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臉色醬紫，嘴唇氣的發(fā)青，喘著粗氣說：“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p> 他拿起電話打給李斯密，強壓住心中的怒火說：“斯密嗎？我是陸宇，最近泰安支行有幾位大客戶的存款，都轉(zhuǎn)入了你們惠通銀行，這個事情你知道嗎？”
其實上次兩人在王大爺?shù)募抑杏鲆?，很多事情就已?jīng)一目了然了，但他還是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
李斯密倒是很坦誠地說：“最近我們確實提高了理財產(chǎn)品的利率，同時加大了對重點客戶的營銷。你也知道惠通銀行近幾年在泰安區(qū)的業(yè)績一直很低迷，領(lǐng)導也很著急，所以不得不加強營銷力度。你們?nèi)A盛銀行在泰安可一直是龍頭老大，怎么了老同學？我來到你的地盤上，你怎么也不能寸土不讓吧？你抱著西瓜，我撿幾個芝麻總可以吧？”
“咱們把話說明了，我這的前十大存款客戶，已經(jīng)被你挖走了七個，存款急劇下降了一個億。市分行的領(lǐng)導已經(jīng)讓我寫匯報材料了，并要求我當面匯報下降原因。老同學，我知道你事業(yè)心強，能力也強，但看在同學一場的情誼上，你不要做的太過好不好？”
“老陸，我也很珍惜咱們大學同學之間的這種情誼。但你也知道，自古以來軍中無父子，戰(zhàn)場無兄弟。我是由惠通銀行總部市場化選聘的職業(yè)負責人，來這之前我已經(jīng)立下了軍令狀，領(lǐng)導要求我一年內(nèi)把存款翻一番，三年內(nèi)將存款市場份額提升到30%以上。拿人錢聽人管，在泰安你們?nèi)A盛銀行的市場份額最大，我也是養(yǎng)家糊口沒辦法。我希望咱們還是把工作和生活分開，實在對不起了老同學，改天我招呼咱們幾個同學再聚聚。”
放下電話，陸宇像一只漏了氣的氣球。之前憑借著華盛銀行的影響力和市場份額，他從未把惠通這家小銀行放在眼里，可如今沒想到換了一位新行長，竟令他措手不及，節(jié)節(jié)敗退。
當晚泰安支行會議室燈火通明，陸宇組織全支行員工召開了緊急會議。
“各位員工，大家可能已經(jīng)知道了我召集會議的原因，最近支行存款大幅下降，今年市分行給泰安支行下達了全年存款增長1億元的任務(wù)，現(xiàn)在存款不增反降，按照總部制定的考核辦法，市分行將取消我們的績效工資和獎金，我們每個月只能拿到三千元的基本工資。另外，市分行要我們做好心理準備，由于今年泰安支行效益大幅下滑，年末的時候有可能還要裁員，包括我在內(nèi)?！?p> 陸行長的話剛落，會議室里幾十位員工就紛紛議論開了，其中不乏一些抱怨，比如我們也盡力工作了，制定競爭策略可是支行領(lǐng)導的事情，憑什么取消獎金的發(fā)放。
丁薇嘆了一口氣：“三千？從三四萬的月薪降到三千？還讓不讓人活了？”
方瑩瞥了一眼陸行長說：“基本工資還不夠我車子加油和維保的費用，看來要喝西北風了?！?p> 周潔瓊苦笑：“本來我還想今年換個大平米的房子，現(xiàn)在好了，能養(yǎng)得起現(xiàn)在的月供就燒高香了！”
陸行長裝作沒聽見，無奈地說：“我知道大家為了拉存款已經(jīng)盡力了，但是現(xiàn)實就是這樣，不過我希望大家一定要有信心，大家再努努力……”
陸行長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中明顯有些力不從心，他知道要把被搶走的存款補回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陳詩妍心中五味陳雜，心想自己過五關(guān)斬六將，掃過千軍萬馬，這才剛剛?cè)肼毟闪藥讉€月啊，點兒怎么就這么背呢？自己還沒轉(zhuǎn)正呢，就面臨被裁員？自己入職時間短，資歷也淺，拉存款業(yè)務(wù)更是倒數(shù)第一，到年末不淘汰自己淘汰誰？
開完會，陸行長回到辦公室，還沒來得及喘勻氣，劉璐就十萬火急的跑了過來：“陸行長，不好了！有幾個公司要求注銷在咱們支行開立的企業(yè)基本賬戶和一般賬戶！我算了一下，這幾個公司的賬戶大約有5000萬，這些存款又要流入惠通銀行了！”
“什么？”陸行長說完這兩個字，突然感覺眼前一黑，就暈倒在了辦公室。
