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蘇姑娘就是我的心上人
今日休沐,忠勇侯一身輕松。他雖被天子奪了虎符,但是也要上朝旁聽國事。
別的大臣你一句我一句,直言不諱時,陸侯爺安靜如雞。只有當(dāng)戰(zhàn)火波及到自己身上或是被皇帝點(diǎn)名時,他才站出來打馬虎眼。
陸侯爺不慌不忙,擺出笑臉,語氣真誠:“陸某乃一介武夫,哪里能摻和進(jìn)大人們這些治國大事,實(shí)在是一頭霧水,一問三不知啊?!?p> 又朝座上的天子作揖,恭恭敬敬,“諸位大人莫急,萬事還待陛下裁決,你們說是不是?”
諸位大臣一見他搬出皇帝陛下,紛紛擦著汗連聲應(yīng)是,都是為天子做事的,誰敢說一句不是?敢反駁,怕只有被罷官、被殺頭,這兩條路可選。
沒見座上的皇帝陛下聽了忠勇侯的話,笑得開懷,還頻頻頷首嗎?
大臣們私下嘀咕,這忠勇侯狡猾得很?。≡朗莻€剛正不阿的武將,沒料想竟是個能偷腥的狐貍。
陸老將軍知道了他們的想法,恐怕會執(zhí)手相看淚眼,道一聲:知己啊!
陸侯爺難得清閑,心情不錯,正準(zhǔn)備出門遛狗逗鳥泡一泡姑娘,繼續(xù)“自甘墮落”的時候,宮里來人了。
李公公今日出門沒整排場,就帶了一個年幼的小太監(jiān),上前給陸渭然見禮,說明來意。
“侯爺,陛下有旨,喚您即刻入宮?!?p> 陸渭然挑起一邊的眉毛,大感意外,但還是點(diǎn)頭應(yīng)了。
“還請李公公稍等,容陸某換身衣服?!?p> 他很快換了官服出來,客氣地吩咐李勝前面帶路,李勝連道不敢。
行至半路,陸渭然突然開口:“公公可知陛下召見我,所為何事?”
李勝步伐不變,答得滴水不漏:“奴才不知,還請侯爺小心腳下?!?p> 陸渭然也沒糾結(jié),李勝要是告訴自己,被有心人知道了,雙方都不得好。天子近臣和外臣交好,放在歷朝歷代都是為君者大忌,尤其當(dāng)今天子猜疑心重,更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行至太和殿,陸渭然停下了腳步候在外頭,李勝進(jìn)去稟報。
等李勝出來請他,他才跨過門檻,快走幾步,低頭跪拜,“陛下萬福?!?p> “愛卿請起。”
皇帝坐在龍椅上,雙手托空示意他起身,喚來李勝給他賜坐,才進(jìn)入正題。
平日高高在上的天子,如今笑得和藹,收起眼中的精光,徐徐開口,“愛卿可有婚約在身?”
忠勇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但天子問話,他沒敢隱瞞,“回避下,臣未曾有婚約,也尚未納妾。”
忠勇侯二十好幾了,到他這個歲數(shù)沒有娶妻納妾,是很少見的。平常貴族男子到總角之年,娶妻納妾一個不落,未至弱冠,孩子都滿地跑了。
皇帝聽了他的話,倒是很滿意,撫著胡須,笑得愈發(fā)慈祥,“既如此,朕為愛卿賜婚如何?元月也到了該嫁人的歲數(shù)了,朕總拘她在身邊伺候也不大好。”
這話聽在陸渭然耳中不啻驚雷,尚公主對任何一個家族來說都是天大的好事,皇親國戚,那是天恩,唯獨(dú)陸家不行。
因?yàn)楫?dāng)朝有明文規(guī)定:駙馬能參與政事,卻不能執(zhí)掌兵權(quán)。
陸渭然一旦娶了公主,他這輩子別想帶兵打仗。他這一生以保家衛(wèi)國為己任,現(xiàn)下被皇帝明升暗降,奪了虎符,已是滿肚子苦水。
奪了虎符,好好表現(xiàn),尚還有盼頭,若是尚了公主,他一輩子都沒有機(jī)會重回戰(zhàn)場,只能龜縮朝堂,老死上京城。
他如何能甘心?!
