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劍真人正呆在一邊,回想之前唐思賢的掌力。
一聲巨響,讓他突然清醒。
原來是唐思賢撞開堵在洞口的木柴,跌落地上。
談劍真人大吃一驚,連忙站起,運起內(nèi)功。徐洪浩三人也紛紛丟下手中的木柴,跑到談劍真人身邊。
“小子,你走吧?!闭剟φ嫒说?,“我不想再造殺孽?!?p> 唐思賢面如死灰地緩緩站起,淡淡道:“走?你想去哪里?”
“我?guī)煹芤汛蟪鸬脠?,此后唐家與武夷派進水不犯河水,我們互不干涉!”談劍真人道。
唐思賢運起聽濤心法,冷冷道:“風(fēng)劍老狗的仇報了,我的仇還沒呢!”
“小子!你若執(zhí)迷不悟,休怪我大開殺戒!”談劍真人長劍出鞘,劍風(fēng)環(huán)繞。
他明白唐思賢的掌法深厚,自己若與其硬對硬拼掌,定然會落入下風(fēng)。
“談劍老狗,你別再演戲了,你們先傷我大師兄,再殺我?guī)煾?!新仇舊恨,一起算吧!”唐思賢大喝一聲,雙掌交叉翻飛,內(nèi)力環(huán)繞。
談劍真人自忖要搶到先機,才可占盡優(yōu)勢。他挺劍出刺,挽出幾個劍花,分別攻他三路。唐思賢左右側(cè)身閃避,時而準備尋找空隙劈他一掌,但都被他的劍鋒鎖住去路。
武夷七劍個個身懷絕技,“催魂劍”談劍真人雖天資平凡,但勝在勤能補拙。相較于其他六劍,談劍真人更擅長劍勢鎖敵,用凌厲的劍法鎖住對方的進攻。武夷七劍年輕下山歷練時幾乎都是他用劍招鎖住敵方的進攻與退路,其余的進攻留給其他師兄弟。
但今日只有他一人,縱使他鎖住唐思賢的掌法,也沒有人能跟上對他造成進一步威脅。徐洪浩三人武藝平平,不堪大用,他們參戰(zhàn),只會越幫越忙。
陡見談劍真人挺劍一刺,直逼唐思賢咽喉。唐思賢側(cè)身滑步,劍刃貼喉而過,未傷分毫。談劍真人似是瞧見了機會,眼睛一亮,手腕翻動轉(zhuǎn)橫劍刃,右臂一掃,劍刃揮將過去。唐思賢當即向后弓腰,劍刃幾乎貼著他的鼻梁掃過,當真是驚險至極!他后翻站定,默默地看著一撮頭發(fā)無聲飄落。
“小子,就算你學(xué)了什么奇怪的功夫,你也打不過我。”談劍真人道,“你快走吧,我不想殺你?!?p> 唐思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可未必!”
只見他雙掌上下翻飛,內(nèi)力在體內(nèi)翻涌激蕩,談劍真人似是意識到了什么,暗呼不妙,一劍便刺將過去。唐思賢冷笑一聲,左掌瞬間劈將過去。談劍真人見他內(nèi)力都未凝聚便敢以掌接劍,心中暗自疑惑。陡見唐思賢左手變掌為爪,劍刃從五指合圍空隙中刺過,談劍真人心中一驚,正欲挑劍,卻發(fā)現(xiàn)無論自己如何用力,劍刃絲毫未動。再一看去,只見唐思賢雙指拈劍,劍刃便似在他指上生根一般,動彈不懂。
摘星手,唐家空手制白刃的獨門手上功夫。
不過此功非??简瀮?nèi)力與出手時機,畢竟空手對白刃,稍有不慎,非死即殘。
但此刻唐思賢已學(xué)會聽濤心法,內(nèi)力已比之前更為深厚,而且更容易調(diào)動。它甚至不需要唐思賢主動引導(dǎo),自己就能如巨浪奔涌一般找到需要去的地方。
所以看似簡單的兩指,此刻卻如一把厚重的枷鎖,牢牢套在談劍真人的劍刃上,令他使不上勁來。
“你!……”談劍真人話未說完,便見唐思賢右掌猛地劈來,他驚叫一聲連忙棄劍后撤。但唐思賢不依不饒,雙掌連續(xù)劈出,掌風(fēng)凌厲,如瀚海之浪,氣勢驚人。談劍真人見識過驚濤拍岸掌的凌厲,彼時他只會三掌,尚且能夠應(yīng)付;但此刻他的聽濤心法已然學(xué)全,不僅內(nèi)功更加精純深厚,三十六路驚濤拍岸掌也了然于胸,丟了劍的談劍真人哪里是他對手,才拼的不過數(shù)掌,便被唐思賢渾厚的掌力一下劈倒。
“你自己看看,你的徒子徒孫在哪里?!碧扑假t不屑的冷笑一聲。
談劍真人擦擦嘴角的血跡,環(huán)視四周,先前在一旁觀望的徐洪浩三人早已沒了影。
“談劍老狗,你也沒想到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徒子徒孫拋棄吧?”唐思賢問道,“真是可憐?!?p> “哼!你要殺便殺,何需多言!”談劍真人冷道。
“好!我敬你是條漢子!”唐思賢舉起右掌,凝聚內(nèi)力。
談劍真人緩緩閉上雙眼,他感到有股猛烈的掌風(fēng)迎面襲來。他本放棄了抵抗,卻沒想到掌風(fēng)掃過他的臉后就再無動靜,他疑惑地緩緩睜開眼,驚異地看著唐思賢的右掌停在半空。
“為什么不殺我?”談劍真人問道。
唐思賢兩眼望著天上皎潔的明月,緩緩道:“冤有頭債有主,害死我?guī)煾傅氖切旌楹疲乙欢〞业剿?!?p> 在出掌的那一瞬間,他想到了老丐的教誨。
學(xué)武之人,定不能有恃強凌弱之心!