陳詩妍和同事一起把陸行長送到了醫(yī)院，陸行長躺在病床上輸著液，面色如紙，原本整齊油亮的頭發(fā)也凌亂了，眼鏡片也被摔得像一張蜘蛛網(wǎng)，顯得既狼狽又可憐，人似乎一下子就蒼老了。還好，醫(yī)生說只是由于睡眠不足和壓力過大誘發(fā)了眩暈癥，住院休息幾天就可以了。
父親剛離世不久，陳詩妍一有時間就回家陪陪母親。一個周六，恰好姑姑也來看望母親，中午一起在陳詩妍家吃飯。
姑姑對剛參加工作不久的陳詩妍很關(guān)心，又是問工作壓力大不大，又是問工資待遇怎么樣。陳詩妍不想讓母親和姑姑為自己操心，于是對單位最近的事情絕口不提，總是隨口答道挺好的，工作不累待遇也不錯。
姑姑要加陳詩妍的微信，說以后有時間可以在網(wǎng)上聊天。陳詩妍跟姑姑開玩笑：“姑姑你現(xiàn)在是越來越時髦了，也越來越年輕了。不但會網(wǎng)上聊天了，穿的也很漂亮，我姑父管不管你聊天？他也不怕網(wǎng)友把你拐跑了?！?p> 母親說：“這孩子，怎么跟你姑姑說話呢？沒大沒小，跟誰都皮?！?p> 姑姑笑著說：“你姑父才不管呢，我用的這個智能手機還是他給買的呢。我現(xiàn)在做保姆，一個月掙一萬塊錢，人家還管吃管住，除了買衣服沒別的花銷?！?p> 陳詩妍驚訝地問：“姑姑你一個月掙一萬？比我掙得都多？能請得起你們做保姆的肯定都是有錢人?！?p> “就是嘛！別人家去家政公司請保姆，一個月最多也就給八千就不少了，結(jié)果你們猜怎么著？請我的這家人是開著什么勞斯萊斯去的家政公司，把車往門口一停，我們家政公司的經(jīng)理就趕緊迎了出去，結(jié)果人家開口就說找最好的保姆，一個月一萬，花錢連眼皮都不眨。我也真是幸運，幾十個金牌保姆最后就挑中了我?！?p> “這家人這么有錢，是做什么的呀？”陳詩妍的母親好奇的問。
“這家主人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特別有錢，住著五百多平米的大別墅，家里雇了三四個傭人?！惫霉妹硷w色舞地說。
陳詩妍心想聽姑姑這么說，雇傭姑姑做保姆的東家應(yīng)該是一個特別有錢的人，于是問：“姑姑，你能告訴我聘你的東家叫什么名字嗎？”
“叫鄧澤濤。”
陳詩妍打開手機瀏覽器，在百度里有意無意的把鄧澤濤這三個字輸入進去，然后輕輕一點，搜出的結(jié)果讓她頗為震驚！
鄧澤濤是省里威榮集團董事長，該集團以稀有礦產(chǎn)能源開發(fā)為主，下設(shè)房地產(chǎn)、旅游開發(fā)、生物科技等七個子公司，威榮集團與興和集團、騰達集團在競爭上成三足鼎立，其中威榮集團以1850億的市值實力位居第二。
陳詩妍拿著手機問姑姑：“姑姑你看，鄧澤濤是不是照片上的這個人？”
“是呀，就是他，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也太發(fā)達了，告訴你人名，就能把照片搜出來，你試一下能不能把我也搜出來……”
陳詩妍好像沒聽到姑姑說的話，傻傻的陷入了深思，半晌一動也不動。姑姑拍了一下陳詩妍的肩膀問：“怎么？難道你認識他？你怎么不說話呀？”
陳詩妍回過神來說：“不認識，人家是大集團的老總，我怎么可能認識呢?！?p> “那你老盯著照片傻看什么？不會是看上他了吧？人家可四十多歲了，孩子都跟你年齡差不多了?！惫霉瞄_玩笑。
當晚，陳詩妍回到宋弈秋的住處，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腦海中像放映幻燈片一樣，同事們的冷眼和嘲諷，陸行長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一幕幕的畫面不停地浮現(xiàn)在眼前……
她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這個想法著實把自己嚇了一跳，有了這個想法她就更睡不著了，干脆從床上坐了起來。
還未睡著的宋弈秋也起身坐了起來，摟著陳詩妍說：“你怎么了？今天你回來后，心里就好像一直有什么事，是不是回家又想起了你爸？”
陳詩妍沉默了一下說：“也不是?！?p> 宋弈秋皺起了眉頭：“那是因為什么啊？有什么事你說出來，總不至于連我也不能告訴吧？”
陳詩妍笑了：“這件事你必須先答應(yīng)我，我才能告訴你?！?p> 宋弈秋也笑了，他摸著陳詩妍的臉說：“好！我答應(yīng)你，什么事呀，這么神神秘秘的?！?p> 陳詩妍輕咬了一下嘴唇說：“我想去當保姆！”
“??？大半夜不睡覺開什么玩笑？一點也不好笑?！?p> “我說的真的?！?p> “如果你去當保姆，那我只好去當保安了，這樣咱倆才門當戶對是不是？呵呵?！?p> “我真沒跟你開玩笑……”陳詩妍把單位最近存款大幅下降，以及白天遇到姑姑的事情一股氣跟宋弈秋都說了。
