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燈愈發(fā)冰涼,蟠龍青燈散發(fā)著孤寂的微光,穿過長廊,來到一間宮室,里頭的布局簡單,裝飾樸素,毫不起眼,在這富麗堂皇的宮殿里顯得格格不入。
中間有一方圓盤,兩側(cè)各有一口小型池塘,可這池子里的卻盛滿了黑色的水,咕嚕咕嚕冒著泡,令人膽顫心驚,不知道這下面究竟是什么東西。
他們來這里干什么?
林早跟在魚酉恩身后,眼睛微微瞇起。
“地盤雙槽,看來是這兒了?!蹦吧习椎纳駪B(tài)漸漸鄭重起來。
斗笠客抱臂走近黑池,長劍出鞘,輕輕一點,沾染了些許黑水,他收回寶劍。
原本鋒利無比的寶劍劍尖上冒起絲絲白煙,竟是被燒壞了!
好強的侵蝕性!
陌上白臉上一冷,掩去滿眼的震驚。
魚酉恩也是心驚不已,她從未見過這種怪異的水。
陌上白表情冷凝,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思緒萬千,這池子有如此強的腐蝕性,他們可如何是好,難道要就此放棄嗎?不想!他不甘心!都走到這里了!他不想空手而歸!
魚酉恩斂下眸子也是陷入了沉默。
林早悄悄縮到角落,卻見斗笠客突然起身走到池邊。
他他他居然直接把手伸進黑池里了!
林早的張大了嘴,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可是將方才那幕看得分明,他難道不怕手指被腐蝕嗎?
斗笠客將一根手指伸進黑池中試探,他的手蒼白枯瘦,根根青筋暴起,指甲很長且枯白,很快黑池淹沒了他的手指。
“你在做什么?”陌上白驚訝道,這人是瘋了不成。
魚酉恩也沒想到他有如此驚人之舉,握緊自己的手,視線粘在斗笠客探入黑池中的手上。
斗笠客倒是鎮(zhèn)定從容,約莫過了幾個呼吸,他將手指抽出來,令人訝異的是,他的手指完好無損,只是微微紅腫。
這是什么情況?林早也走到池邊,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他的手指居然沒事!
“你知道這是什么東西?”陌上白問道,看向斗笠客,眼底的懷疑之色很濃。
回應(yīng)他的仍是令人尷尬的沉默。
陌上白冷哼一聲,林早的眼珠子打量幾人,原來他們的聯(lián)盟也不是那么牢固嘛!
魚酉恩道:“此水好生詭異,腐蝕鐵器,卻腐蝕不了人體,這根本不合乎常理……”她被唬住了似的,自言自語道。
像是在反駁她的話,兩側(cè)的黑池攪動的越發(fā)厲害,一個個氣泡爆開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這下面是什么東西?林早注意到黑池里的異常,滿腹狐疑,不知道陌上白他們來這里是為了什么。
她踮起腳,伸長脖子,看向離她近的一口黑池,可惜這池水是深不見底的濃黑,叫人看不出深淺,而這池水下是否藏匿著某些可怕的生物,卻是不得而知。
陌上白低垂著眼臉,似乎陷入了沉思,他修長而優(yōu)美的手指若有若無地捻動,長長的睫毛微顫,形成了誘惑的弧度,那雙眼中似乎忽閃而逝的某些東西。
“我好像……”林早的話戛然而止,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眼前的黑池放大了好幾倍,她整個身子傾斜,控制不住地往黑池里跌去,她猛一回頭,見陌上白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你……”林早驚怒交加,卻已經(jīng)為時過晚,無法阻止地跌落進黑池中,黑色如墨般的液體緊緊纏繞上來。
“救……”林早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整個人救被黑水裹住扯下去,幾個呼吸間就連頭頂也完全看不見了。
“你在做什么?”魚酉恩大驚,一掌拍向他,質(zhì)問道。
陌上白攤手笑道:“我在干什么?解決問題?。 ?p> 斗笠客依然抱劍遠遠地觀望,似乎眼前發(fā)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似的。
“你怎么能這樣?”魚酉恩嬌軀氣得不住地顫抖,到底還是沒對他真的出手,只是心里有些不安。
雖說這林早不一定得他的看重,可到底是同門師妹,不知他會不會因此與自己生了嫌隙……
魚酉恩愛慕黎默成癡,什么事一旦與他有干系,她都難免費神失去冷靜。
陌上白勾起一抹淡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緊緊關(guān)注著黑池。
“死了?”他皺眉道。
魚酉恩則是抱著一絲希望。
“沒死。”斗笠客突然出口,他從高臺上躍下來,蹲在池邊,鷹眸銳利,穿透了斗篷直直射向黑池。
平靜的池面突然汩汩地攪動起來,魚酉恩和陌上白對視一眼,皆嚴陣以待。
“哇!”
