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到了鎮(zhèn)上，李山并不急著帶巧珍去逛市場，而是直接拉著巧珍的手從擁擠的人群中穿梭，走到了一家破舊的粉店門口。
這家粉店招牌上的油漆都已經(jīng)脫落了，店里卻坐滿了烏央央的人，低著頭吃粉，熱騰的蒸汽飄蕩在空中。
男店家在門口的大鍋邊上，熟練地撈粉，女店家麻利地把干凈的碗擺好。男店家把粉倒入碗中，女店家就迅速地把配料放入碗里，最后男店家拿起一個大勺把湯水均勻地倒入碗中。
“這里的牛腩粉不錯，我們先吃碗粉，吃飽了再逛?！崩钌轿⑿χ鴮η烧湔f道。
臺上熱氣騰騰的湯粉，白色的蒸汽帶著蔥花肉沫的香味，在空中翻滾觸動了巧珍的嗅覺，清晰又誘人，使得她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喉嚨，她突然頓覺，肚子好像也餓了。
“我們坐那里，走！”李山挺直腰身，抬頭四處張望，銳利的眼睛終于看到擁擠的店里頭有兩個客人站起來，正要離座，他立即拉著巧珍走了過去。
“你坐這里！”李山指著騰空的板凳微笑著對巧珍說。
巧珍點點頭，安安靜靜地坐下來，看著桌面上的兩個大碗，是前面客人留下的，碗里的湯汁和粉吃得干干凈凈的，只留下了一圈水位的印痕，想必一定特別好吃。
過了一會兒，李山就用一個托盤，捧著兩大碗熱氣騰騰的牛腩粉過來，笑盈盈地，把粉端到巧珍的面前。
“給，趁熱吃吧！”李山笑著把一雙筷子遞給巧珍說道。
巧珍接過筷子，看著碗里的肉沫，還有一整塊的牛腩，肉面上撒著蔥花，心里迫不及待地用筷子攪拌一下，然后夾起粉和肉沾著蔥花一起，送入口中，滿嘴流油。
她已經(jīng)不記得上一次吃牛腩粉是什么時候，不記得上次吃的是否也這么好吃。
牛腩很有嚼勁，蔥花很香。巧珍雙手捧起碗來，喝了一口湯，那鮮味入口，立即換醒全身的細胞，精神抖擻，使得她情不自禁地繼續(xù)再喝一口。
“對吧，這湯很不錯的?！崩钌揭贿叺皖^嗦粉，一邊側(cè)臉對巧珍笑著說道。
巧珍的嘴巴已經(jīng)充滿湯汁，鼓起兩個腮幫，側(cè)臉對李山點點頭表示贊同。李山心里頓時樂得開花，他心想，之前巧珍對自己一定是有什么誤會，不過現(xiàn)在不管是什么誤會，都應(yīng)該解除了。
吃了粉，李山興高采烈地拉著巧珍的手去逛集市。
街道上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商品，商販的吆喝聲，把整條街都鬧騰了起來。
“新款的襪子咧，不會爛，不會臭，城里人都愛穿咧！”
一個響亮的男吆喝聲從前面?zhèn)鱽?，吸引了很多人在圍觀。
“我們也去看看?！崩钌嚼烧涑菗頂D的人群中走去。
“都來看一看咧！”
只見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棉衣，帶著一個灰色的針織帽，一張圓圓的大臉，熱情洋溢地，兩手各抓一扎襪子，五顏六色的，站在一堆五顏六色的襪子里大聲吆喝著。
“這料子，摸著挺舒服的。”一位婦人挨近攤位隨手拿起一雙襪子，摩挲著，笑著說道。
“顏色挺好看的！”一位年輕的女孩子拿起一雙花紅的襪子舉到自己同伴姐妹的跟前微笑著說道。
“哎，多少錢一雙??？”
“三塊五一雙！”老板大聲吆喝著，干脆利落，然后笑著繼續(xù)說道：“這個襪子，你買了就是賺到，比普通的襪子好穿十倍，而且不爛，不會穿著穿著就得縫補，這個穿一輩子也不用縫補！”