他忽然想到,此行只是為了找到唐庭遠遺失的短刀,并非再生事端。而且害死老丐的人是徐洪浩,談劍真人對比他們而言,也算得上光明磊落。
“插在風(fēng)劍老狗身上的短刀在哪?”唐思賢問道。
“什么短刀?”談劍真人疑惑道,“我不知道?!?p> “你還狡辯!”唐思賢道,“徐洪浩是你師侄,他沒跟你說嗎?”
“我與風(fēng)劍師弟并非一路,我若是與他同行,你以為你的大師兄只是重傷嗎!”談劍真人道。
這倒是真,如若武夷七劍有兩劍同行,那唐庭遠便一點機會都沒有。
唐思賢憤怒不已地看著他,目光中流露出些許不甘?,F(xiàn)在知道短刀下落的人,怕是只有徐洪浩三人了,可如今他們?nèi)顺脕y逃走,不知身在何處。
“你走吧?!碧扑假t慢慢轉(zhuǎn)身,“我要祭拜我的師父?!?p> 談劍真人捂著胸口拄劍顫顫站起,輕咳一聲,道:“小子,我有言在先,此后再不回武夷山!”
“你想去哪去哪,與我無關(guān)。”唐思賢道,“不要打擾我。”
談劍真人仰天大笑,拖著一條流血不止的腿,顫顫巍巍地轉(zhuǎn)過身,緩緩消失在夜色里。
月亮把天上的浮云輕輕撥開,露出皎潔無暇的臉龐,散發(fā)出晶瑩的光澤。
唐思賢看著火光沖天的山洞,眼淚止不住落下。
京城,大內(nèi)。
“咚咚咚…”樓道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停尸房內(nèi),仵作將尸體的裹尸布揭開,一排尸體赤裸裸地暴露在人前。從致命創(chuàng)傷上看,有斧傷與劍創(chuàng)兩種,還有幾具尸體的傷口像一個馬蜂窩,血肉模糊。
中年男子淡淡的看著這些尸體,他擺擺手,仵作又小心地把尸體收好。
院內(nèi)一個紫袍男子站在月下,負手而立,聽得腳步聲,他緩緩轉(zhuǎn)身,微笑道:“都看完了?”此人天庭飽滿,相貌威嚴,言語之間,自有一股恢宏氣勢。
中年男子躬身道:“屬下看完了,有斧傷,有劍創(chuàng)。還有一種,像是暗器所傷。”
“你可知那是什么暗器?”紫袍男子的笑中略帶深意。
中年男子當即會意,躬身道:“請大人明示?!?p> “那是唐家的暴雨梨花針。”紫袍男子笑中帶一絲狠厲,“我怎么也想不到,唐家的人也會牽扯進來。”
中年男子心中暗自忖度,而后他道:“但其余尸體的傷口十分齊平,而且有兩種不同的創(chuàng)口,并非一人所為。”
“我們神捕門不能成為那些江湖人士的笑柄。”紫袍男子瞇著眼睛笑,將一沓卷宗交給他,“圣上這些日子一直琢磨著這些事情,你要把握機會,不僅要辦好,更要辦得漂亮。有什么問題你就找老宋,他要是不給你辦好,你就直接來找我?!彼噶酥附锹淅镆粋€垂首低目的老人,輕輕拍了拍中年男子肩膀,轉(zhuǎn)身離去。
“恭送大人?!敝心昴凶庸硇卸Y,直到紫袍男子遠去,才緩緩起身。
“沈捕頭?!崩先司従彸邅恚媛段⑿?,“按理說沈捕頭剛回京,就讓你出去奔波,實在是不應(yīng)該。但是誰叫你能干呢?能者多勞。”
“宋大人說笑了,為圣上辦事,是屬下的本分?!敝心昴凶拥皖^道。
老宋道:“能夠讓我們直接出動一個金刀捕快,這個案件不一般,你可謂重任在肩。好好干,上頭可都看著吶?!?p> 雖說這個案件涉及到神捕門的捕快,但事情一開始,卻是因為一個孩童誘拐案。幾個月前,福建一縣有人報官說自家孩童丟失,官府衙役前去尋找線索,發(fā)現(xiàn)丟失的孩童有朝京城去的跡象。天子腳下無小事,更何況是孩童誘拐,當?shù)毓俑桓疑米髦鲝?,連忙上報。京城的衙役當即出動,順藤摸瓜前往京城郊外的一處巢穴,哪料想發(fā)起總攻之時反被圍剿,十多名官府捕快全部陣亡。此事驚動朝野,總捕頭被問責(zé)關(guān)押于京城大獄,整個行動都被審查,但此時案子卻陷入一番迷霧。輾轉(zhuǎn)一番后,皇帝親自密令京城神捕門速破此案,神捕門總指揮使李芳點名要金刀神捕沈煜接手,于是才有了剛才的會面。
