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爐生煙、縹緲虛無,妙不可言。
戎行業(yè)坐在窗前,眼中風景是細雨綿綿,口中輕喃是皇后的乳名。
戎曌坐在一旁也不打擾,捏著棋子仔細琢磨著棋局。黑白二色,一方劍走偏鋒、長驅直入;一方內斂深沉、樸實無華。
他低著頭,深邃的雙眸如無盡淵海,“兒臣認輸!”
戎行業(yè)看了眼自己這兒子,伸手一顆一顆拾起黑子。逢人都說,‘陛下您那幾位皇子,當五皇子最是像您。'
像嗎?
或許這么多年,他從未關注過這個兒子。
記憶深處,一直是那個瘦小膽怯的孩童,像那受驚的幼獸,收起鋒利的雙手,只待時機而動。
他已經(jīng)記不得老五母妃是什么的模樣,又或許他從未想過記住。
“老五,知道嗎,你之所以會輸,是因為你局限與一盤棋輸贏,而朕,下的——是一生!”年紀大了,一個人安靜下來便很是喜歡回憶往事。
他這一輩子,大起大落無數(shù),大多身不由己,太多無可奈何。
‘是一生?還是下的這天下?’戎曌輕輕撫摸著光滑的白子,心中似乎又有了新的盤算。
“聽聞楚家那丫頭遇刺了,你代朕走一趟吧!”
“……少將軍遇刺了?可有大礙?可要兒臣帶太醫(yī)過去瞧瞧?”
“別給朕裝,你消息可比朕靈通。”怕什么事兒還沒到他耳朵,就有人已經(jīng)先一步傳到老五耳朵里了。
“禧娘娘她們給備了千年靈芝什么的,你也一并帶去。”
戎曌輕輕一笑,后宮那兩位最尊貴的娘娘,似乎格外喜歡楚家少主的緊呢?!笆牵 ?p> 才出大殿,戎曌便被一孩童攔住去路。
男孩四歲些許的模樣,稚氣白皙的臉上略帶一點嬰兒肥,像塊沒有如何瑕疵的美玉,叫人忍不住掐上一掐。
濃淡適中的眉毛下,一雙琥珀的雙眸平靜寒涼,“宗太祖母說,你要另娶皇妃?”
戎曌似乎有些意外這孩子既然追來了,不過驚訝歸驚訝。
他冷淡迅速的掃過一眼,并沒作什么解釋,抬腳便要離開。
男孩憤怒道,“我不許!”
“戎明空,我不許!你聽到?jīng)]?!?p> 這時,照看小皇孫的金子銀子也緊趕慢趕終于趕過來了。
看著父子倆對峙,有點猶豫該不該向前將小皇孫抱走。畢竟他們不確定五殿下會不會一怒之下把小皇孫一巴掌啪死。
可,小皇孫也不好惹??!
男孩追了上來,可小胳膊小腿兒哪兒追得上大人,他氣呼呼停了下來。
“戎明空,你不得好死……唔!”
金子死命護著小男孩,冒著以下犯上的罪過捂著他嘴,奴才個小祖宗咯!您可別說了?!爸髯于H罪,小殿下他?!?p> 戎曌眉眼凌厲,“金子,放開他,讓他把話說完?!?p> 偏小男孩不信邪,氣呼呼推開金子,與戎曌對視,“戎明空,親手殺死自己妻子的人,有什么資格另娶。”
“放肆!”
男孩渾身一抖,竟不自覺怯步,回頭又是擰紅脖子死犟,“殺妻虐子,活該孤家寡人。”
不等男孩說完,戎曌便先一步打暈了他,皇帝眼皮子底下,小東西越發(fā)口無遮攔了。
看著‘睡'在地上的小皇孫,兩人面面相覷。但凡五殿下溫柔點兒,把話說開了,父子倆哪兒來那么大仇恨。
若戎曌知道兩人心中所想,大抵會嘲笑他們愚蠢。即是認定的事,哪兒是他幾句話說的明白的。
更何況,他不會讓小兔崽子知道。
永遠不會!
“回去自行領罰!”
金子銀子連忙謝罪,“是!”
“把小兔崽子看牢了,下次再讓他跑出來,你們也別在海棠宮待了?!?p> 兩人渾身一顫,滿眼驚恐道,“奴才一定看好小殿下?!?p> “還不走?”
金子支支吾吾半天,看著面若冰霜的男子清冷無雙,咽了咽口水,“殿下,抽空多到繁星宮坐坐,小殿下很想你?”
戎曌嗤笑,覺得這是這么多年聽到最好笑的笑話,“想我什么?想我死?”
他眉眼微皺,轉身而去,不帶猶豫,連一眼都沒施舍給地上昏睡的男孩。
曾幾時,他也盼著小兔崽子誕生,滿心歡喜的翻遍典籍,只為給他起個好聽的名字。
可……他忘不了一身恥辱,也忘不了那小小的糯米團子被生生采生折肢。
“殿下,您要去哪兒。”
“大將軍府!”戎曌倒在車里,粗魯?shù)牟寥プ旖堑难?,當年一箭穿心的胸口隱隱作痛近來越加頻繁。
那是個山林小屋,背依青峰巒回,面臨細水長流,似若與世隔絕,水榭花田璀璨,是一對俊俏男女,青絲繞白衣,同舞君子劍,只羨鴛鴦不羨仙。
戎曌從夢中驚醒,笑著笑著便情緒零碎、泣不成聲,“你還真是失敗??!”
皇城熱鬧的大街上,人流涌動,幺喝聲高低起伏,煙柳畫橋,風簾萃幕。
一輛馬車停在將軍府前,芊芊玉指撩起錦簾。少女青衣墨染,素色色絲帶隨意的將兩鬢的發(fā)絲束著,柔順的披散在肩上。
戎曌撩起簾子,瞧見眼前的人很是熟悉,仔細一想,“原來是明汐侄女!”
“……”明汐好不容易扯出的笑容逐漸消失。若說世上有一個讓她討厭的人,大抵就是眼前這個五皇叔了。
五皇叔年長她十歲,明明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還端著一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五皇叔這么巧?”
“不巧,本殿來瞧瞧少將軍傷的如何?!比謺着牧伺纳韨鹊南渥?,他是奉命行事,給少將軍送藥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