林早艱難地浮起來,不住地咳嗽,滿臉都是黑水,不顧一切地朝池子的邊緣游去。
“呼……”林早深深地呼了一口空氣,喉頭火辣辣地疼,她雙手使勁兒,靠在邊緣,半個身子爬了出來,下半身還泡在池子里,臉著地大口呼吸著。
“看來沒危險?!蹦吧习滓娏衷绾涟l(fā)無損也小小的吃了一驚,他看向黑池,目光越發(fā)熱切。
“謝謝你了,林早師妹?!彼难劬镉辛松癫桑B一舉手一投足都漸漸地帶上了一種輕快的節(jié)奏。
林早此時恨他至極,恨不得一口唾沫淹死他。
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陌上白沒把林早的恨意放在心上,或許對他來說,并不在乎多上一個實力低下的敵人。
“撲通!”
卻見斗笠客不知何時跳了進去,幾秒后就不見了蹤影。
“安全!”陌上白點頭,緊隨其后。
魚酉恩帶著歉意看了眼林早,也連忙跟上。
林早此時終于有了時間歇息,她毫無形象地跪坐在地上,方才的感覺實在太糟了!
她如今的修為已是練氣九層,按理來說凡級法術(shù)應(yīng)該都熟練了,當(dāng)然也包括斂息術(shù)。
要她在水下憋上一刻的氣也不是什么問題,可是那黑水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她初一陷進去就感覺有一雙大手掐住了她的喉嚨似的。
先前水面上雖然一派平靜,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作了多么激烈地掙扎。
見他們都下去了,林早不禁佩服他們的勇氣。
真是不怕死,不過林早又想到陌上白早已筑基了,可能對他來說她的顧慮都是不足一提的事罷,另外兩個人林早看不出深淺,但既然他們一起行動,想來比起陌上白只強不弱。
被陌上白那么一推,林早的最后一點僥幸心理也消失殆盡,此地她是不敢再待了,誰知道下一次她還有沒有這么好的運氣呢?
就在這時,變故突起!
“?。。?!”一聲慘叫驚得林早坐了起來。
只見魚酉恩慘叫著浮上來,那張秀美的臉蛋上滿是黑液,她牙齒咬緊了,張大的瞳孔中充滿恐怖,一線鮮紅的血,從她的胸脯上串珠般地跳出來,一部分血珠濺落在地,部分血珠沿著衣襟的邊緣往下流,瞬間濡紅了她的胸部。
“你沒事吧?”林早緊張地問道,卻是不敢靠她太近,“我?guī)湍惆幌?。”她說著摸向儲物袋,就要取出紗布替她包扎。
可下一秒一只碩大的血紅色觸手突然鉆了出來,又將魚酉恩卷回去。
“不要!??!”魚酉恩絕望地大喊。
林早的腦子里翻轉(zhuǎn)昏旋,耳朵里全是魚酉恩的尖叫聲,她用力捉住她的手臂。
“我抓住你了!”林早喊道,額頭上滲出汗珠,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魚酉恩的臉色灰白,透著一股死人氣,身體不斷被拖下去,“救我!救我!”她劇烈地掙扎。
林早覺得這黑水又滑又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拖下去,只剩下一個腦袋。
