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天后的一個上午，張為久正在書房畫畫，勸書悄悄走了進來，輕聲說道：
“四郎，剛剛宮里傳出消息，皇后已下懿旨，著宗正寺議立裕國公家十娘為陵陽王妃，舒國公家十三娘、工部水部司員外郎衛(wèi)政長女衛(wèi)氏為陵陽王側妃。”
張為久微微愣了一下，手中一顫，將一根花刺點成了岔枝。
這個結果，前幾天南園選妃當日他就知道了，如今只不過是皇后下旨，讓宗正寺進行制度確認。
依照禮制，郡王成年后，要先立一正妃，一年后再立二側妃，然后還可以最多聘四夫人、八孺人，一共十五位有品階的妻妾。
妃的冊立和廢黜，要由皇后下懿旨、宗正寺確認才生效。夫人、孺人則可由郡王自己聘，只須向宗正寺備案即可。
當日有上百戶人家的女兒參選，除了南都蕭氏和瀾州虞氏這兩大后族，其余大多都出自一些中低級官員之家。最終皇后選中了蕭妼卿和虞氏、衛(wèi)氏三人。
對于張為久自己而言，除了蕭妃卿，其他女子，選中誰他都無所謂。
在他心中，這婚姻更像是皇族為陵陽王招聘王妃，女子們來應聘。對于他而言，就是一樁必須得按程序完成的差事。
反正不管最終聘用誰，他都不認識，但一定都是個家世清白、外表漂亮、至少在人前品性很好的女性，有什么區(qū)別呢？
當時他也試著爭取過，表明自己喜愛蕭妃卿，結果只招來了太子妃的幾句責罵。后來他才知道，這事的情況實在有些超出他想象之外的復雜了。
所有人都知道正妃最可能出自蕭家，所以蕭家的兩個女兒早已成了皇后關注的重點。皇后雖不出京，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蕭妃卿在南都坊間的作為和風評，她都早知道了，所以選中蕭妼卿是意料之中的。
兩個側妃之一的虞氏，是對蕭家和虞家的一種政治平衡，因為張為久的同胞長兄、鄖西郡王張為深，正妃出自虞家，一個側妃蕭姬卿出自蕭家。
另外一個側妃衛(wèi)氏相對比較簡單，出自一個從六品小官家，就是單純的皇后看中了、喜歡她。
在正妃競爭中，蕭妃卿相當于是直接被她堂妹蕭妼卿比下去的。
而在側妃競爭中，她若頂了虞氏，固然會打破某種政治平衡，就是她頂了衛(wèi)氏，也會產生新的不平衡——那樣一來，太子兩個嫡子的六個妃子，將有三個出自蕭家。
而且張為久也不能在立了側妃以后，將蕭妃卿聘為夫人或孺人，因為這些位子是給諸如勸書、聽硯，或者他在其他地方看上的民間女子準備的。
將蕭妃卿放在這種位子上，是對裕國公蕭察、南都蕭氏的極大侮辱。
所以蕭妃卿落選王妃，就意味著兩人不可能名正言順成為夫妻了。
而且這還帶來了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將來怎么應付涅槃教——蕭妃卿的另外一重身份是涅槃教京兆府十方從者若開。
一年之內，這倒暫時不是個問題，因為蕭察一家還要留在京城，走一系列很復雜的禮儀程序，直到明年蕭妼卿嫁進陵陽王府，蕭妃卿自然也可以名正言順的留在京城。
但一年之后，蕭察返回南都，作為蕭妃卿，她必須跟著一起回去?？砂茨鶚劷痰脑媱?，“若開”是應該留在京城跟在“寶和”身邊的。
到時候涅槃教肯定會對她做出新的安排，那很可能就要露餡兒了。
想娶的人娶不到，反而還留下了重重隱患，所以這兩天張為久心情一直很糟糕。
“嗯，我知道了?！?p> 他答應一聲，正想繼續(xù)作畫，外頭又傳來了聽硯的聲音：
“四郎，將作監(jiān)的鮑監(jiān)事來了，說是給你送什么瑞麟殿的木模?！?p> ……
內天下中，水云寒正在山頭上打坐，張為久直接將模型放到了她面前：
“姐，瑞麟殿的模型做好了，你快看看?！?p> 水云寒睜開眼睛，就盯著仔細看了一起來。過了一會兒，她用手指輕輕敲著鑒池說道：
“他就躲在這底下，果然也是麻煩不小。這地方有兩個法陣，這個湖以及周圍這些柳樹，是防止有人闖入水下的。而瑞麟殿這片空地上，其實是他用石頭擺下的一個保命法陣，只要不被人破壞，真有人稀里糊涂闖進去，對他反倒有好處。你那位祖先肯定是他的幫手，幫他遮掩?！?p> “那如今要怎么辦？”張為久問道。
“你只能從這個湖中闖進去，才能見到他。不過你這點修為，直接進入湖中，剎那就魂飛魄散了，而且你也承受不住他那件寶物的靈壓。你得去弄幾樣物料來，我給你做兩件闖陣用的東西?！?p> 水云寒說著，伸手往旁邊虛空中隨意一抓，一枚紫色玉簡就到了她手中。
她將玉簡貼在額頭上，默想片刻，然后遞給張為久：“就是這些東西?！?p> 張為久接過來看了一遍，道：“其他東西倒是應該不難找到，有些我府中可能就有現(xiàn)成的。只是這同心石是什么？還有幻獸皮，顧名思義，應該是要從一種叫幻獸的生靈身上取得了，幻獸又是什么？”
“你還記得你喚醒我時候的那個雕像嗎？那就是同心石做成的。同心石是神魂法術中比較常用的東西，應該不難找。覺道也屬于神魂法術的一個分支，所以涅槃教應該會有眉目。至于幻獸，我在白閑頭的文牘中看他提到過?！?p> 水云寒說完，伸手一招，一枚玉簡就從山下洞府中飛了上來，停在張為久面前。
他接過就看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找到了相關的內容——太和派內有座五方山，山中多幻獸，每十年太和都會安排新進的混沌境弟子入山歷練。
‘陀王說會全力支持我取瑞麟殿異寶一事，那同心石可以向涅槃教要。至于幻獸皮，既然太和用幻獸歷練弟子，看來也不是什么特別稀奇的東西，去太和仙市一趟，應該不難弄到?！?p> 這么一想，張為久心里就大概有底了。
水云寒又道：“還有上回你讓我給你做飛行法器的物料，你倒是找齊了沒有？”
“姐，這事我可比你著急，我堂堂明天尊，卻沒一件像樣的飛行法器，著實有點不像話?？赡切〇|西不太好找，我去了好些仙市，可眼下還是缺幾樣。正好幻獸皮太和仙市應該有，等我去一趟太和仙市，一并看看吧。”張為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