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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寂

第二十章 毀棄

四寂 刺客溜熊貓 4626 2020-06-06 10:10:00

  疼。

  好像有人在砸我的骨頭。

  我用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被繩子捆得牢牢的扔在地上。

  要不是因為山洞里那種隱隱的腥氣勾起了我很多不好的回憶,我一定以為自己剛剛做了一場大夢,現(xiàn)在不過又是被齊當真撿了回去。

  草繩?

  有沒有搞錯,就這也想困住我?

  我使術(shù)去解那繩子,卻怎么也不能成功,搞得我自信心快速下降,我想,我總算明白了那個紅衣少年的煩惱。

  低頭細看那草繩,才發(fā)現(xiàn)是這草繩是用天界北邊大澤那里生長的岌岌草搓的。

  此草堅韌,非得用大澤里撈出來的大澤石才能割斷。

  我就地躺平,現(xiàn)在哪兒去找大澤石啊。

  “怎么,不再試試?”

  熟悉的聲音,不一樣的語調(diào)。

  又或者說,這語調(diào)也很熟悉,只是上一次聽到的時候并不是這個聲音。

  黑暗里走出來一人,他正大光明地把臉露在光亮中,依舊是居高臨下地看我。

  “鹿離……”我還是喊出了那個名字。

  那人聞言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說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出了聲。

  我看著這個陌生的人,有些忍不住想發(fā)抖。

  “我更愿意別人叫我,沈沒?!?p>  那讓我毛骨悚然的暮氣,噩夢般的腥臭氣息,古怪的行為和近乎瘋狂的“規(guī)矩”,一切好像都串了起來。

  “沒有別人,從來都是你。”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抖得厲害,畢竟這樣的事聞所未聞。

  “你也不傻,三兩下就猜到了?!?p>  比起我見過的沈沒,他現(xiàn)在似乎更自在,更放松,在享受掌控一切的感覺。

  “鹿離呢?”我大概猜到了什么,但還是不敢相信。

  得到又失去,一遍遍,一遍遍,又是這樣嗎?

  沈沒玩味地看著我,他大概猜到了我的心思,還是不嫌煩地親口說了出來:

  “天齊淵里,他沒死。我養(yǎng)著他的身體,讓他活著??墒乔皟商欤掖笫聦⒊?,只差最后一步,那具身體也用的差不多了,我就隨手賞了底下的那些寵物,換了個新鮮的,也好做個誘餌,引某人上鉤?!?p>  是了,若不是因為看見鹿離放松了警惕,又被他牽著鼻子走,在宮城守衛(wèi)那里耗了太多體力,我也不至于——不至于一擊就倒。

  見我懊惱的樣子,沈沒還一副安慰我的樣子,“沒事,那香傷人無形,逃不過也正常。還記得上次那蛟龍嗎?它也是著了這個香的道,嘖,都快化龍了,可惜。更何況是你?!?p>  我掙扎著剛剛站起,就被他迎面抱住,脖頸處針扎般痛了一下,身上便沒了力氣,任由他扛著我往山洞深處走。

  我被他綁在一根石柱上,鎖骨處扎了兩根木釘,一點法力也使不出。

  不過我本來就不剩多少法力,所以也沒有覺得太難過。

  只是忍痛打量著那兩根木釘,神木的樹枝做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若是神籍,又何必需要一次次的轉(zhuǎn)生來維持長生。可是身為凡人,又如何得到神木?

  先別說這些,就他每次轉(zhuǎn)生都能保留記憶這點,就有夠離譜。

  洞里不見天日,我也不知他多久來一次。

  我雖然一直沒吃,只是心里難過,身體虛弱,倒不會有生命危險。

  我知道他有的時候會悄然在我身邊轉(zhuǎn)著圈踱步,不知在想些什么,平時我都在裝睡,不想理他。

  今日不同,我主動開口,向黑暗中發(fā)問:“今兒是小年?”

  “怎么,在算他們什么時候來救你?”果不其然,他在。

  我輕笑,但是扯動傷口,很疼,“那是你說的,我可沒這么想,就是錯過了那么多好吃的,覺得可惜。”年節(jié)我都劃個結(jié)界把自己關(guān)在里頭,許多年都沒醒著過過了,今年好不容易這么清醒,卻沒機會再嘗嘗過年的滋味,真是可惜。

  “我常常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神?!?p>  “關(guān)你甚事,今兒到底什么日子!”我是不是神關(guān)他屁事,管的真寬,比我爹娘管的都多。

  “三十。”丟下這么一句,沈沒又離開了。

  說真的,每每他神出鬼沒,總讓我覺得這洞至少還連接五個別的洞口,那種偶爾會飄過來的腥臭氣味,分明就是他當寵物養(yǎng)的那個蛟首怪物的味道,我不會認錯的。

  年三十啊,因為對年齡概念不強,所以神界并不慶祝這個節(jié)日,只是歷法又翻過一日,或者跟風按人界習俗裝點幾下,論熱鬧還是人界。一歲過去,就是又長大一歲,變老一歲,雖然不知道終點在哪兒,總可以說離死又近了一步。反正死是一定會死的,就在那里,不會改變。