“別松手!”我抓住你!”林早也被這恐怖的一幕嚇住了,不斷重復(fù)著一句話,她的腿若不是靠著池沿早就軟倒了。
魚酉恩面上的絕望之色漸濃,她渾身顫栗,突然像篩糠一樣哆嗦起來,喉舌似乎都給恐怖干結(jié)住了。
“別松手?。 绷衷缈煲罎⒘?,感覺魚酉恩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小,力氣也越來越小,奈何另外兩人生死不知也不能求助。
“咳……”陌上白卻從另一邊的黑池中浮起來了,他看到魚酉恩的慘狀也是一驚。
“堅持住?。 绷衷绺杏X自己的力地流失,整個人都被帶著傾向黑池,她后槽牙咬得死緊,手指都因為過度用力泛白,青筋更是可怖地暴起,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如塵煙一般的膝朧鬼影。
“這是……”林早呢喃道。
陌上白卻繞了過來,一掌劈在她抓著魚酉恩的手上。
林早痛呼一聲,下意識地松了手,魚酉恩立刻被深深帶進黑水中,她的雙眼圓瞪,失去了光彩,舌頭僵直地伸出來,煞是恐怖,很快就消失不見。
林早的臉漲得通紅,眼里閃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狠狠瞪向陌上白。
陌上白摸摸鼻子,漫不經(jīng)心道:“我可是救了你一命?!?p> 斗笠客也浮上來,跟著他的血紅色巨大觸須似乎被他激怒了,觸手到處亂甩,每到一處都留下一個大洞。
陌上白也眉頭緊鎖,一邊躲避著一邊朝那觸須攻去。
林早驚愕不已,雙腿發(fā)軟。
那邊斗得飛沙走石、昏天地暗,幾人都有筑基修為,站起來自然是刀光劍影、風(fēng)石火球!
林早看得呆了,筑基期修士的實力竟然強悍至此,她深深呼吸,強自鎮(zhèn)定下來,忍住內(nèi)心的恐懼一步一步往外挪動。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可那血紅色的恐怖觸須像是感應(yīng)到她的想法似的,黑池中竟然又探出一根更大更粗的觸須來,上面掛滿細長尖銳的倒刺。
觸須飛速蠕動著,瞬間把林早的腳踝給纏得死緊,這冷冷的觸感嚇得她魂不附體。
“走開!”林早憤怒地掙扎,拿小刀一刀刀扎向那觸須,可這觸須不知是什么物種,仿佛鋼鐵似的,林早連它的表皮都沒刺穿,倒是她的強烈掙扎惹怒了它。
觸須把林早的腳纏住,她回想起魚酉恩死時的慘狀,嚇得上下牙齒捉對兒廝打,竟是不顧腿上的刺痛,注入靈力,深深刺進血色觸須,它溢出血來,一陣胡亂擺動,將一方石墩扇倒,林早抓住機會,毅然掙脫。
她拖著受傷的腿往外沖去,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她刺的那一刀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血色觸須上滿是倒刺,林早刺得越深,那倒刺便扎得越深,更不說她掙脫時小腿整個從觸須上滑過了。
離開這里!林早從來沒有這么強的渴望。
她甚至懷疑她的腿是不是斷掉了,不然怎么這么疼?
