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界和世俗界評判一個人的方式不同。
比如在世俗,若是一個人武力超群,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那必然得到天下崇敬,莫有人敢小覷??墒窃谛拚娼?,一個人空有武力,而沒有登仙之能,那就只是廢人一個,只可與凡夫俗子相提并論。
蕭雙兒本來天資非常,不日便可沖天成鳳,此刻卻只因一紙婚姻,自毀前程,不得不讓人感慨萬千!
“蕭姑娘?!?p> 季子寓冷笑作揖,神情已于此前全然不同。
“當(dāng)今圣上和一閣二宗三十六派有過約定,修士之事,皆由宗門裁管;而凡人之事,則都受人皇管轄,宗門不得插手。今蕭姑娘修為盡失,淪為廢人,按照規(guī)定,已不再受修真界規(guī)則保護,所犯之事,可由當(dāng)?shù)匮瞄T——也就是我們大都府直接裁定。”
聽聞此言,紀(jì)青眉頭一皺,攔在蕭雙兒身前,道:
“季公子,望不要行之太過,恐于日后修行不利?!?p> 如果說季子寓之前以禮物提親還算是光明正大之舉的話,這之后的言語是個人就能聽出來,已頗帶威脅之意了。
“紀(jì)上仙哪里的話,我只是明話明說,公事公斷,何談行之太過。蕭姑娘毀我寶物,又不允我婚約,在坐這么多高士皆為見證,我無力主張正義,故上告當(dāng)?shù)匮瞄T……試問……這何錯之有啊?”
“……”
紀(jì)青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他也知道,這季子寓本就無心于修行,拿道心之事,威脅不到他。
瑾姑娘在身后低聲說道:
“這季公子說話忽然極有條理,毫無破綻,和剛才判若兩人??峙缕洳⒎桥R場謀劃,而是早就準(zhǔn)備好的。”
紀(jì)青點頭,對季子寓作揖道:
“若如此,愿稟之皇城。”
季子寓攤手笑道:“可以,但是按照規(guī)章流程,依然應(yīng)當(dāng)壓入大都城地牢,先受一審?!?p> 果然是準(zhǔn)備好的!
紀(jì)青內(nèi)心暗嘆,世俗衙門不同于正道修士執(zhí)法,其徇私舞弊、肆意妄為者無數(shù),要是讓蕭雙兒落入她們手中,一直等到皇城發(fā)人受理,鬼知道蕭雙兒會遭到什么對待。
天下魔鬼手段何其之多,這些豪門世家,多少都圈養(yǎng)有一些特異修士,習(xí)有許多正道所不容之術(shù)——要是他們把這些用在蕭雙兒身上的話……
……不行!
眼下的情況實在萬分危急,之前紀(jì)青已經(jīng)犯過一次錯,把主動權(quán)交給了對方,此刻他萬萬不愿蕭雙兒再一次受制于人。最壞的情況下,只能讓自己以匪徒自居,強行將蕭雙兒挾走,而自抗下這頂大帽子了……但蕭雙兒向來主張強烈,只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紀(jì)青不安的把目光望向自己旁邊的蕭雙兒,卻發(fā)現(xiàn)其一言不發(fā)不說,甚至對于事情的發(fā)展聽之任之似的,一副全由自己做主的架勢。這又不得不使得紀(jì)青抓耳撓腮,完全摸不透她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莫非她也早有后手?還是徹底絕望了?
似乎又都不像。
紀(jì)青對于這些女人到底在想什么,真是完全摸不著頭腦。若往日千沫在時,還可以幫自己參謀參謀,可現(xiàn)在……
“對了,千沫???”
她人呢?
紀(jì)青忙四下張望。
“爹爹找我?”
忽有一人,把櫻唇湊到紀(jì)青耳邊輕語,紀(jì)青被嚇的渾身一個激靈,差點跳起來拔劍。
他忙看去,發(fā)現(xiàn)千沫也在用那對撲閃的眼睛看著他。
“千沫?你還好吧!……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為什么又會扮成侍女……”
“人家才要問,為什么爹爹娶媳婦要騙人家說是來退婚?難道是怕沫兒從中搗亂不成???”