陸渭然面上穩(wěn)住臉色,心緒千回百轉(zhuǎn),雙拳攥起,指甲險些鉗進(jìn)肉里,帶出血來。
他的失神只不過剎那,在皇帝就要出聲詢問時,開了口,語氣平靜:“多謝陛下好意,能尚公主該是臣的福分,但臣不能,請陛下恕罪?!?p> “為何?”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陸渭然現(xiàn)在就直面這種怒氣,他額頭微微出汗,還是沒松口,咬緊牙關(guān),叩頭便拜,“不敢隱瞞陛下,臣有心上人了,怕委屈了公主,才斗膽拒絕陛下?!?p> 皇帝瞇起眼:“那就先娶公主為妻,再納你的心上人為妾?!?p> 陸渭然一愣,很快反應(yīng)過來,“砰砰”磕了幾個響頭,說話帶上了哭腔,“陛下,臣有家訓(xùn):‘只娶妻不納妾’。要是臣開了這個先例,不說家中爹娘不會原諒臣,便是陸氏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該戳臣的脊梁骨。陛下明鑒,臣實(shí)在是不敢先娶妻后納妾啊?!?p> 皇帝沉默片刻,擺擺手,算了。
陸氏到底一門宗烈,為柳家坐穩(wěn)江山立下汗馬功勞,忠君愛民,克己本分,沒有什么可指摘的。他最近奪了陸渭然虎符,已經(jīng)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韙,再逼他破家訓(xùn),怕是言官的吐沫星子要淹死自己。
他是知道陸家這臭規(guī)矩的,年輕時也嘲笑過一句:迂腐?,F(xiàn)在看陸氏夫婦十年如一日恩愛,不是不羨慕的,可惜身為皇帝,他注定是孤家寡人。
見皇帝松動,陸渭然偷偷吁了口氣,放松不少。他開始悄悄打量皇帝的臉色,估摸著時機(jī)開口,準(zhǔn)備溜了。
不料,太和殿屏風(fēng)后突然走出來一個人,直走至他跟前才停下,正是柳元月柳大公主,陸渭然一愣。
他很少同這位元月公主打交道,實(shí)在不知這人為何要嫁給自己。
柳元月從見過蘇陸回來之后,就找上了她父皇,鬧著要嫁給陸渭然,求他父皇下旨?;实鄢鯐r不答應(yīng),態(tài)度十分堅(jiān)決,但經(jīng)不住柳大公主路線迂回,太能鬧了。
你能想到,一個皇帝,性子來了,正跟愛妃你儂我儂、親親我我時,愛妃突然開口了,不是什么討?zhàn)?,也不是什么嬌嗔,而是求著你答?yīng)給公主的賜婚時,那種想吐血的感覺嗎?
幾次三番下來,皇帝陛下扛不住了,他把柳元月喚過來,有氣無力,“朕答應(yīng)你了?!?p> 你不要再去打擾其他無關(guān)人員了!
陸侯爺心里正納悶,柳元月卻不準(zhǔn)備給他時間發(fā)呆,她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天真無暇地問:“忠勇侯的心上人是誰,能不能告訴本宮?本宮好奇是什么樣的女子才能入得侯爺?shù)难??!?p> 她剛剛一直站在屏風(fēng)后面偷聽,他們倆的對話,她聽得一字不落。
柳元月問完這話,緩緩勾起嘴角。她就不信,陸渭然敢當(dāng)著皇阿瑪?shù)拿?,說出那個名字。說出來,不僅是打她的臉,還把天家臉狠狠踩在腳下。
她一個公主還比不過一個青樓妓子?笑話!