之前滄桑堅毅的中年男子,便是剛回京不久的沈煜。而那位紫袍男子,便是一人之下的京城神捕門總指揮使李芳。若非因為這個特殊的案子,沈煜根本見不到他。
“這些線索都斷了,沒辦法下手?!鄙蜢系?,“不過既然四川唐家牽扯了進來,我想明日啟程,前往渝州。”
老人點點頭:“你多帶點人去。至于唐家,我會讓劍南道的人配合你?!?p> “是!”沈煜恭敬地退出院子,疑惑地打馬回到住處。
他思考著打馬轉(zhuǎn)過街角,遠遠看見自家門前守候著一輛馬車,再定睛一看,此車竟然是刑部侍郎韓樂詠的馬車。刑部侍郎未帶隨從,只身一人等在他門前。
“韓大人。”沈煜連忙下馬,“您怎么在這?”
“沈捕頭。”韓樂詠見到沈煜,臉上露出欣慰的笑,“韓某等候沈捕頭多時。”
“不敢,韓大人快里面請!”寒暄幾句,沈煜邀請韓樂詠進屋。他心中隱隱猜到,此次韓樂詠前來是為了自己接手的案子。
“大人此次前來,可是為了下官接手的那件案子?!鄙蜢蠁柕?。
韓樂詠左右環(huán)顧一番,問道:“沈捕頭可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卷宗我已看過,事情的經(jīng)過,下官已知曉?!鄙蜢系馈?p> “那卷宗上記錄的,可不全!”韓樂詠道。
沈煜驚訝地看著他。
“你可知圣上為何如此重視此案?”韓樂詠道。
“因為此案就發(fā)生在天子腳下,而且死了很多官府的人?!鄙蜢系馈?p> “不全對?!表n樂詠搖搖頭,隨即輕笑一聲道,“我都忘記了沈捕頭出門在外,最近才回的京城?!?p> “請大人明示?!鄙蜢系?。
“前些日子西域波斯國使者帶聘禮來我朝拜訪,那日也正是官府捕快前去抓人的日子。席上王大人多喝了幾杯,見波斯國使者的獻禮讓圣上龍顏大悅,便也想在圣上面前出出風(fēng)頭。他原以為官府的捕快能夠大獲全勝,在波斯使者面前吹噓自己,結(jié)果下面的匯報是官府十多個人全部陣亡。那個時候王大人聽到這個消息,臉都被嚇白了。”韓樂詠輕抿一口沈煜倒的茶,道,“圣上龍顏大怒,當即把王大人關(guān)押問責(zé),還連同著下面大大小小的官,一起關(guān)進了大牢。那個波斯使者看到圣上發(fā)怒,便向圣上毛遂自薦,說他的隨行護衛(wèi)中有一人來自本國的‘摩尼教’,武功高強,聰明過人,定能幫助圣上抓到拐賣孩子的真兇。圣上既不愿讓他們插手,又不愿在他們面前丟失我天朝氣度,便當場下旨,誰先能抓到真兇,誰就重重有賞。”
沈煜看著茶杯上飄出的白煙,心中頓時明了:“那個波斯的使者,擺明了就是想讓圣上下不來臺。”
“所以你現(xiàn)在知道,你肩上的重擔(dān)有多大了吧?!表n樂詠微笑道,“這滿朝文武,可都看著你呢?!?p> 沈煜起身行禮:“多謝韓大人相助?!?p> 韓樂詠起身道:“不必多禮,你我都是在朝為官,共同為圣上做事。”說罷,他突然低聲道:“禮部侍郎薛大人那里,希望你能抽空去拜會拜會?!?p> “下官明白?!鄙蜢夏克椭滩渴汤梢宦冯x開,心中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