  要是能讓我吃口肉,就一口!我也會開心許多。

  除了吃,我想的就是許棠,這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他一定找不到。不過我不希望他來找我,正好那些靈器都在他身上,也算沒給沈沒撿了便宜。可是許棠不知道虞淵在哪,沒有神族的人帶他進去,他就算走遍了西境也找不到。

  魔頭給我的紅繩我還沒來得及用上,不過前些日子沈沒拎著那根紅繩問我的時候,我只說是定情信物,他使壞把它扔到油燈上燒了,還說那才是那種東西該有的歸宿,我不置可否。

  魔頭收到這種奇怪的信息,應該能猜到我出事,然后來這找我吧,他大概還會帶上許棠的身體。

  按他們現(xiàn)有的東西,就算能將許棠和白斂恰好分離,可是白斂的殘魂能堅持多久,許棠還能不能醒過來,這都另說。

  再堅持一下,溫玨,立春開始,你的法力就會漸漸恢復,到時候只要想辦法讓沈沒放松警惕,除去這兩根神木釘,你就算打不過他也能將消息送出去。到時候,你,白斂,許棠,就都活了。

  我又昏沉著醒來,覺得一股異樣的氣息在我體內(nèi)運行,只是處處受阻,那股氣的主人狠狠地收回了那股氣。

  我笑出了聲,這次卻惹他生了氣,怒斥我,“笑什么!”

  我臉不紅心不跳,張口就來,“你還看不出來嗎,我的母親雖是天神,但我天生神脈不通,沒有神骨,也沒有掛神籍,只不過修煉過幾年,想在人界混口飯吃,情急之下也會編造點自己是神或是天命之人的謊言來騙人,你不會醒了吧?”

  “不可能!”沈沒大怒,聲音也變大了,在山洞里有空虛的回聲,“不可能?!?p>  如果他想找的是神骨,知道我不是神,頂多是氣急敗壞地殺了我,拿我喂他的所謂寵物,到時候我只要裝死,我雖怕疼,大不了被咬幾口,毀了肉身,回頭去虞淵里泡上幾年就又長好了,不怕。

  我打定主意,把這當成一條退路。

  沈沒似乎更加瘋癲,他上次說他大事將成,只差最后一步,我卻始終不見他行動,也實在搞不清他要干嘛。

  正當我糾結(jié)要不要套他幾句話的時候,他狂笑著走進關(guān)我的這個山洞,我聽得毛骨悚然。他拖著我走了不短的一段路,一直念叨著要給我看件有趣的事,我倒是不知道這洞有這么大。接著,又是一個開闊的圓頂山洞。

  山洞頂上有粗壯鐵鏈拉著一個鐵盆,里面有火在燒,不知何用,洞壁上也按固定距離鑿了一圈的凹陷,里面放著油燈,把這個山洞照的很亮。這些并沒有太久地吸引我的目光,因為山洞中間有一個被鐵鏈鎖了四肢的人。

  勉強能看出是人。他的衣服破爛,身上舊傷連片,幾乎看不出一點完好的皮膚。四肢被鐵鏈制著,一點也動彈不得。頭發(fā)披散著,有些地方的頭發(fā)掉了,再也不能生長,因為那里也滿是傷痕。

  在他的鎖骨上,也有兩個圓形的瘢痕。

  他也被神木釘釘過嗎?

  沒等我開口問,沈沒就炫耀般向我介紹。

  “這個人,他曾擁有神骨,但卻拱手讓人,你敢信嗎,天下竟有這般蠢人?!?p>  我說不出話,看著沈沒將他的頭發(fā)撩到耳后,露出他的臉。

  我不知如何面對,便將臉別過去,不看他。

  “別擔心,”沈沒走過來,將我正對著那人綁好,逼我正視著他,接著走回他身邊,炫耀寶物般向我介紹,“他早就瞎了,看不到你,只能聽聲音?!?p>  我與這人素不相識,但也覺得心驚膽戰(zhàn),這沈沒竟然毫無人性,就為了,就為了神骨,為了長生?

  “我也想要神骨啊,所以我就問他,如何生取神骨,誰知他怎么也不肯說。看他一副文弱模樣,骨頭倒還硬,我打爛了他的皮肉,他也不吐半個字。沒辦法,我只好用軟的,讓他陷入無窮盡的幻境當中,期望他能吐露什么?!?p>  沈沒繞到另一邊,轉(zhuǎn)而去撥弄那些鐵鏈,說道:“整整二十年啊,我換了三個軀體,日夜守著他,卻只得到一個字——玨。”說到這里,他好像玩脫了手一般,拉動鐵鏈,頂上那個火盆里的熱油就那么潑了下來,盡數(shù)燙到那人背上,我高聲尖叫不要,沈沒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我噤聲。

  “別急,還沒到你喊的時候呢。他現(xiàn)在什么都感受不到,等我將他喚醒了,那才是他真正痛苦的時候?!?p>  “你將我?guī)У酱颂幨呛我?,欣賞你的惡趣味?”我咬著牙勉強說完了一句話。