“所以你就要取代姑姑，去人家里做保姆？”宋弈秋疑惑的問。
“是的。我覺得能接觸到鄧澤濤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我要把他變成我們單位的大客戶，給單位拉存款?！?p> 宋弈秋聽后極力反對，他認為陳詩妍這么做太沖動了，拉大額的存款哪有那么簡單，要陳詩妍凡事不要往最好處想。認為即使陳詩妍去鄧澤濤家做了一段時間的保姆，人家也不一定會感激你，就答應(yīng)把集團的資金存到華盛銀行，說不定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到時候灰頭灰臉地回到單位，到年末裁員的名單里沒有你陳詩妍才怪，到時候陳詩妍恐怕要欲哭無淚，有苦難言。
可陳詩妍還是固執(zhí)的堅持自己的想法，表示哪怕是救命稻草也要抓一下，破釜沉舟也要奮力一搏。她甚至跟宋弈秋舉了董存瑞炸碉堡的例子，認為一大群人面臨困境，總要有人站出來去冒險，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比魚死甕中要好。
當晚，宋弈秋與陳詩妍就此事爭吵了一晚上，宋弈秋知道陳詩妍是個倔強的人，自己決定了的事情是雷打不動的，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于是便不再跟陳詩妍說話，兩個人背對著背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陳詩妍就聯(lián)系了姑姑，說請姑姑吃午飯，在飯店里陳詩妍專門點了兩個姑姑最愛吃的菜，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姑姑看著陳詩妍感覺到了不對勁：“你這孩子，把我約出來一定有什么事?！?p> 陳詩妍笑了：“姑姑你就是聰明，既然你問了，那我就一五一十跟你說吧……”陳詩妍一口氣把想去鄧澤濤家當保姆的事情都對姑姑說了。
姑姑聽著陳詩妍的話，慢慢地把手中的碗放下：“你這孩子哪里是請我吃飯，你這明顯是預(yù)謀搶我的飯碗??！”
“姑姑，我這也是沒辦法，我這也是形勢所迫，責任所在，使命使然?！?p> “你這孩子竟說瞎話！你好好的銀行工作不干，去做保姆不怕人家笑話你？”姑姑說。
“我不怕！我已經(jīng)決定了?！?p> “詩妍，你不要忘了，你是一個985全國重點大學的畢業(yè)生，好不容易找份不錯的工作，千萬不能胡鬧！”
“姑姑你不知道我們單位現(xiàn)在面臨的局勢有多嚴峻，現(xiàn)在人人都沒有干勁，軍心渙散。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我不是瞎鬧，我就是想去試試，說不定成功了，能力挽狂瀾呢！不過你一定得支持我，到時候成敗與否，我都不后悔！”陳詩妍堅定的說。
“不行！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985大學畢業(yè)生都去給人家當保姆，那社會不是亂套了嗎？你們單位那么多員工為啥就你去做保姆拉存款？再說了單位的效益不好是一時的，你們領(lǐng)導都沒辦法，你一個剛參加工作的黃毛丫頭瞎著急什么？”姑姑急了。
“姑姑，我求你了……”陳詩妍抓著姑姑的手，說著說著眼中就噙滿了淚水。
在陳詩妍的軟磨硬泡下，半晌姑姑才嘆了一口氣：“好，我答應(yīng)你！”
陳詩妍笑了：“姑姑，謝謝你。每個月一萬的工資，我就要兩千當生活費，剩下的八千都給你，期間你還可以再找一家干著，絕對不虧對不對？”
“你先別高興，你得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當保姆賺得是辛苦錢，這份工作的辛苦程度要遠遠超過你的想象，你要答應(yīng)我，如果你吃不消千萬不要硬撐……”
“好，我答應(yīng)。姑姑你也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千萬別告訴我媽，我太了解我媽了，如果你告訴了她，就等于沒答應(yīng)我?！?p> 周一剛上班，陳詩妍就敲響了陸行長辦公室的門。
“陸行長好，我想請一個長假，最短要三五個月，最長可能要半年以上?！标愒婂f。
“??？又請假？這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