而如果說不出來名字,那便是欺君罔上。
“回公主,正是臨春樓的妓子,蘇姑娘,蘇清?!?p> 熟料陸侯爺十分光棍,有一說一,像是完全不過腦。他心下只對蘇清默念一句:抱歉。這擋箭牌實(shí)在是太好用,流言蜚語來得太是時候。
柳公主一僵,勉強(qiáng)笑道:“這樣啊,那本宮就祝侯爺抱得美人歸了?!?p> 忠勇侯風(fēng)度翩翩:“多謝公主?!?p> 柳元月等了一會,不見皇帝出聲,暗自咬牙,徐徐告退,轉(zhuǎn)身出殿離開。
實(shí)際上,陛下不是沒有想法,而是等她離開,才不咸不淡的開口:“忠勇侯,你是覺得我天家公主比不得一個妓子?”
雖然他的語氣再平淡不過,但陸渭然知道,這才是皇帝真正發(fā)怒的表現(xiàn)。
“臣惶恐,微臣未曾有此想法,只是臣心里已經(jīng)再裝不下旁人,恐委屈公主。再說,蘇姑娘還不曾答應(yīng)臣,臣下正百般追求,無心他故,陛下和臣同為男人,想必是知道的?!?p> 忠勇侯說到此,有些傷心,還留下了幾滴鱷魚淚。
見他混不吝的樣子,皇帝陛下額角一抽,頭疼地?fù)]手,示意他滾蛋。
陸渭然忙把眼淚擦干,扣了頭,滾了。
待出了殿,行至無人處,才收斂表情。他敢直接說出蘇清的名字,就是賭皇帝會發(fā)怒,但也會重重的抬起,輕輕的放下。
一個娶了妓子的臣子,哪怕再功高震主,又有什么可忌憚的?
他抬頭望天:這都是什么事啊!
天地良心,他陸渭然沒旁的心思,就只想好好帶兵打仗,保家衛(wèi)國而已。
蘇清還不知道自己被忠勇侯坑了,她就是覺得自己唱曲唱得好好的,突然后背發(fā)冷。她詫異,現(xiàn)在可是三伏天,怎沒來由覺得冷?
她這邊笑意盈盈地送走了一個恩客,正倚在床欄邊休息。
忠勇侯悄無聲息地走進(jìn)來了。等她發(fā)覺的時候,雙手已經(jīng)被握住了,陸渭然深情款款,“蘇姑娘的大恩大德,陸某實(shí)在無以為報?!?p> 蘇清一頭霧水:“?”
蘇清疑惑地看他,陸侯爺卻已經(jīng)放開她的手,走到桌旁。
倒了兩杯茶,遞給她一杯茶,輕輕一碰杯壁,“還請?zhí)K姑娘同我干了這杯茶?!?p> 說著他先喝了,目光灼灼地等蘇清喝。
蘇清:“??”
她半天摸不準(zhǔn)頭腦,最后實(shí)在扛不住陸侯爺熾熱的目光,慢慢把杯中的茶飲盡了。
忠勇侯又重新高興起來,搬了個木凳,放到琴架旁,抬手招呼她過來坐,自己則坐到琴架前。
他的笑容很燦爛,聲音溫柔動聽,“今日,就由在下為蘇姑娘彈琴唱曲,蘇姑娘且在一旁,好好聽著?!?p> 蘇清持續(xù):“???”
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不然忠勇侯怎么突然發(fā)癲、說胡話?
她試了試自己的額頭,一切正常。自己沒毛病,那就是面前這位爺出毛病了。
最后蘇清也沒說什么,柔柔地坐到了陸渭然旁邊,一臉笑意地望著他,“能聽侯爺一曲,奴實(shí)在是三生有幸?!?p> 陸渭然也笑了,“蘇姑娘應(yīng)得的?!?p> 蘇清:“????”
所以他,到底是何意???!
奈何,蘇大花魁習(xí)慣了不露聲色,凡事不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再加上忠勇侯身份尊貴,輕易開罪不得,心里氣到吐血,面上如常,淡淡笑著頷首,看不出一絲端倪。
蘇姑娘狠狠攪弄手中的絹帕,恨恨發(fā)誓:他丫的,姓陸的,你給本姑娘等著!
木木的慕慕
總角:十一二歲至十三四歲的少年(古代兒童將頭發(fā)分作左右兩半,在頭頂各扎成一個結(jié),形如兩個羊角,故稱“總角”) 弱冠:男子2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