  “不要心急,故事還沒說完呢,你就不想知道他說的那個字是什么意思?”火盆回轉(zhuǎn),從管子里流進油水,慢慢地加熱,沈沒又繞到那人右手邊上,拿著他的手指端詳,“就是這只手,一切的開始。呵,讓我們回到正題,說說那個字。我想了很久,終于想到,如果他沒有將神骨還給那個人,而是給了別人呢?這個人的名字的,就叫玨?!?p>  別說了。

  “終于,讓我找到了那個叫玨的孩子,她身上有神骨嗎?我看不出,彼時我也不知生取的辦法,便誘惑了同樣一個想長生的人代我去試,若是他成了,我便再生取他的神骨便是。那個人不愧是仙門最有天分的弟子之一,他很快參透了密法中的道理,只不過他也提防著我,獨自行動。我雖恨的不行,卻也沒有辦法,只能躲在暗處眼巴巴地看著??墒悄悴略趺?,他失敗了,還險些送了自己的性命??茨愕臉幼樱碌剿钦l了對不對?”

  別說了。

  “我自然不會就此打住,想長生的人不在少數(shù),能被我利用的也有大把,我的計劃只有一個難處——神骨難尋。我也吃過敗果,到最后發(fā)現(xiàn),玨才是最好的選擇。我試圖接近她,卻處處受阻,有一個男人一直礙手礙腳,我便在一旁伺機而動。我觀察了他一段時間,卻發(fā)現(xiàn)他和我是同類,你說奇不奇妙。

  “當我了解她越多,發(fā)現(xiàn)她的弱點也就越多,比如,愛管閑事,再比如,心軟,不愿意虧欠別人。雖然她總是搞砸,但是捏準了這一點,我只要略施小計,再加上小小的一點運氣,瞧,她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但我并不能確定她是否擁有神骨,如果她有,那個人又怎么會失敗呢?她的神脈不通,她的法力微弱,似乎一切都在告訴我:‘錯了,又錯了,她沒有神骨,你又在白費力氣’。有趣的是,有一天我還沒來得及關(guān)閉玨和那個蠢人之間的結(jié)界,就看見那個蠢人不自覺地動了動自己的右手小指,嘴里又喊著她的名字。這是怎么回事?正如我所說,一切的開始,這只右手!那根小小的神骨,就在他的小指骨上,后來他將神骨給了別人,而那個人,也會有這種奇怪的感應嗎?”

  別說了!

  我?guī)缀醢炎约旱淖齑揭€,眼眶通紅,死瞪著沈沒。

  無論他的皮相是誰,也掩不了他皮下腐臭的靈魂。

  “玨,見見你的父親吧?!?p>  說罷,沈沒對著那人耳語了幾句,我想出言制止,卻緊張得失語,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那人渾身抖了一下,但是受制于鐵鏈并不能動。

  他抖得愈發(fā)厲害。

  他醒過來了。

  皮肉的所有的疼痛他都能感覺到!

  “父女相認,怎么能沒有喜悅的淚水呢?”沈沒看了眼頂上的火盆,意有所指,“有的時候,我還是喜歡來點硬的?!?p>  我拼命想搖頭,卻沒有轉(zhuǎn)動多大的幅度。眼睜睜看著沈沒拉動鐵鏈,熱油又一次澆在男人的背上,這回他痛苦地大叫了出來:

  “玨!逃!”

  我的眼淚流的比任何一次都要多,卻無能為力。

  沈沒什么都知道,他不會拔掉我的神木釘了,他也不會輕易相信我。如果他真從弒神密法中參透了生取神骨的密法,那我這回死定了,交不交神骨都是死,甚至沒有我選擇的余地。

  “我們還是讓他入睡吧,好戲還沒開場呢?!鄙驔]念叨了幾句,我的父親又不動了,接著沈沒轉(zhuǎn)向我,嘖嘖稱贊,“血緣也是奇妙的東西,我用盡密寶,同他在這里活不活死不死地耗了那么多年,也就知道一個字,你一來,他就多說了一個字,你若多待些時日,他還不是口若懸河、沒完沒了了。”

  我的淚水漸漸干了,但仍充滿恨意地看著他不放松。

  “你干嘛這么看著我啊,我可從沒見過你這樣。玨,你放心,我沒那么多時間陪你們在這兒耗,再等一個人,好戲就開唱。”

  還有誰?

  不知哪里傳來一連串的鈴鐺聲,沈沒似乎很滿意,他走過來伸手抹掉我的淚痕,我避無可避,只好咬緊了牙關(guān)。

  “剛說到他就來了,看來我的運氣不一般的好。玨,把臉擦干凈,待會還有你哭的時候。”

  他故意做出鎮(zhèn)定的姿態(tài),努力壓制自己情不自禁加快的步伐。

  他在等誰?

  到底是誰?

  回來的時候,雖然只有他一人的腳步聲,但是明顯變重,那人沒跟他一起來?還是,被他扛在肩上?

  人未到,聲先至。

  “玨,看看是誰來了?!?

刺客溜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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