“這……”
紀(jì)青反而被堵住了嘴,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木頭!木頭!木頭!”
之前都是傳音入密,而此刻紀(jì)千沫忽然聲音外放的大叫了三聲,把所有人的目光的吸引了過去。隨即她又低聲道:
“爹爹真是木頭,看的人家急死了?!?p> 瑾姑娘忽然笑道:
“想來這位就是……”
紀(jì)青慌忙要去捂住瑾姑娘的嘴,卻被瑾姑娘含笑躲過,瑾姑娘用戲謔的眼神看著他,紀(jì)青這才臉頰發(fā)熱的想起男女授受不親之理。
“賤婢!給我跪下,在這里給我搗什么亂?……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出口呵斥的當(dāng)然是季子寓。
“收拾我?……咯咯咯咯咯?!?p> 紀(jì)千沫發(fā)出一串銀鈴般的嬌笑,花枝亂顫,許多年輕男修因而不自覺的面色泛紅。
“……爹爹都沒說過要收拾人家這種話。說起來方才你還說過要把人家賣到窯子里去是吧?好呀,人家一百個同意呢!”
季子寓從千沫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媚意,先是有點豬哥,卻忽然又本能的面露警覺,大呵道:
“你是誰!?”
“人家還能是誰,蕭家的一介小小侍女咯~只不過不小心知道了點內(nèi)幕而已~~”
說著,千沫忽然轉(zhuǎn)了個圈,跳舞似的落在了蕭雙兒跟前。蕭雙兒用好奇的眼光看著千沫,而千沫則摸著下巴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蕭雙兒,大概幾息時間,忽然裝腔作勢的道:
“嗯~——真吾兄婦也!”
噗嗤!
瑾姑娘笑出了聲。
蕭君、蕭廣恒、金頂?shù)廊艘约皾M座賓客,皆一頭霧水的看著這場鬧劇。
蕭雙兒新奇道:“你是紀(jì)青的妹妹?我竟沒聽說過……怪不得我看你,和那家伙很有幾分相像。”
紀(jì)千沫雙手按住蕭雙兒捏碎金參的那只手,甜甜的笑著,道:
“姐姐信不信我?”
蕭雙兒瞥了一眼紀(jì)青,言語之中忽帶三分驕傲,道:“你便宜去做便是?!?p> 千沫笑的更燦爛了,以紀(jì)青的經(jīng)驗,這妮子這么開心……八成有人要倒霉。
紀(jì)千沫拉著蕭雙兒手腕,走至臺階邊,沖著滿座賓客,大聲道:
“請蕭雙兒姐姐向大家張開手?!?p> 蕭雙兒照做,掌中露出一團齏粉,隨后紀(jì)千沫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瓶中有一約兩寸來長的小鳥,對著眾人說道:
“大家可認得這個?”
“玄天蜂鳥,最好吃毒蟲!”
還沒等下面人物看個清楚,金頂上人便先一步出了聲。
隨即底下又有幾道聲音確認,確是如此。
紀(jì)千沫點了點頭,道:
“此鳥并無真元之貯,卻是天下眾多毒蟲的克星,其能聞見毒物身上的骯臟之氣,尋而食之,是人家特別喜歡的一只小寵物——大家請看!”
接著,千沫打開了瓶蓋,玄天蜂鳥從中飛出。
“吱吱吱,吱吱吱……”
它似乎許久沒有出來透過氣了,很歡快的在空中盤旋著,忽而落在千沫手掌上,蹦蹦跳跳。
“乖,小東西,別玩兒了,去找你的食料去?!?p> 讓人驚奇的是,這玄天蜂鳥此刻竟宛若聽得懂人言一般,應(yīng)著千沫的話撲棱著翅膀飛了丈高,然后突然利劍一般的沖向蕭雙兒手中的齏粉。
蕭雙兒只覺得好似手中突然被小針扎了一下。但手掌卻一動也沒有動,再抬頭看時,只見那玄天蜂鳥口中忽然多了一條拇指長短的小蟲。
“——魔教妖蟲?。俊?p> 這回,金頂?shù)廊酥苯用摽诙觥?