關(guān)系較近的朋友位置上的,但是說出后一句話時明擺著是把他當作一個善意的陌生人。
若是遇上別的女人,喬銘或許不知道該怎么辦。
但眼前這個人是宋頌。
“好,照顧好自己?!眴蹄懻f完,拎起搭在沙發(fā)上的外套,就推門出去了。
宋頌坐在原地一動不動,腦海里一片空白。
好像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所有的事兒都是她臆想出來的。八九年了,她每每跟他在夢里重逢相遇,一次又一次地上演熟悉的戲碼。
最殘酷的從來都不是黑夜,而是夢醒時分,那種清晰卻又無力的痛苦。
她始終有種不真實感,這樣把她捧在手心的不是喬銘,是她的潛意識。
喬銘該是冷漠的高高在上的。
宋頌窩在沙發(fā)上,麻木地盯著那杯空了的碗。
不知過了多久,喬銘又回來,看見宋頌窩成一團,喉嚨一緊,他不在的時候,她都是這樣的嗎?
喬銘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把她從沙發(fā)上抱起來。
宋頌委屈地看著喬銘的下巴,黏糊糊地說:“你怎么回來了?”
“你的房間是哪一個?”
喬銘將她抱到房間里,輕輕放下,摸了摸她的額頭,說:“后來,痛經(jīng)有好些了嗎?”
宋頌愣了一會兒,反應(yīng)過來,后來是指他們分手之后。
“后來就沒有跟你在一起時那么痛了?!笨赡苁且驗樗仓劳鬅o人再會疼它受的傷,憐它受的苦。
“那就好?!眴蹄憸厝岬胤鬟^她的劉海,輕聲說:“看來它沒有背著我欺負你?!?p> 宋頌抓住他溫暖的手掌,真切地感受到他在身邊,沉沉睡去。
喬銘看著她,我從沒想過情深若你。
那個無所畏懼的宋頌,那個做任何事情都不會后悔不會回頭的宋頌,怎么會把他放得這么重,他有何德何能。
他以為八年前的分手對宋頌來說不過是了斷一場,傷心難過一陣子就好了,可是沒想到她會如此的痛苦,一苦苦八年。
他自己呢?他也不知道,他只是見不得他要保護的小姑娘難過失意,他只是不想他的小姑娘再離開他的羽翼下。
宋頌的床頭有一本本子,跟他的一模一樣,因為他的是她送的。
他隨意翻了一下,那一頁最上面的那句話是“我的姑娘最后一定要回到我的身邊,我們就再也不要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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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頌醒來的時候,房間里就只有她一個人。
“早餐我買了三明治和牛奶,在冰箱里,你拿出來加熱一下就可以了?!?p> 宋頌吐了一口氣,覺得身體一陣輕松。
好像沉了好年多的郁氣,隨著這個呼吸間散了不少。
吃完早點之后,她就坐在電腦前查起了資料。
再過半個多月就要到寒假了,大項目的開始時間在下學(xué)期的開學(xué),宋頌也要趁這一段時間查閱相關(guān)資料,準備學(xué)生的期末考沖刺復(fù)習(xí)了。
成年人的生活里沒有容易兩個字。
宋頌伸了個懶腰,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已經(jīng)下午兩點了。
“宋頌,跟我逛商場去?!标懛庖磺『眠@時候回來,他把外套掛在落地衣架上,拉開客廳的窗簾,“怎么都不開窗簾?”
“逛商場啊……”宋頌嘴角扒拉下來了。
“你還是不是女人?。课铱次夜纠锏哪菐讉€女人一有空就去逛街逛商場,你倒好,能宅在家里就宅在家里?!标懛庖豢粗雾灒行┫氩煌?。
“你看,我出門要打理自己,很浪費時間的?!?p> “我來幫你選衣服,幫你打理頭發(fā)和化妝好不好呀?”陸封一雙手負在背后,歪頭站在她身側(cè)。
“行啊,讓我看看陸大設(shè)計師的形象設(shè)計技術(shù)?!彼雾炚酒饋?。
宋頌閉著眼睛,感受毛刷在臉上輕輕擦過。
睜開眼睛,鏡子里的女人三分稚嫩、七分成熟,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陸封一看著面前“完美的藝術(shù)品”有些失神,片刻后,他驚喜地說:“我感覺你的成功率又大了許多,你的臉和氣質(zhì)可塑性很強?!?p> 宋頌無奈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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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頌坐在陸封一的副駕駛座,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一掠而過。
“封一,我們?nèi)タ纯窗职职??!?p> 這句話輕飄飄的,一不小心就會從手間溜走。
陸封一聽到這句話,手抖了一下,沉下心,問:“確定嗎?”
“嗯?!彼雾灤瓜卵酆?,低聲說:“我五年沒有見爸爸了,爸爸會不會怪我不孝……”
“不會的,宋爸爸最疼愛的就是你了?!标懛庖徽f著,轉(zhuǎn)動方向盤,往反方向走。
外面下起了細雨,輕飄飄的,風(fēng)一吹就往人身上打。
陸封一給宋頌撐著傘,走過長長的無人的路,兩側(cè)的樹干光禿禿的,有幾片葉子頑強地扎在上面固執(zhí)地不肯下來。
“那。”陸封一帶著她右拐。
宋頌一眼看到的就是擺著一束雛菊的墓碑。
她沉默地走過去蹲下來,看著墓碑上那張熟悉的帶笑的臉,鼻子一酸,眼淚將落不落。
陸封一安靜地站在她身后,看著墓碑。
宋爸爸是一個極好的人,待他如己出。只是沒想到為何他會在一場任務(wù)中突發(fā)腦溢血,毫無征兆的,忌食的東西他沒有沾過。
“爸爸說他想拉著我走過長長的紅毯,然后將我的手放在會代替他護著我愛著我的人手里?!彼雾瀱÷曊f。
“如果你最終跟愛的人在一起,無論早晚,宋爸爸都會很高興的?!标懛庖话矒岬嘏牧伺乃雾灥谋?。
“宋爸爸,你看,我把宋頌姐姐帶回來了,現(xiàn)在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你不要擔(dān)心?!标懛庖粶厝岬乜粗莻€照片。
宋頌掉不出眼淚,卻感覺心如刀割,把傷疤重新撕開了。
“這雛菊……”宋頌?zāi)闷鹉鞘?,花看著還比較新鮮,守墓人也沒有把它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