“真有這么好嗎？”一位大媽舉著雙深藍色的襪子一臉孤疑地問道。
“好不好，試試就知道了！”老板肅起了臉色，認真肯定地大聲說道，就隨手拿起來一雙襪子，然后故意使勁地把襪子拉長。
那襪子像橡皮筋一樣，被拉伸得很長的，但是，老板一松手，它又恢復了原狀，看起來非常地有大性，不管多大的腳都能套進去，不管多小的腳也能穿上，簡直是萬能的套腳襪，保暖又時髦。
“看看，完好無缺！”老板把襪子舉起來，笑盈盈地讓周圍的人都靠上前來仔細瞧瞧。
李山好不容易擠了進來，巧珍嬌小的身體緊緊地挨李山。
李山從襪子堆里面，挑選了一雙花紅的的襪子出來，然后笑著跟老板說：“老板，我要這個！”
“哎！這位兄弟，真識貨！”老板高興地夸贊道，一邊拿一個牛皮紙袋把襪子裝好，然后熱情地遞給李山。
“爽快！三塊五！”
三塊五一雙的襪子，在巧珍看來，猶如天價，豬肉也就是一塊錢左右，但是李山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買下來送給自己。這讓她感覺很意外，心情變得更加的復雜，她漸漸地感受到李山對自己毫不猶豫的好。
回到家以后巧珍也沒有主動跟莫婷聊起自己跟李山在鎮(zhèn)上逛集市的事情，莫婷看到巧珍回來后就沉默不語的，心想她可能是累了，也沒有注意她的神情變化，也沒有過問她和李山兩人怎么樣了。
田里的農(nóng)活基本算是消停了下來，大家沒有耕種的忙活，手腳都空閑了一些，有的會去趕集，純粹就是逛逛，有的就是在村里聚集，閑聊忙些閑暇之余做的活兒。
大家伙總是喜歡到莫婷家的院子里坐著，閑聊著，一邊做著手中的活。有的在縫制衣服，有的在納鞋，有的在摘菜。
“我說莫婷，你們家巧珍的婚事定日子了沒有？”六嬸用牙齒咬斷了一根黑色的線，然后抬起頭來，一臉認真地看著坐在旁邊的莫婷問道。
“我昨天還看見李山帶著她在鎮(zhèn)上逛集市咧！”五嫂放下手中的棉絮，低頭用目光收集一番大家的好奇，笑嘻嘻地說道。
“對了，巧珍呢？”
“在里屋呢?！蹦眯χ卮?。
此時，巧珍正光著腳站立在一塊灰褐色的布上，彎下腰，拿著石頭認真地在布上描畫出自己腳的大小輪廓。
“巧珍啊，出來啊！”六嬸一邊大聲喊著，一邊低頭跟大伙輕聲說一句：“快出嫁的姑娘，害羞哩！”
“來啦！”巧珍把腳印畫好，然后大聲回應(yīng)一句，就把布料撿起來，放在一個裝著剪刀針線的竹籃里，然后捧著竹籃走了出來，瞧見門口邊上剛好一個空著的板凳，徑直走過去坐下。
“巧珍，昨天跟李山逛街，買了什么呢？”五嫂帶著一絲狡黠笑著問道。
巧珍支支吾吾地，仿佛是有一件秘密的事情突然被人發(fā)現(xiàn)了似的，吞吐不出話來。
“別藏著啦，我都看見了！”五嫂任由自己的大嗓門喊話，一時激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李山給你買了什么好東西啦？”六嬸急忙問道。
幾個小孩子在院子里面拿著用木棍綁成的木偶人，雙方對陣地比拼。他們對于這些大人們的談話渾然不敢興趣。
巧珍看到那個木偶人突然想起，以前她也給小表弟扎過一個，他們還一起玩得不亦樂乎。
可是人不可能一直停留在過去，也不可能一直玩著木偶人，或許，某一天，自己就變成了那個木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