那邊的打斗更加激烈,那斗笠客的靈力似乎頗為強勁,每每出手都叫那觸須更加憤怒,陌上白則是邊打邊躲,借著斗笠客的攻勢占盡了便宜。
林早沖出影壁,忍不住靠到墻上喘氣。
陌上白也沖了出來,他身后的血紅色觸須不依不撓,讓他掛了不少彩。
這觸須到底是有多長?林早大駭,沒想到戰(zhàn)場竟然轉(zhuǎn)移到這里來了。
斗笠客和陌上白的聯(lián)手攻擊已經(jīng)把血色觸手的怒氣值撥到頂峰,它的大半個身子都鉆出了黑池,緊緊追著這兩個擅自進入它休眠之地的蟲子。
林早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血色觸須的實力比起剛才居然更強了,她再也不敢停留,頭也不抬地往外逃。
陌上白和斗笠客應(yīng)對起血色觸須更加費力,局面很快轉(zhuǎn)變,他們成了被打的抱頭鼠竄的那一方。
“該死!”陌上白低咒了一聲,斗笠客跑得飛快,似乎用了某種特殊的步法,幾下就把他甩在了身后,他也不意外,本就是倉促之下結(jié)成的同盟,根本就沒有什么感情。
只是他不過筑基初期的修為,應(yīng)付起這只大妖非常艱難,連逃跑都成了難題。
他眼珠子一轉(zhuǎn),看到正拖著傷腿逃竄的林早,眼中浮現(xiàn)出陰狠之色。
可憐的林早不知道她又被人算計了,還在往外逃竄,那斗笠客一陣風(fēng)似的越過她,一個眼神都沒留下。
那觸須是有多強?林早暗自駭然。
她拼命壓住不斷滲血的傷口,連丹藥也沒時間拿出,卻見陌上白也趕了上來。
林早的拳頭捏緊,低頭加速不想看他,卻感覺肩膀一沉,整個人被往后推去。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似晴天霹靂當(dāng)頭一擊,又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冷水,渾身冰冷透了,直直往后仰去。
巨大的血色觸須立刻跟上來。
這是人嗎?這還是人嗎?林早頭一次這么恨一個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有些人的外表無盡美好,卻是啐了毒的鮮花,內(nèi)里全是黑色的,陌上白就是這種人。
林早被這么一推摔在恨了地上,她再恨也只能先離開這里再說。
“不管了?!绷衷缁仡^望向影壁,血色觸須在地上蠕動的聲音越發(fā)近了,她一狠心,拿出一顆紫色的珠子,往身后扔去,然后又取出一件繩索般的法器套在身上。
那藤條似的法器自動拴住林早的腰,離弦的劍般飛快往前沖去。
不出兩秒鐘,血色觸須就追了上來,它的觸角在地上蹭了兩下,感應(yīng)到一絲血腥味,它人性化的立了起來,似乎是在猶豫是否要追。
一顆小巧玲瓏的紫色珠子卻滾到了它的面前。
這是什么?血色觸須若是有嘴巴的話一定會問這個問題。
它長長的觸角一卷,把那顆珠子從地上撿起來,它感受到了這里面澎湃的靈力。
剛才與那幾只小蟲子打架,它也很累了,只是因著那幾只蟲子身上都蘊含著強大的靈力,在它看來就是一頓大餐,可它卻發(fā)現(xiàn)這顆小小的珠子里包含的靈力比那些小蟲子加起來還要多。
它的觸角興奮地抖了一下,擠壓那顆紫色珠子,似乎要活活將這顆珠子融化。
怎么這么硬?
血色的觸角似乎感到奇怪。
突然!浩蕩的靈力涌了出來,卻爆炸開來,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血色觸角。
“嘣?。?!”
林早感覺到通道似乎都顫抖了一下,知道是紫色珠子起了作用,她虛弱地呼了口氣,閉上了沉重的雙眼,她大量失血,能克制住現(xiàn)在才暈過去都是用了十二分的自制力。
“嗯……”林早的聲音沙啞,她這是暈了多久?
她一個激靈坐起來,沒發(fā)現(xiàn)血色觸須,心里一松,待看到腿上的傷口時卻臉色一沉。
“好嚴重啊……”原本光潔的小腿上滿是血污,被倒刺割出了一道道長口子,她指間顫抖,輕輕撫上傷口,卻疼得呲牙咧嘴。
“好痛!”她忍不住流下生理性的眼淚。
怎么辦?
這里可沒有抗生素,要是感染了可如何是好?
林早被藤索拉到一個漆黑的格間,這里非常狹窄,不知道是拿來干什么的,只能放下一個人,倒是林早療傷的好去處。
“謝謝你,小藤。”林早摸摸青色藤曼。
這是她無意間得到的一件法器,造型奇怪,戰(zhàn)力基本上也為零,只能充當(dāng)智能繩索使用,沒想到今天卻救了她一命。
青色藤曼歡欣地在她的手背上蹭蹭,帶來一陣癢意。
林早忍住鉆心的疼痛自己包扎,剩下一點丹藥被她吞下。
約莫過了半天,林早覺得自己應(yīng)該能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