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后遺癥
?。?p> 那個脾氣很好的哥哥沒有學素描。
看著那個鬧騰的小孩子，步銘心里一陣悲哀，這可怎么辦，他哥哥不在，可能真的要把他腿打斷的。
步銘還是錯估了那個小孩，他雖然鬧，卻也很是識時務，對著留一字胡、頭發(fā)蓬亂、看起來有一點點兇的老師，表現(xiàn)得相當乖巧。
并且，那小孩學得很快。
步銘有些嫉妒了。
他在紙上劃拉排線都排了半天，那邊怎么就可以畫小方塊了呢？步銘不甘心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換來老師一句輕一點。
于是到下課，他就有點不快樂了。收拾好東西，他慢慢往教室外面蹭，到小孩那位置時，鬼使神差地幫手忙腳亂的小孩撿了支筆，順帶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皺眉，嚴肅地想了想，認真道：“你可以叫我‘小魏’?！?p> “你哥哥叫‘大魏’？”步銘不解。
“不是哦，我哥哥叫‘阿璽’。”
后來他總算是明白為什么了。
“哈哈哈、魏璧！哈哈哈——萬萬沒想到！”
“笑夠沒？”魏璧朝他翻了個白眼，“你覺得‘步銘’聽起來很漂亮嗎？”
“夠了，再說就煩了?！?p> 步銘后來就不跟魏璧較勁了，特別在記憶這方面。
“跟天才較勁沒有意義?！辈姐懭绱藝@道，斜陽西照，恰好落在他單薄的身影上，涼風微微地吹，吹來母親喊他吃飯的聲音。
“吃飯了！要叫幾遍！”
當媽媽喊你的時候要盡快回復，否則，你會得到一個暴躁的媽媽。
媽媽不像素描老師，看著兇，脾氣卻特別好，不僅溫和，還好玩，重點是不會隨便生氣。
步銘有個不好的習慣，如果一件事情，他不能做到比可見范圍內(nèi)的任何小孩都好，他就會放棄這件事情，轉(zhuǎn)而去做另一件。
但這次不一樣。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因為老師挺有趣的，同學挺友好的，嗯。
原本魏璧耍賴讓他喊“哥哥”時，他不干，可是后來一對生日，魏璧的還比他的早兩天，步銘思索片刻：“不行，我高，你叫哥哥！”
“可是諾諾姐姐說她有個小舅舅年紀比她還小呢！”
小孩知道的東西太多，就會變得很難對付。
?。?p> 事實證明，遇到困難真不能放棄。
步銘雖然不如魏璧有天分，但仔細學來畫得也不賴，漸漸地，器物、人像都能順手拈來，除了眼睛。
“我覺得不是我的問題?！辈姐懻笆沁@些案例的眼睛都不夠有靈性，所以我才畫不出來！”
“你是說那邊那個花瓶都比這圖上的眼睛有靈性？”魏璧看了眼他拿著的示例圖上那水靈靈的大眼睛，又看看他畫得栩栩如生的陶瓷花瓶，收了筆，推開畫架，讓水彩晾著。
魏璧和他都沒有把繪畫作為終身事業(yè)的打算，二人又都極執(zhí)著于素描。魏璧雖個性跳脫，常常這里學得差不多了就開始學另一種，而素描卻時?；仡櫍凰麆t自不必說，那邊晾著水粉，這邊又來扣眼睛。
“那你找雙有靈性的眼睛練練唄，”老師經(jīng)過，聽到他負氣的推脫，并不生氣，只抬起下巴指指魏璧，“你蹲那展示臺上去?！?p> “老師，蹲不下。”魏璧一副老實的樣子。
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了。
步銘絕不承認在老師說“有靈性的眼睛”那一刻，也聯(lián)想到了魏璧的眼睛。
不知道老師是真的這么覺得，還是看他倆關系好隨便點的，二人嘻嘻哈哈地拉扯了一陣，步銘找了個角度安排魏璧坐下。
“你眼睛能別眨嗎？”
“能?！?p> “睜開！”
結果就是他仍然沒有畫好眼睛。
“誰讓這人不是一直眨眼，就是一直笑！”
“明明是你自己沒有認真觀察！”
后來，又拉著魏璧練了大概幾十次，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一個不眨眼的時間可以持續(xù)得得比常人更久，另一個招惹上了閉上眼就浮現(xiàn)出別人眼睛的后遺癥。
這后遺癥可真是頑固啊。
屬于步銘的記憶只停留在那一年，但那之后他依舊時時想起那一雙眼睛。
還有透過那雙眼睛看見的，奔向自己的小女孩。
為什么一開始會忘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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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細細碎碎翻草葉子的聲音倏地被換成了噼里啪啦的雨聲，魏璧才睜開眼睛，確定周圍沒有異動，又閉上了眼。
他這把歷經(jīng)二十六度春秋的老骨頭，實在是經(jīng)不起折騰。
在這莫名其妙的猛將過去兩千一百六十秒過后，他的大腦終于給摔得半散的全身骨頭連上了信號，發(fā)出了指令——在？該動了該動了。
不知道那鼠兔身子咋樣，應該不會摔成爛泥吧。
坐起身，揉了揉脖頸，還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這地方開燈了。
大概是燈吧，還是一盞不太靈光的燈，閃了三兩下才穩(wěn)定地亮起來。
“魏璧！”
“步銘？”大腦皮層聽區(qū)比他先一步反應過來。
那個在他生命里，消失了很久的小伙伴。
他嘗試過尋找自己的小伙伴，可是身邊的大人滿臉寫著警惕——“小孩子不可以一個人出門！”
后來他沒再見過步銘，也沒再見過他的家人。
——或許當時會為步茗解難，多半是因為重音的姓名吧。
沒想到自己還記起這個聲音。
魏璧緩緩轉(zhuǎn)過頭，試圖留點時間在大腦中模擬一下小伙伴長大之后的樣子。
等……剛剛那是童聲？
魏璧定睛，的確，眼前是當初那個，得理不饒人的小家伙。
“你這什么表情？”一張圓鼓鼓的臉上寫滿了和當初一樣的拽樣，“我沒有幼年早逝啊你這樣看著我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